123言情
走出學校大門,嶽青平記得對面那條巷子裡有個好去處,拉着金正山直奔她記憶中的蒼蠅館子。館子果然還在,卻比從前漂亮多了,裡面裝修一新,最主要的是,進門的牆壁上,顯眼地掛着經營證,衛生許可證。看來,從前的“姦夫淫婦”已經合法,正式從地下轉到陽光下,不再見頭戴大蓋帽的就心虛,見手臂上帶袖章的就閃人。心寬必體胖,原來身體精瘦的老闆時隔幾年不見,居然長得肥肥胖胖的了,挺着個大肚子,老遠就在招呼客人。原本肥胖的老闆娘倒沒再長胖,卻比原來漂亮了。沒有女人不愛惜容貌,手裡有錢了,也會打扮了。她如今挺有派頭地坐在櫃檯前收錢,店裡請了一個幫手,不必再她滿店忙來忙去。
金正山一來到這裡,心裡明白,這正是賈笑笑給他說的嶽青平常來地方。在賈笑笑的鼓動下,他曾經來過幾回,每種小吃都試過,確實還不錯。店裡人不多,畢竟不到飯時間,兩人在一張桌子邊坐下,金正山要了一份炒飯,嶽青平要了一份雲吞,金正山又招手要點一盤田螺,嶽青平一聽大急,脫口而出:“不要!”感覺有汗密密地滲出,要被賈笑笑傻妞那曖昧的言論害死!到底曝了她多少!
金正山見她緊張,還以爲她在爲柳樹下的事發窘,笑笑擺擺手,沒要了。他哪知道嶽青平想的是更窘的事。
沒有了一地白茫茫的廉價衛生紙,沒有了一地油膩膩的田螺殼,沒有一撥一撥的人來了,又走了,走了,又來了,沒有了那份喧囂和雜亂,也沒有那種蒼涼和庸俗,嶽青平再也感覺不到從前的氣氛。她想,有些東西是真的回不去,也找不到了。
她沒吃幾口就放下了。倒是金正山,吃完那份炒飯,見她碗裡剩下一半,手一擡,拿過去吃起來。又將桌子上的幾樣涼菜,幾下幾下都吃光了。嶽青平微張着口,一愣一愣,她居然從來沒發現金正山這麼能吃,在她印象中,最能吃的就是任之豐,家裡只要有他上桌,她煮飯時米得多加一碗,菜要多加幾樣,別人吃完了,他一個人從從容容地,將桌上的菜碗清空,清道夫似的。她吃不完的東西,有兩人完全不嫌棄地接過,嶽君來和任之豐。現在看金正山流暢麻利的動作,一點也不在意她吃過,日後也會是一個。嶽青平臉又紅了。
金老夫人六十大壽的前一天晚上,金正山過來了,手裡提着一個食盒,進門就說:“清兒睡了沒有?寶華樓又換了廚師,我帶了幾個涼菜給你們試試。”
一樣一樣將菜從食盒裡拿出來,擺到桌子上。嶽青平看看針,都快十點了,清兒九點準時睡的。只看菜的色和香,味就跑出來了,她喜滋滋地拿起筷子,首先挾了只香辣蝦仁遞進嘴裡,滿口生津,味道真不錯。其它幾樣也都是她和清兒喜歡吃的,尤其那道水晶豬蹄,不油不膩有嚼勁,她最喜歡這個了,一邊一吃問:“今天怎麼去了寶華樓了?”
“跟幾個客戶去的。”金正山滿足地看見她吃,她吃得開心,比他自己吃還要開心。他沒告訴她,在寶華樓,他居然看見候力城帶着一個女人在那兒吃飯,開始時,他還以爲是嶽青平,那身材,那低頭時的溫柔。正在奇怪時,那女人擡頭了,面容清秀,跟嶽青平有一分神似,當然遠不及她。候力城專心吃喝,那女人專心給他佈菜,氣氛有些曖昧,不似一般的朋友關係。
“這幾個不錯,下次我也這麼做。”嶽青平指指幾樣菜,問金正山,“跟客戶吃飯話多酒多,只怕沒吃飽,你要不要再來點?”
金正山看着她紅潤的嘴脣,情不自禁地貼了上去;“我想吃這個。”舌頭在她的嘴角舔了幾下,有菜的咸和辣,有她的軟和香。嶽青平睜大了眼睛,不敢動了
。
金正山捧起她有臉,燈光下,她的臉紅得像一朵玫瑰,很燙,很豔,眼睛裡有一層水霧,很媚,很嬌。他輕輕舔着她,像在觸摸一尊易碎而珍貴的青花瓷。她的牙齒咬得很緊,他的舌頭努力半天,也沒擠進去,他勾起她的脣,真軟,軟得像一塊溶化的糖,軟得他自己都要化了,他雙手捧着她的頭,反覆吸汲。
“媽媽,我要尿尿。”清兒迷迷糊糊地在喊。嶽青平跳起來,慌忙逃進臥室,牽着清兒去廁所,金正山站起來,抱起清兒進去。一陣“噓噓”聲後,金正山抱着清兒回了臥室。嶽青平捧着發燙的臉,躲進了廚房,將那些碗啊碟啊,洗得“呯呯”有聲。金正山知道她不敢見人,笑着說:“我先回去了,明天我來接你。”
嶽青平沒有回頭,“嗯”了一聲,金正山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也不見她出來,只好暗歎一聲走了。他想,不要緊,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
第二天晚上,嶽青平將賈笑笑叫來,讓她幫着照顧清兒,她去參加金老夫人的生日宴會。金正山早已送來了她的禮服,是他帶着她特意去訂做的,名設計師SALA,看見嶽青平時一怔,以前多是任之豐帶她來。她沒動聲色,大約見慣了這種場面,立即上前給她量尺碼,一邊笑,嶽小姐的身材還是那麼好。嶽青平朝她微笑,沒有答話。
現在,嶽青平穿着禮服出來了,緊窄的衣服呈流線形,拖拽到腳底,將她纖細的身材完全完美呈現,寶藍色的綢布寧靜如水,如一襲瑩光,靜靜流渲,V字領,挖得不低,這是嶽青平特意叮囑的,卻還是露出一截潤白如玉的脖子,脖子上戴着一塊血玉,宛如寧靜的湖面盛開一朵紅梅,格外驚豔,她淺笑宴宴,眉目婉轉,與這身寶藍相當和諧,顯得氣質沉穩,精緻絕倫。當時SALA直接給她推薦了這一款式樣,她說她這款設計,嶽小姐最能穿出其中味道,一般人不能。金正山一眼不眨,目光捨不得收回來。賈笑笑小狗似的圍着打了幾個圈,“主啊,送這女人去外星和親吧,留地球太打擊人了!”
金正山很想把清兒也帶去,無奈嶽青平堅持,說貴客多,驚擾了他人不好。金正山認真道:“沒有人比你們更珍貴。”
他帶着嶽青平走進宴會大廳,引來無數人的注目,男人溫如玉,女人柔如風,一對璧人。很快有人認出嶽青平,開始私語。嶽青平微低頭,誰也不看,與金正山走到金老夫人面前,遞上禮物,微微彎腰:“伯母好,祝您萬壽!”
金老夫人臉色喜氣慈和,身着黑絲綢,絲綢下襬和袖子用金線繡着精緻的飛鳳,一派雍容貴氣,她打開盒子,不住點頭,“嶽小姐好眼光,這麼對好寶貝讓你淘來了!”金正山微微皺眉。他有些奇怪母親居然叫得如此生分,他早已跟她說過今天帶女朋友來!
嶽青平直起腰,微微一笑:“全託老夫人的福。”
金老夫人拉着嶽青平的手,上下打量,笑眯眯地:“正山說今晚有個好朋友要來,沒想到是嶽小姐,果然又漂亮又大度,可讓我這老太婆開眼了。”
嶽青平淺笑不語。忽然一個聲音傳來:“哎喲,這不是我家小平嗎?哥哥我差點沒認出來。”不是候力城是誰。“老夫人,今晚是您的好日子,可別盡拉着這丫頭嘮磕,我先帶一邊敘敘話兒。”向金正山微微點頭,拉着嶽青平一邊走。
“幹嘛呀,慢點兒。”嶽青平嘀咕着。
“我說,你穿這麼漂亮就爲這老太婆啊?看那小家子模樣,也值得?真傻!”候力城狠不得將手指到她的額頭上。
“禮節好不好?”嶽青平瞪着他。
“以後不許穿這麼漂亮出來
!”候力城痛心疾首,瘋子啊瘋子,這麼個寶貝,怎麼捨得讓給別人!
“聽你的?哼。”嶽青平纔不怕他。
候力城很無力,她纔不怕他,她從來只怕過一人,可這一人再也不會嚇唬她。
“現在人也來過了,禮也送過了,跟我走吧。”不能把她丟這兒,看她一付容易被欺負的樣子,怎麼放心。那個金正山只怕保護不了她。
嶽青平看看金正山,他正在和人說話。金老夫人站在一邊,笑得舒暢。似乎感覺到了嶽青平的目光,金正山朝那人點點頭,向她走過來。
“青平,我帶你去吃點東西吧,你晚上還沒吃。”
“師兄,客人比較多,你不要管我,去忙吧。你是主人,可不能失禮。”嶽青平道。
“不用管,客人有人招待,我帶你去吃東西。”金正山雷打不動的神色居然有些緊張。
候力城一笑:“金先生,小平我帶走,這裡氣氛不合適她。”旁邊的私語和有意無意的打探的目光讓他很不爽。這丫頭送上門讓人欺負嘛?
金正山不是沒看到這些,他雖然不痛快,可也想到,這些他們總是要面對的,只要他們自己不在乎,何必管他人的看法,那一點也不重要。
嶽青平看看兩人,猶豫不決。正巧金老夫人在喊金正山,並朝這邊走來。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正山,你爺爺叫你去一趟。嶽小姐,不知道你明天有沒有空,願意來陪老太婆說說話嗎?”老夫人一臉慈愛,邀請嶽青平。
嶽青平見金正山沒動,卻是看着她,笑着說:“師兄,你去吧,我明天來陪老夫人說說話兒。”她朝候力城說,“咱們走吧。”微微點頭,和候力城走出去。
金正山看着兩人背影消失,也沒有動,金老夫人又提醒了一句:“正山,爺爺在找你。”
金正山定定看了金老夫人一眼,若有所思,終於走開。
候力城要帶嶽青平去吃東西,嶽青平不去,說回家吃,候力城只好送她回家,她上樓時,他也要跟着上樓,嶽青平不讓他上去,說家裡還有客人,不方便。候力城怒:“你這丫頭這麼沒良心,好歹哥哥也幫過你,哪能過河拆橋的?請哥哥喝杯茶不過份吧?”
嶽青平理直氣壯:“家裡真有客人,幫我照顧清兒的,房子那麼小,你塊頭那麼大。”說着自己也笑了。真的,他和任之豐塊頭都大,隨便往她房中間一站,鐵塔一樣,沒空間了,況且,家裡還有一大麻袋西瓜,金正山讓人扛上去的。
候力城沒辦法,怎麼老被她嫌棄啊,是不是小時候欺負她太多了?可再怎麼欺負,也沒瘋子欺負得多啊,不公平。
打開門,清兒已睡了,賈笑笑一個人在看碟,見嶽青平這麼快回來,很奇怪,她道:“我以爲宴會一般要很晚呢,原來這麼早。”然後湊到嶽青平跟前,“老實交代,你跟師兄是不是湊成一對了?”兩人好和諧,好恩愛的樣子,是不是她的話起作用了?
“沒有。”嶽青平遲疑了一下,想到金老夫人的態度,苦澀一笑。她想,明天,大概就有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