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縱身一躍,便不見了身影。
童彤窩在浴缸裡,待了許久才走出來,小心行到窗邊,外面只有寒風呼呼,直吹到她臉前。
她氣得狠力一關窗。立即就驚動了外面的人,沒一會便聽到她媽媽隔着門緊張地問:“怎麼了,寶貝?是嚇到了嗎?”
她未應,便急得開始敲門:“彤彤?彤彤?”土每女技。
童彤連氣都不能生,只好急急換了衣服走出去。
她先前已經知道顏司明的大嫂過來,因而出門時,臉上尚算平靜。
她跟顏大太太問好。
顏大太太憐惜地握住了她的手:“不好意思,讓你受累了。醫生等一下就到,是我們家的老醫生,讓他給你檢查檢查。”
童彤謝過,卻並未與她多說,只看向童智:“哥,讓她出來吧。”
童智皺起了眉:“這事你別管!”
童彤語聲哀婉:“泡一個鐘,你是想讓她死,然後讓我這輩子不得安生嗎?”她說着自穿了衣。“你要是不讓她出來,那我也下去再陪她一起泡着好了。”
“你……我童智的妹妹怎麼就那麼心軟?”童智是恨鐵不成鋼。
童母都說她:“她死了又關你什麼事?明明是她做惡在前!”
“媽!”童彤無奈地拉住了她媽媽的手,“她也是心裡不好受,並不是有意推我的……好了媽,我知道了,以後我會遠着她些,這次就放過她吧,她現在那麼慘,我們沒必要跟她計較。”
這話說得顏大太太暗暗點頭。
童母見狀。也知道自己是勸不了她了,只能氣哼哼地走開。
童彤又看着她哥,柔聲輕喚:“哥??”
童智板着臉堅持了會,終是看不過她軟綿綿哀求的模樣。狠狠地揉了揉她的頭髮,說:“知道了!”
童彤含着淚笑,給他哥哥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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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晞都不知道自己在水裡到底待了有多久,她靜靜地伏在那兒,開始還有冷的感覺,到後來,連冷的感覺都沒有了。
心臟像是被人捏住了似的,呼吸艱難。
她是醫生,當然知道這不是個好現象,但是她並沒有做無謂的掙扎。
爬上去,也不過是再被丟下來而已。
最艱難的時候,她居然很平靜,腦子裡一直都在想一些完全不相關的事情,比如童彤哥哥的那句“作爲她的哥哥。連自己妹妹都保護不了,我的面子也早沒了”。
然後她就想到了自己的哥哥,心酸又無奈地在心裡對自己說:“我也有哥哥的!”
是的,她也有哥哥。
在她難過的時候,會盡力逗她高興。
在她受斯負的時候,會揚起拳頭兇人家:“別斯負我妹哦,會打你的。”
只是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他了,他去得太早去的時候又太年輕,那種猝不及防襲擊而來的痛,當時幾乎把他們全家都壓垮了。
只有不去想。
她以爲,再想起他自己肯定只記得他的好,但是莫名其妙,她竟然記起了兩人之間很幼稚的一些事,那會兒他偷偷跟着別的男孩子學抽菸,她告狀害得他捱了打,父母不在家的時候。他故意嚇她,晚上關了燈給她講鬼故事,結果嚇得自己都不敢上廁所,非要她陪在門外面,一邊蹲大號一邊隔幾秒鐘就顫悠悠地喊一聲:“妹??妹,你在嗎?”
她故意不應聲,還在外面把燈給按掉了,他嚇得哇哇叫,出來以後惡狠狠地說:“以後再不帶你玩了。”
可是他出去,只要她拉着他的手軟軟地叫一聲“哥”,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對她一招手,說:“走吧。”捏着她的小?子,“以後不能再告狀了啊。”
她應得很乖巧,可一轉身,只要他做壞事了,她就會告訴爸爸媽媽,害他被家裡人削。
他每每氣得要命,可卻都捨不得懲罰她。
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下來,溫熱的液體,混在水中,到後來,都分不清是淚還是水。
林晞自顧自陷在回憶裡,帶她一起過來的鄧懷民卻是急得要跳腳。他是後來才知道林晞又出了事的,跑出來,就看到她還被泡在冷水裡,越不過兩個黑衣男人,他就只能在邊上喊她的名字。
結果一喊不應二喊不應,他就以爲她給凍昏過去了,嚇得跟什麼似的,拼命地跟那兩人求情,但人就跟黑麪煞似的,理都不理他。
鄧懷民沒有辦法,正想要去找顏家人出面,就見那兩個本來一動不動守着林晞的黑衣人接了個電話,然後就俯身,將還泡在水裡的她拉了出來,丟在地上。
鄧懷民大喜,急忙跑過去。兩個黑衣人將她拉上來後就走了,林晞俯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他也顧不得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探她的?息,卻聽到她氣若游絲的一句:“還活着。”過了會,她又苦笑了聲,“勞駕,扶我一把行麼?”
她手腳都有些麻木,這會兒靠自己,是撐不起來的。
其實就算有他扶着,她也邁不動腳,鄧懷民咬咬牙,把自己的外套脫了包在她身上,一把抱起了她。
這樣的情況,團拜會顯然無法再繼續參加,也顧不得她一身是水,鄧懷民直接將她放上了車,暖氣開到最大。
林晞意識還清醒着,只是臉色特別難看,靠在座位上,整張臉都是灰的:“對不起啊,今天好像還連累你了。”
“你就算了吧。”鄧懷民直嘆氣,又從後備箱裡摟了條毯子出來裹住她,問,“你還好嗎?送你去醫院?”
她應了一聲:“嗯。”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鄧懷民拍拍她的臉:“你別睡啊,跟我說說話。”
於是一邊開車一邊逗她說話,林晞開始還應,到後來就倒在座位上,無聲無息了。
鄧懷民急得想罵娘,連闖了兩個紅燈,眼看着醫院就要在望的時候,兩輛黑色的車,突然從後面包抄上來,將他的車硬生生逼停到一邊。
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幾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就圍攏了上來,鄧懷民也算是經過一些風浪的,見狀還是忍不住膽寒,喊了一聲“林晞”,沒聽到迴應,哆嗦着想要報警。
這電話還沒掏出來呢,就見外面的人不知道掄起什麼東西,“啪”一聲,破開了車窗,伸手進來直接打開了後座的門,將已經有些迷糊的林晞給抱走了。
鄧懷民:……
半天他纔想起來,追出車外:“你們想要幹什麼?”
扯了嗓子喊救命,走在最後面的壯男回頭一下掐着他的脖子將他抵到車門上:“想活命就閉嘴!”從他身上搜出,狠狠一用力,將他重新塞進了車子裡。
鄧懷民手忙腳亂地爬起來,那兩輛車已經只看到一點影子了。
一咬牙,他連忙跟了上去,路上全程都在不自由主地念叨:“林晞,我這可是下死力氣想幫你了啊,要是幫不上,那你也別怪我。”
他只想着盡一分心力,跟着那兩輛車到了地方,然後再想辦法報個警,能不能被解救出來,也只能是看她的造化了。
虧得他車技不錯,硬是讓他跟上了,那兩輛車一路疾弛,直接出了城區,進了一棟山間別墅。
鄧懷民不敢靠得太近,將車隱在不遠的路邊,自己步行走了前去。
別墅高牆圍繞,大鐵門閉得緊緊的,從外面看,裡頭燈光黯淡,只有二樓一處窗戶透出隱隱的光芒。
鄧懷民繞着圍牆轉了一圈,發現根本沒法進去,只好又退回去。
周圍安靜極了,連鳥獸蟲鳴的聲音都沒有,只聽得到他自己的腳步聲,沙沙沙沙,摧人心肝。
重新爬回車上的時候,鄧懷民才驚覺自己出了一身的汗,正準備發動車子,忽見後面的路上強光一閃,竟然又有車子上來了。
他急忙跳下車,爬在路邊的淺坑裡。沒多久那車子就開了過來,徑直駛進了別墅裡面。
鄧懷民悄悄走過去,透過鐵門,看到從房子裡迎出來好幾個人,一個身着黑色風衣的男人從車後座走出,燈光太暗,看不清楚他的面目,只隱約能見到模糊的身影,身材筆直修長,行走間,氣勢如風。
寒風送來他們的隻言片語。
“人呢?”聲音十分冷漠。
有人回答:“……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