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我的允許, 你怎麼敢和我說再見。”
該隱氣若游絲的聲音在耳旁響起,我以爲這是瀕死之時的幻覺。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我彷彿又重新看到了初見時候, 那個彆扭又傲嬌的小該隱。不知不覺我們已經認識了這麼長的時間啊, 儘管時間把我們都變成了另外的模樣, 但是有些東西似乎從來就沒有變過。
我的手指那裡傳來冰涼的觸覺, 我不免有些詫異, 覺得這幻覺的觸感太過逼真了一些,連此時失血過多身體冰冷的因素都考慮到了。
我這樣想,指尖又熱了起來。我忍不住睜開了眼睛, 發現攤平的手掌上有一滴金色的血液。它發着光,發着熱, 讓我整隻手掌都溫暖起來。
該隱握住我的手, 緊緊把那滴血握在了我的掌心:“吸收它, 活下去。”
我還沒有從該隱依然活着的狂喜中反應過來,那滴血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 順着我的手掌進入開始在我的身體裡遊弋,每到一處地方,就帶來一股讓人舒適的溫熱,我感覺生命力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體裡。
“這滴血有治療的作用!”我興奮地從地上爬起來,扶起該隱, “你告訴我應該怎麼像你一樣, 把它導出來, 讓它回到你的體內。”
該隱看着我笑了笑:“吸收了信仰之力的精血只有一滴, 修復了你身體的創傷耗盡了信仰之力以後, 就變成普通的血液融入了你的身體了,沒辦法導出來的。”
我盯着該隱, 心中涌起一陣無力的憤怒。爲什麼我要面對這種你和我只能活下來一個這種殘酷的選擇題,我也只是一個普通的男孩紙而已啊!
“你這樣讓我負疚地活着,我也不會長壽的。”我看着地上被捏碎的法杖和血肉模糊的該隱,憤憤道,“反正我也不會飛,我就陪你在這裡繼續等死好了。”
該隱不贊同地捏了捏我的手:“不要任性,你把我立在石壁那邊,等我死後身體僵硬了,就踩着我的屍體攀着那邊的石柱從洞口出去。不要讓我的死變得沒有意義。”
我抱着該隱,並不想開口說話。
“其實都是我的問題,我下來之前應該更謹慎一些的。我們所在的地方應該是用光明魔法繪製了法陣,它不是攻擊型的法陣,發動之前我根本沒有察覺。現在我們不僅被陣法困住了,連自愈能力也受到了限制。彌撒亞又用大光明術攻擊我們,傷口只會更加難以癒合。是我太弱了,沒有保護好你。”
“別說了!”我竭力忍着,眼淚還是一滴一滴地往下掉:“一直以來都是我在拖累你。秋收祭典之前,你明明可以和諾亞一道去紅海的,可是爲了讓我也拿到智慧果實,你留了下來,差點失去性命;後來,你明明可以在紅海修習魔法,你又爲了我,去造巴別塔;洪水來的時候,你本可以吸收信仰之力,成爲最強大的吸血鬼,爲了我,你來到這神殿,又要在我的眼前失去性命。該隱,你總是這樣自是,爲什麼你從來不肯問一問我的意見。”
我涕淚橫流,因爲抽泣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你別哭了。”該隱有些慌張道,“這些都是我想做的,是我想要智慧果實,才留在秋收祭典的,修習魔法很無聊,我又想跟彌賽亞作對,纔去修塔的,至於後來……”
“你怎麼不編了——接着編啊!”
“總之,這些都跟你沒關係。”該隱轉過頭,不肯再看我。
我淚眼朦朧地看着洞口,兩人一時之間都沉默了下來。
“是不是我們只要出了這個洞,你就會好起來。”我輕輕搖了搖因爲失血已經微微閉上眼睛的該隱。
“這個洞太高了,法陣裡無法使用魔法,你帶着我出不去的。你要是實在不放心我,可以一個人想辦法先出去,然後再回來救我。”
“不要。”我想也沒想就拒絕了。該隱說的其實還是一個十分冒險的辦法。因爲我無法保證我上去以後不會被彌撒亞發現,而且我也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發現我逃走以後會怎樣對待該隱。
“主耶和華,請啓示我禱告的心,用你的手撫摸我,使我在一切的事上剛強壯膽,你是我的拯救我生命的源泉,在你裡面充滿喜樂和盼望,即使在黑暗中行走,你的光卻永遠照亮,你是我的主,是我的方向,是我人生的答案,是我所有的指望。我依靠你如魚需要水,如樹需要土,求主供給我,使我在仇敵面前挺立得勝,讓我的愛人得賜平安福順。”
我默默地在心中祈禱着。好吧,其實並沒有什麼卵用,但是我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我現在算是理解了爲什麼亞當和夏娃遇到什麼事總是無窮無盡地祈禱了。
地洞裡開始變涼起來,確切地說是和我最先來的時候一樣涼。戰鬥帶來的灼熱漸漸消散,該隱似乎好受了一些。我也顧不得感染不感染的,把該隱輕輕放在了地上。地面要更涼一些,寒氣似乎是從底下冒出來的,希望低溫可以讓該隱身上的傷口惡化得慢一些。
地洞靠近地面的地方几乎都與地面垂直,很難攀爬,靠近洞口的地方倒是倒吊着不少石柱,但是單憑跳躍大概又很難夠到。我想了想,退到石壁的另一邊,開始助跑。距離並不長,我衝上石壁跑了兩步,在快要掉下來的時候縱身一躍,想要抓住石柱。但是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我從半空中掉了下來,摔在地上。我感覺整個地面都震了一震,我趴了好大一會兒才爬起來,好在除了有些擦傷,並沒有傷筋動骨,我現在還在法陣範圍內,根本沒有自愈能力,摔傷了胳膊腿就真的只能在這裡等死了。
我積蓄着力量,又試了兩次,但是助跑距離實在太短,哪怕我求生的願望很強烈,也沒有奇蹟發生,反而一次比一次摔得狠。最後一次掉在地上的瞬間,我發誓我聽到了我身下的地面發出咔嚓一聲。
被撞裂了麼?我趴在地上有些麻木地想到。我又一次祈禱起來,看不到一點希望讓我覺得格外分外疲憊。我已經筋疲力盡了,但是看到還躺在一邊一動不動的該隱,我就無法說服自己去放棄。
洞裡的法陣突然發起光來,和之前一樣。難道法陣自己發動起來了麼,我有些緊張地掙扎起來,將該隱攬在懷中。我們最初呆的那片地方在光線中變得漸漸透明起來,我這才發現我們站立的地方不是地面,而是一方巨大的冰面,怪不得這樣冷。
冰塊之前被我撞到的地方繼續發出讓人牙酸的吱呀聲,縫隙蔓延開去,冰面上的石層碎開,不多時,整個山洞的冰面都出現了蛛網一樣的裂紋。我抱着該隱往牆角那邊去,突然發現冰層下面,影影綽綽的似乎有什麼東西。法陣的光線十分強烈,我很容易就看清楚了下面躺了一個穿着白袍的人。面目由於隔着還有些遠,一時之間倒沒法分辨清楚。
法陣的光線漸漸衰弱下去,該隱身上的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起來。法陣被破壞了,它之前的效力也就不復存在了。我重新對上該隱綠色的眼睛,簡直要喜極而泣了。
“我怎麼好起來了?”該隱從我懷裡坐起來,看了看周圍的情況,有些疑惑道。
“地裂了,法陣就被破壞了。”
“噢。”該隱重新倒回我的懷裡,看上去分外脆弱。
我扶着他,有點着急:“你怎麼了?”難道還有什麼副作用?
“我感覺有點累。”該隱虛弱道。
大概是這次傷得太嚴重,修復起來也很吃力?我撓了撓頭:“你還有力氣上去嗎,呆在這裡我有點不放心,冰面下還有個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萬一又出什麼狀況,我的小心臟真的是承受不來。
“什麼?”該隱立時坐了起來,攬住我貼牆壁站了。片刻以後,一個魔法召喚的光球在洞裡炸開,並不是攻擊用的,而是爲了照明。該隱謹慎地朝下看着,他是純血,視力比我要好得多。
這些不過是片刻之間的事,該隱看了一眼就抱着我從洞口飛了上去。
“你不是很虛弱嗎?”我瞪着該隱,該隱犯規地笑了笑,我又沒轍了。
“下面是誰?”我終於有力氣好奇,竟然會被埋在第一重天神殿的冰層裡。
“如果我沒有看錯,那應該是耶和華。”該隱表情有些凝重。
該隱話音剛落,一道雷擊就在我們頭上炸開,幸虧該隱反應得快,在雷擊落下來之前帶着我閃了開去。
“想不到你們竟然還有力氣破壞法陣。”彌賽亞去而復返,手上的權杖根本不停。該隱的權杖在地洞中的時候已經被破壞了,現在只能帶着我不停地騰挪躲閃。
“彌賽亞,你竟然敢將耶和華囚禁在冰室裡!”我趁着躲閃的間隙衝他喊話,彌賽亞手中的權杖十分厲害,我們現下還撐得住,但是過一會兒就說不定了。
我其實也只是猜測而已,彌撒亞手中的動作有片刻的凝滯,但是也只需要這一點點時間,該隱扔下一個卷軸,我們瞬間從原地消失,離開了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