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的腳步踏入了六月,就像是踏入了一個新紀元,感覺和前面的一百天完全不一樣的氣氛,老師們開始不講過於嚴肅的試題了,和大家聊聊天,開開玩笑,儘量讓大家放鬆放鬆,緊繃了一百天的弦,需要適當地鬆一鬆,以便高考的時候能夠發揮出最佳水平。沒有了太多的規矩,這些日子就像是接近離別的一場聚會,也許這就是大家最初的模樣,老師卸下了往日的威嚴,學生不再壓抑自己緊張的情緒,每個人的關係都變得融洽起來。
陳可美坐着叔叔的車來到了學校,闊別好久的校園,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樣,熟悉中透着隱隱的陌生。夏花絢爛地隨風擺動,學生們來來往往地嬉鬧着,那些應該是學弟學妹們,因爲他們的臉上看不到太多的壓力,笑容如花般燦爛。有兩個女生揹着書包拉着小手,往圖書館的方向走去,匆匆忙忙,儘可能減少花在路上的時間,看樣子應該是和自己一樣,即將走進高考的考場。這個節奏,自己還能跟得上,陳可美心裡想着。
她跟着叔叔來到了班主任的辦公室,班主任一見到他倆,立馬站起來,帶着他們走進一個單間的辦公室。在來之前,叔叔和班主任已經聯繫過了,所以直接向叔叔瞭解陳可美現在的情況。當得知陳可美父母的遭遇後,班主任感到深深地震驚和悲傷,她的表情變得凝重,眼圈忍不住泛紅。
班主任和陳可美的爸媽有過多次接觸,在衆多學生家長裡面算是比較熟的,對於他們的不幸,她也難以接受。她看了看一旁的陳可美,這個自己的得意門生,竟然遭此不幸,不禁悲從中來。在這個時候,她卻能夠堅持參加高考,這更加令班主任對她深感佩服和驕傲,她向陳可美叔叔保證:“小美叔叔你放心,我一定會讓她順利參加高考。”
班主任的話讓叔叔放心地把陳可美放在學校,他看了看陳可美,眼神裡充滿了期待和欣慰。
“那就這樣,王老師,小美就拜託你了,我先回去了。”叔叔站起身,向班主任道別,又轉身叮囑陳可美:“小美,在學校好好備考,別有太大壓力,我等你放學後來接你。”
“好的,叔叔再見。”陳可美和班主任把叔叔送到辦公室門口,看着叔叔遠去的背影,陳可美心裡感到一陣強烈的孤獨,這種感覺更像是心靈上的一種寄託,自己孤零零地站在這裡,身邊的親人都走了,自己將要獨自面對殘酷的高考,以及更殘酷的內心的空虛和恐慌。
林子健和薛夢琦一起走在操場上,突然眼前一個修長的身影向自己的方向走來,夕陽的餘暉下,模糊的輪廓綻放着美麗的光芒。漸漸地,身影變得越來越清晰,終於看清了,是陳可美!林子健和薛夢琦意外地張開了嘴,定在那裡一動不動,眼神就像被陳可美牽扯住似的跟着移動。
林子健忽然想起了當時第一次戀上陳可美的那一刻,同樣的情形,同樣的夕陽下,只是今天的陳可美,沒有了往日的神采奕奕,她的眼睛是浮腫着的,黑眼圈特別明顯,臉上的皮膚也看不見一絲光澤,整個人看上去十分憔悴。林子健不知道陳可美這段時間經歷了什麼,怎麼會變成這樣。薛夢琦也被陳可美的樣子驚呆了,她不敢相信曾經清純甜美的陳可美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陳可美好像沒有看到他們,低着頭若有所思地與他們擦身而過。
晚自習,久未現身的陳可美出現在了教室裡,但她比以前更加沉默冰冷了,除了莫欣優和她說了幾句,她沒和其他任何人說過話,連同桌都沒有。一個女生特地從家拿來自己的一件白色T恤,讓每個同學在上面簽名,留作紀念。當她拿着寫滿簽名的T恤 來到陳可美面前,陳可美看了她一眼,接過她手中的簽字筆在T恤上籤上自己名字,也沒有說一句話,整個過程不過十秒鐘,那個女生以爲陳可美心情不好,拿回衣服就去下一個座位了。
爲了不影響大家備考的情緒,班主任沒有在班裡提及過陳可美的家事,也沒有在陳可美面前表現出過多的關心,怕觸碰到她脆弱敏感的神經。她更多的是提醒和關注,當她情緒不好的時候給予她鼓勵。每當看到陳可美,看到班裡那些學生專心學習的情景,班主任總是忍不住惆悵和傷感,雖然曾經和班裡的一些同學有過矛盾,但也是爲了大家好,每一個學生都像她的孩子一樣,希望他們每個人都在高考中取得滿意的成績。即將分別的幾天裡,她希望能爲他們多做一些事情,多給予一些幫助,讓自己沒有遺憾地離開這裡。
放學後,大家陸陸續續去食堂吃晚飯,陳可美一個人背起書包往校門口走去,她聯繫了叔叔來接她。她剛走到門口,準備掏出手機看看新聞,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回頭一看,是陳靜,後面還有莫欣優揹着單肩包跟着。
“你們怎麼來了?”陳可美頗爲意外得看着他倆,心想,非常般配的一對,可惜了。陳可美會這麼想,是因爲他倆是她在班裡最好的朋友,她知道陳靜喜歡莫欣優,也曾試圖撮合他倆,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會兒自己和林子健還在一起呢,陳可美無奈地一笑。
“看你一個人站在這裡,等會你媽媽來接你嗎?”陳靜走到陳可美面前,看了一眼校門口,有很多家長正在門口接孩子放學。
陳靜的話突然刺痛了陳可美的心,不願想起的事總是會在不經意間被人重新提起,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陳可美表情立刻變得很痛苦,緊皺着眉頭,努力剋制住稍不留神就會流出的淚水。
“你怎麼了?”陳靜看到陳可美的臉色有點不對勁,關心地問道。陳可美勉強擠出微笑,搖搖頭說:“沒事,我爸媽去外地出差了,今天我叔叔來接我。”
“哦這樣啊。”
“小美,感覺你這次家裡待了那麼久回來了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莫欣優伸手搭着陳可美的肩,關心地看着她,陳可美慌張地再次搖了搖頭,否認道:“沒有,可能是最近爲了備考太累了吧,沒事的,還有幾天就要高考了,我會調整好心態的,謝謝你們的關心。”
“嗯嗯,一定要調整過來,不能讓自己留下遺憾。”
這時,陳可美的叔叔來了,他喊了一聲正在和他們兩人聊天的陳可美,陳靜一看,笑着說道:“你叔叔啊,好帥啊。”
陳可美聽了笑了笑,“那我就先走了,拜拜。”陳可美突然又回到陳靜邊上小聲說道:“樑思雨正朝這邊走過來呢,你小心她吃醋啊,呵呵,我先走了。”
陳靜忙轉頭張望,果然樑思雨正拿着熱水壺往打水的地方走來,他一下子慌了,走到莫欣優面前,抱歉地說道:“額,那個,樑思雨她走過來了,我先撤了啊,晚點和你聯繫,走了啊,真不好意思。”
“去吧去吧,別太緊張啊,哈哈哈。”莫欣優看着陳靜忐忑不安的樣子,不免笑出聲來,她看着跑向樑思雨的陳靜,不知怎麼的,突然好羨慕他們兩個人,吵吵鬧鬧,還是一路走過來了。想想陳可美和林子健,她不禁感慨萬千。再想想自己,更是黯然傷神,她低着頭,向宿舍走去。
陳靜來到樑思雨面前,假裝很巧合的樣子笑着說道:“哎呀,打水怎麼不叫我呀,那麼兩大壺熱水你拿的動啊,要不是我剛從這邊經過,你一個人怎麼行。”說着就去接她手中的水壺。
樑思雨一甩手,掙開了陳靜,抱怨道:“你還說嘞,我找了你半天都找不到你人影,只能自己來了,指望你?我就呵呵了。”
陳靜忙賠不是,“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之前手機忘在教室裡了,剛剛纔去拿來呢,你就別生氣了啊。”
樑思雨依舊不肯原諒,自顧自地往前走着。陳靜就一路跟着她,來到打水處,樑思雨爲了躲避陳靜的手,一甩手不小心燙到了自己,“啊”地一聲,水壺掉了地上,差點爆裂,裡面的熱水滾滾流出,樑思雨一臉痛苦地咬着燙到的手指,已經通紅,這把陳靜給嚇了一跳,他上前幫樑思雨吹吹,可並沒有減輕樑思雨的痛苦,於是他決定帶她去醫務室處理一下,樑思雨還在生着氣,倔強地不讓他碰,陳靜情急之下怒吼道:“你幹嘛?手指不要啦?!!!”這一聲怒吼,嚇到了樑思雨,也嚇到了周圍等着打水的人,大家都看着他倆,陳靜不管那麼多,把水壺放在一旁,拉起樑思雨的手就往醫務室跑。
樑思雨任由陳靜拉扯着她的手,低頭不語,眼裡含着淚水,她忽然感覺自己很委屈,陳靜牽着她的手,一直看着前面的路,有節奏地喘着粗氣,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到了醫務室,衝進門陳靜就對醫生喊道:“醫生,她的手指被開水燙到了,麻煩您幫她處理一下。”
這次值班的是一個稍微年輕一點的醫生,穿着護士裝,好像是護士,她比那幾個上了年紀的要利索點,她讓樑思雨坐下後,仔細觀察了她的傷口,鬆了口氣。
“還好燙傷面積不大,上點藥就沒事了,這種燙傷一定要來醫務室處理,之前有一個學生燙傷後自己用水衝了下,塗了點牙膏就好了,沒來醫務室進行專業的處理,最後發炎了,感染了,去第一人民醫院才治好的,花了好幾萬塊錢呢,你說這是不是傷錢又傷身,你這位同學的做法非常對,及時來醫務室進行專業的處理。”女護士邊給樑思雨處理傷口邊和他們聊着一些經驗教訓,嚇到他倆目瞪口呆,不過更多的是感到慶幸,樑思雨看了看陳靜,他正專心地看着護士給自己處理,汗水從臉上順流而下,浸溼了衣服。她感覺心裡暖暖的,傷口也沒那麼痛了。
處理好傷口,陳靜牽着樑思雨的手,走在昏黃的校園裡,最後一抹斜陽將這一片風景照進泛黃的老照片裡,寧靜而又難捨。
“我現在問你,你覺得我好還是莫欣優好?”
“怎麼又問這個問題了,都說了以後不許問了。”
“這次不一樣,我要的是真實的答案,不管是我還是她,我都會接受。”
“都好,但我喜歡你。”
樑思雨深情地望着眼前這個帥氣的男孩,眉宇間透着一股從未有過的堅定,這個答案,很真實,也很滿意。樑思雨不再糾結於莫欣優是否存在,她和陳靜之間,似乎總是握不緊抓不牢,這次,一定要牽着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