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
僕人們有條不紊地準備着豐盛的晚餐, 燈光籌措間流動着鬱金香的芳香。
崔以烈面無表情地坐在餐桌前,看着桌上擺着的一大束黑色鬱金香,他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撥弄着花瓣, 桃花眼中是一貫的溫和有禮, 卻也帶着拒人千里的疏離冷漠。管家走上前來, 恭敬地說道:“少爺, 我們已經按照艾蘭小姐的喜好在別墅各個地方擺好了鬱金香, 少爺看還有什麼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嗎?”
“爲什麼是黑色的?”崔以烈擡起眼,指着餐桌上的黑色鬱金香,冷冷說道, “我討厭黑色,管家你不知道嗎?”
管家有些躑躅:“可是根據瞭解的情況, 艾蘭小姐最喜歡的是黑色鬱金香。少爺, 這——”
不待管家說完, 崔以烈鬆了鬆西裝襯衫上的蝴蝶結,給自己鬆了一口氣:“算了, 就放在這裡吧。”
宮燦熙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冒出來,一把勾住崔以烈的脖子開玩笑說道:“嘿嘿,馬上要看見你的未婚妻了,我看你小子是故作淡定吧?!誰不知道,你小子一向都緊着艾蘭的喜好啊!”
“是嗎?”崔以烈不可置否, “不是還沒有舉行訂婚地儀式嗎, 未婚妻的名義你還是不要亂說吧!”
宮燦熙不滿地盯着他:“喂, 阿烈, 你現在這個樣子, 不會是……想要反悔吧?這一次兩家是家常便飯,下一次隨時有可能是你們的訂婚典禮, 你這個時候告訴大家你要反悔,你讓艾森堡把面子往哪裡擱?!小心你老爸親自拿着棍子打斷你的腿!別開玩笑了,人家馬上就要來了!”
半響,崔以烈坐在位置上,目光復雜:“阿燦,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真的想要反悔,怎麼辦?”
宮燦熙接住自己掉下去的下巴:“那這下可玩大了!”別人不知道崔以烈,他還不知道,即便崔以烈現在已經成爲了人馬族黃金獵人主牌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但是他性格中的優柔寡斷總是讓少年舉棋不定,而這個時候就需要他這個從小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密友來好好幫他梳理梳理了。
“你之前不是挺喜歡人家艾蘭的嗎?說什麼人家也是出身高貴、舉止優雅的艾森堡公主,你現在想玩移情別戀這一套?你不喜歡艾蘭你喜歡誰,”分析得頭頭是道的宮燦熙猛地一驚,指着他,“……你你你,你不會是真喜歡上你那小跟屁蟲外加千年掃把星了吧?!”
崔以烈煩躁地推開他的手指:“小苒怎麼了,你不要總是用這種語氣念她的名字好不好?!”
“完了完了!”宮燦熙誇張地搖頭,“我看葉苒是真的給你灌了迷魂湯了!小時候我就覺得你對她不一樣,好不容易等她離開了,你恢復正常了現在她又出現在我們身邊,然後,你就又不正常了!”
崔以烈白了他一眼,無語:“你別亂說好嗎?什麼叫不正常?”
“我怎麼就亂說了?!”宮燦熙理直氣壯地叉腰說道,“當年你把葉苒撿回來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對那小丫頭不一樣,現在她重新回來了,我就不說你每次看她那眼神,溫柔得能起我一身雞皮疙瘩!你還敢狡辯!”
崔以烈撫着額頭,可是明明擁有盜賊能力的人是艾蘭不是葉苒,然而,現在每當他想到之前那些好感只是因爲盜賊的能力後,那些對於艾蘭的喜歡也就隨之煙消雲散。
能改變的喜歡,還能叫喜歡嗎?
崔以烈看着餐桌上的黑色鬱金香,疑惑着皺着劍眉,他真的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樣喜歡着艾蘭嗎?
當指針指向六點整的時候,來自艾森堡的尊貴客人步入大廳。其實,這次兩家聚餐的目的只是讓兩個決定訂婚的小輩多多交流交流感情,而長輩們只是陪襯。
艾蘭仍然是如同以往的模樣,高傲優雅,打扮精緻不出差錯,整個人如同一隻黑色的貓。她坐在崔以烈的對面,神情淡淡彷彿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又好似逢場作戲只是必要的準備工作而已。
除了崔正雄、崔恆和艾荊之間的‘相談正歡’,小輩這邊幾乎沉默得反常。艾蘭是本來不喜歡說話,安靜地吃着盤子中的東西;崔以烈從前是會照顧着艾蘭而主動跟她搭話,可是今天卻彷彿沒什麼情緒一般,沉默地坐在座位上吃着自己的西餐;而一向話多的宮燦熙一雙眼一會兒看看身旁的崔以烈,一會兒又看看艾蘭。
艾荊笑着打趣說道:“這些孩子,是因爲我們在場,所以害羞了嗎?”
崔正雄看着艾蘭,慈愛地笑笑:“艾蘭,以烈平日在學校可有欺負你,如果有的話,叔叔替你做主!”
崔以烈拿刀的手動作下意識地一頓,只聽艾蘭微笑有禮地回答說道:“崔叔叔,我們之間相處的很好。”
“哦,那就好。”崔正雄放下心,然而今日聚餐的氣氛着實有點奇怪。
崔以烈放下叉子,忽然覺得沒有了胃口。明明是前不久他們才爲了葉苒吵過架,他寧願對面即將成爲他未婚妻的少女可以坦誠地告訴所有人,他們有過矛盾。然而,她沒有,還撒謊編織着一個假象。
艾蘭臉上掛着優雅得體的笑容,說道:“哦對了,崔叔叔,可不可以讓以烈帶我在崔家附近轉轉呢,我還從來沒有在崔家好好逛過。”
崔正雄一笑:“當然可以,以烈——”
崔以烈站起身,秉着從小培養的紳士風度對艾蘭伸出手,客氣地說道:“榮幸之至。”
艾蘭也同樣站起身,手微微提着裙角,對崔以烈說道:“有勞。”
崔正雄欣慰地看着偕同離開的兩個人:“兩個人很般配啊,你說是不是?”
一旁的艾荊笑得曖昧:“以烈確實是個出色的男孩子。”他低下頭一邊切着牛排,貌似不經意地問道,“不過我聽聞,有個叫葉苒的女孩,跟以烈走得很近吶!”
崔正雄動作一頓,坦然回答:“唔,他們算是從小一起長大,感情確實深厚。只不過後來,因爲一點誤會,我只好把那個女孩子送到熟人那裡悉心教養,這個有什麼問題嗎?”
艾荊儒雅一笑:“沒什麼,我也見過那個女孩子,是個很好相處的孩子。其實,對於我們來說婚姻還是應該和自己喜歡的人走一生,父母安排的如果不滿意始終不太妥當。”
崔正雄四兩撥千斤:“索性,之前孩子跟我提到過,他對艾蘭的印象很好,艾兄操心的事情,應該不會發生吧。”
艾荊搖了搖手中的紅酒又低頭嗅了嗅,笑:“是嗎,那麼但願如此吧。”
花園中擺放着剛剛移植過來的鬱金香,而漫步在鵝卵石鋪就的小道上少男少女相顧無言,各懷心事。半響,艾蘭摘下一朵黑色鬱金香,捏在手中把玩。少女貓一般的眼睛中流過一抹詭譎的亮光,她仰起臉看着生來便屬於陽光的少年,問道:“你知道黑色鬱金香的花語是什麼嗎?”
崔以烈一怔,坦然地說道:“不知道。”不知道爲什麼,這種黑紫色的花朵在他印象裡應該很少有女孩會喜歡,但是艾蘭卻異常地喜歡這種花。
“代表着美麗卻憂鬱的愛情,還有神秘的絕望。”艾蘭緩緩說道,她曾以爲這種花朵只能代表詭異和死亡,然而那個棕發混血的少年卻告訴了她一個截然相反的答案。她不在意地笑了笑,指着一個偏僻的方向,“崔家我差不多都逛過,但是那個地方好像你還沒有帶我去過吧。”
崔以烈抿了抿脣,有些猶豫地問道:“那是封印了一張狼人卡牌的地方,你要去?”
然而,艾蘭已經邁出了腳步,崔以烈失笑跟上她:“只不過是張已經被封印起來沒有用的卡牌,你怎麼突然對那個感興趣起來?”
艾蘭轉身回眸,貓眼中閃過詭異的光,讓少年一陣眩暈,只聽她問道:“這張狼人的卡牌對於崔家,到底有什麼意義?”
崔以烈的眼中彷彿被升起了一場大霧,他緩緩說道:“領巫預言,一旦失去了那張銀狼王的卡牌,崔家將會面臨災難。”
艾蘭彎脣一笑,雙眸裡劃過蠱惑的光芒,徐徐善誘:“那麼,解除封印的方法是什麼?”
“不知道。”少年魔怔一般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說道,“沒有人知道解開封印的方法是什麼,而且祖父下了咒,一旦封印解除卡牌將毀。”
……所以,那張卡牌是張廢牌嗎?蘭轉過頭看着玻璃屋中的被封印起來的納雅王牌,心底滑過千百個主意,然而最後都終結於少女黑貓一般靈異的眼眸中,她看着亞麻色頭髮的俊朗少年手指微捻然後打響,崔以烈彷彿一下子清醒過來一般,呢喃道:“唔,我剛纔怎麼了?”
然而卻聽少女尖叫道:“啊!那裡有人?!”
崔以烈立馬將艾蘭護在身後,少年轉過身只見一個身穿黑袍蒙着面奇怪的人站在玻璃屋的房間上,少年防備地看着那個人,但下一秒他們周圍竟然出現了幾個穿着黑袍的人。
看到黑袍上繡着的狼頭,崔以烈一驚,隨即桃花眼中涌動着金色的光芒:“又是巴克部落的狼人!”他擡頭看着太陽還未落下的天際,冷笑了一聲,“呵,真是一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狼人!”竟然在白晝的時間內,光明正大地出現在獵人的領域,甚至還在明目張膽地挑釁人馬族黃金獵人!
站在玻璃房子上的那頭狼人像是知道崔以烈所思所想,偏過頭雙手在胸前狠狠一劃便凝聚成一個封印朝崔以烈拋過去,而少年沉穩地騰躍而起,手中便幻化出一張弓箭拉弓時一根箭便搭在了弓上,淡金色的弓箭朝那封印射去,封印與弓箭相撞化成火星散落下來碰到玻璃便讓落地窗碎了一地。
巨大的聲音讓人馬族獵人迅速集結,然而另外三個狼人已經抓住了驚慌失措的艾蘭將她作爲人質。
爲首的那個狼人迅速地抓住艾蘭的脖頸,對着崔以烈陰測測地笑:“讓其他獵人呆在一邊,否則,這位美麗小姐就看不到今晚的月亮了。”
艾蘭臉色一白,緊緊地咬着脣,然而狼人鋒利的爪子已經劃破了她脖頸上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