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像是一直巨大的幽靈籠罩着幽深的波塔湖森林,潛伏着殺意與死亡的氣息。
今晚,是滿月。
那輪銀白的月亮悲憫地懸掛在半空中,散發着寂靜的光芒。
而波塔湖森林的深處火光綽綽,高大的灌木在那搖曳的火光之下,顯得越發詭異幽森,甚至,可以在明滅的火光中看到有黑色的風從森林伸出一閃而過。
下一秒,在連續震天的炮轟聲裡,平靜的村莊被炸燬成廢墟。空氣中除了燒焦的味道之外,還混雜着鮮血的氣息。
叢林之中敏感的梅花鹿羣聞到了危險的氣息,率先成羣地奔出黑暗的森林,躲避着災難——
“啊嗚——””啊嗚——“
此起彼伏的狼人嚎叫,平民倉皇逃竄的身影,以及,那些愚蠢的平民互相猜疑的責怪。
狼嚎像是絕妙的狂想曲,交織成報復般的屠戮,終止於鮮血和心臟。
而遠處高地上高大的男人如同沉默的石雕矗立着,黑袍兜帽之下,他的眼眸被火光照耀着透着妖異的紅,就那樣安靜地看着命運降臨于波塔湖森林的厄運,而這場厄運的操作者正是他自己。
男人滿意地伸出雙臂,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氣——復仇的滋味,伴着痛苦與鮮血,簡直不要太過美妙。而他在這裡曾經所受過所有屈辱、指責、猜忌、痛苦都將一筆勾銷,只是,是以波塔湖平民一族滅族的下場。
高鼻深目的吉普賽人爬上高低,走到男人的身旁右手放在胸口前向他行了一個禮,諂媚地笑着:“伯格教父,您所吩咐我所做的挑撥與欺騙,我都已經按照約定一一完成。”
運用吉普賽人的能力,輕易地挑撥平民之間的關係,瓦解各自相互的信任,也鼓動着他們的村長在羣憤之下做出錯誤的判決,讓巴克狼族的狼人有機可乘。
攪動着甜蜜的話語帶來謊言與欺騙、挑撥與鼓動,是吉普賽人與生俱來的能力,而貪婪,也是他們的本性。
“那麼現在,您是否也應該實現您的承諾?”吉普賽人舔了舔厚實的嘴脣,笑眯眯地問道。
身披黑袍的男人滿意地呼出一口氣,向後招了招手指,身後下屬便抱來一個由寶石鑲嵌的雕花大紅匣遞到吉普賽人手中,打開一看在月光下匣子中滿滿都是閃閃發光的金幣。
吉普賽人眼睛發亮,忙不迭接過匣子,笑眯眯地點頭哈腰:“那麼,我祝教父您復仇愉快。”說完,他便滿意地帶着紅匣子一溜小跑地離開了山丘。
一名下屬沉聲問道:“狡猾,是吉普賽人的本質,教父爲什麼要和他們合作?即便沒有吉普賽人,我們同樣可以在滿月的夜晚殺掉這裡所有的平民!難道,巴德父狼會同意您這樣做?”
依靠和吉普賽人的合作屠殺平民這種違反法典的行爲,如果月神阿努比斯因此而生氣,那麼整個巴克狼族都會因此而受到懲罰!
兜帽遮住了伯格教父的大部分臉,只聽他淡淡說道:“夜晚會讓狼人在月光的庇佑下能力大增,卻不可以獵殺所有的村民;但白晝也能讓平民和獵人在太陽的保護下,殺死狼人!如果漏掉一個,你知道會帶來什麼後果嗎?”
那下屬氣息一滯,不知該如何接話。
伯格教父擡頭望着被火光映得像是燃燒的夜幕,語氣冰冷地說道:“父狼想要的東西我自然會帶回去,但是我要的,是這裡所有平民的性命!”
說到這,他俯視着底下近乎煉獄般的村莊,突然笑了笑,搖搖腦袋輕言慢語地說道:“沒想到過了那麼多年,愚蠢的人,始終還是愚蠢!而他們,都要爲了自己曾經的愚蠢與冷漠,付出最慘重的代價。”
說完,一陣穀風吹來,吹落了伯格教父所帶的兜帽。
帽子落下的那瞬間,露出男人一頭張揚的酒紅色頭髮。而月光下,他滿是傷疤的臉與狼臉不斷交換重複,他張開嘴露出鋒利的尖牙,滿月的月光總是能輕易讓狼人充滿嗜血的慾望——
“啊嗚——!”
伯格教父嘴裡發出狼的叫聲,比之前那些狼嚎聲不同之處在於更加充沛,也更加充滿着征服的野性,讓其他的狼跟着他的聲音應和着,驚動着整片樹林!
候鳥被驚得從森林中撲拉拉地飛起,盤旋在天空,而寒鴉和禿鷹則在一旁興奮地等候着,似乎已經知道會有一場饕鬄大餐。
當男人口中的嘯聲終止,而森林中的每一處黑暗都彷彿隱藏着極爲恐怖的東西,就在那最深的黑暗處,嗖地一下亮起了兩點綠光,一雙接着一雙,最後竟然如同森林的綠螢火一般包圍着大火燃燒的村莊。
鮮血。屠戮。毫無懸念的反抗與廝殺。
平民猙獰殘破的身體被毫不留情地丟在地上,毫無例外的是胸膛統一被破開,他們的心臟被狼人殘忍地取出,只爲心臟之中的卡牌。
森林中的棲息的飛鳥帶着絕望的哀鳴,飛向了天際明亮的月亮。
“爹地!”
艾蘭驚慌地看着被火光映着滿臉血污的男人,她緊緊抓着他的衣角,小聲哭道,“艾蘭害怕!”
因爲艾佐和艾蘭住在山丘之上,所以幸運的他們並沒有像那些居住在村莊中的平民一樣,甚至還在熟睡中就被狼人破開了胸膛。
聽到女兒的哭聲,艾佐低頭心疼地吻了吻女孩光潔的額頭,安慰說道:“艾蘭乖,不要害怕,艾蘭要和莫可姐姐一樣,學會堅強!”
艾蘭轉過頭看着村長的女兒莫可,兩個女孩子因爲慌亂和逃跑小小的臉上滿是髒污。
而遠處傳過來殺戮下的慘叫聲和哭泣聲,讓人從心底便開始害怕。
“那些人,爲什麼要這個樣子?”稚嫩的話語中卻充滿了憤怒,艾蘭看着艾佐身上數不清的傷口,心痛地說道,“他們難道不害怕赫維斯大人的懲罰嗎?!”
艾佐抱着兩個孩子不停地向前跑着,喘着粗氣說道:“艾蘭,這就是我們世界裡的準則。我們可以在白天殺死狼人,他們同樣可以在夜晚殺死我們。”
無休無止的猜忌與殺害,讓人筋疲力竭。
艾佐一低頭看着自己女兒清澈而明亮的眼眸簡直像極了死去的妻子,而那雙乾淨的眼睛帶着憤恨的色彩。他心裡一痛,說道,“寶貝你記得爹地說的話,無論如何不要害怕夜晚的黑暗,更不要讓仇恨左右你未來的人生。”
艾蘭抱住他的脖頸,帶着深深的依賴,悶聲說到:“好吧。”
莫可眼瞳很黑,在那黑色的漩渦之中藏着憤怒與仇恨,她強自壓一下哭腔,顫聲問道:“艾佐叔叔,我爸爸和媽媽呢?”
她只記得,在自己醒過來後便看見那些像狼一樣的怪物站在火中肆意妄爲地殺着平民。她的母親抱着她拼死闖出,然後把她交到了艾佐的手中然後轉身去找她被幾個狼人一起圍攻的爸爸。
莫可的父親正是波塔湖森林平民的村長。在平輩的孩子之中,以莫可的能力最高,艾蘭的能力最低,甚至有時候,莫可會默許其他孩子去欺負沒有任何能力的艾蘭。
艾佐無法告訴懷裡的女孩,告訴他便是因爲村長過於相信自己的公平聽信吉普賽人的誹謗,做出了錯誤的判斷從而導致了狼人的報復和屠殺。
又或者,仇恨與報復的種子在更早之前便已經埋下。
他抱住兩個嚇壞了的女孩子,一路的廝殺讓他幾乎精疲力竭,而在夜晚中對付強悍並且準備充分的狼人勝算率幾乎少之又少,所以他只好低聲而無奈地哄着懷中的小姑娘,道:“他們……會得到赫維斯大人的寬恕的。”
但是,只有死去的村民纔會見到赫維斯大人,纔會得到他的寬恕或者懲罰。
莫可怔了怔,明白了艾佐的意思,隨即便張開嘴巴大聲哭了起來。
艾佐雖然已經及時將她的嘴巴捂住,可是這仍然逃脫不了狼人靈敏的聽覺。
只聽樹上一陣顫抖,遠處的風帶着極速的聲音,艾佐沒有辦法,只好抱起兩個孩子帶着僅剩的力量躍到樹枝上踏過樹葉瘋狂地向外跑去。
艾蘭抱着自己父親的脖子,看着周圍的草樹花木像是疾風一樣向後退去,她看見從前的村莊在大火中坍塌成了灰燼,火光幾乎要燒破夜色籠罩的蒼穹。
那裡曾經是他們的村莊,可因仇恨與殺戮,只剩狼人表示勝利的嚎叫聲。
那些狼人所穿的黑色袍衣,以及上面所紋的徽章印在她黑白分明的瞳孔裡,那樣清晰,成爲她後來人生裡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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