劃過腦海的那些片段裡面不止一次有他在其中
慕彥沉帶着小寶去到醫院時，秦宛已經被送進急診。
方紹爲站在緊閉的門外，靠着雪白的牆，臉色很蒼白。
這是慕彥沉第一次看到方紹爲這個樣子，也知道，他一定是被秦宛的樣子嚇到了。
畢竟，他們的情況不同，對於方紹爲來說，秦宛是失而復得的，上天給了他一次重來的機會，現在，他一定是心慌着——上天會不會又想要收回？
午夜的醫院，那麼安靜，慕彥沉懷裡抱着的小寶，攥着慕彥沉黑色風衣的領子，很乖。
他已經不哭了，大大的眼睛裡卻依然還溼漉漉的窠。
自從雲汐懷孕，慕彥沉覺得，自己對孩子變得更耐心，面對他們的時候，心會變得更柔`軟。
他的屬下還在側門邊上站着，慕彥沉看了眼時間，凌晨一點過。
看了看懷裡的孩子，他走到方紹爲跟前。
“不管怎麼樣，這裡還有一個孩子，你們的孩子，他同樣需要你。”
他對方紹爲說。
方紹爲緩緩擡頭，看向慕彥沉懷中的小寶。
而小寶已經向他伸了手，是想要抱的意思。
方紹爲把他從慕彥沉懷裡接過來，緊緊抱着。
慕彥沉說的沒錯，不光是裡面的宛宛，還有外面的小寶，同樣需要他，他必須振作。
……
過了好一會，面前的那扇門纔打開，方紹爲一聽到動靜立馬上前。
“傷口已經處理好了。病人從樓上摔下，身上只是輕微擦傷，只有頭部的傷比較嚴重，目前看算是輕微腦震盪，而因爲受到撞`擊昏迷，估計還要等一等才能轉醒，你們不必擔心。”
醫生摘下口罩說。
方紹爲一聽這話放心了一半，抱着小寶要往裡面去，正好碰到護`士推着一架移動牀出來。
秦宛的頭上包着一圈的白色布，臉色蒼白，雙眼緊閉。
方紹爲看着這樣又不放心，再問：“真的只是輕微腦震盪嗎？頭上的傷真的不要緊嗎？”
他還記得剛纔自己把秦宛從地上扶起來的時候，她額頭上一直流下的血。
“目前檢查情況是這樣，具體的得等病人醒來了我們再看，現在先讓病人好好休息吧。”
護`士推着牀往病房去，方紹爲跟慕彥沉跟在後面。
秦宛在病房裡安置好了，方紹爲轉身對慕彥沉說：“今天謝謝你，雲汐應該在家久等了，你先回去吧。”
話才說完，走道里一陣的腳步聲，慕彥沉最先反應過來，轉頭看出窗外，蹙眉。
來人是方正的那幾個屬下。
“你爸的人來了。”
方紹爲一聽，原本還算平靜的臉色就變了，轉頭看出去，果然看到那幾人正進來。
他把小寶在原地放下，走了出去。
身子正堵着病房門口，不讓外面的人進內。
“二少爺，老爺請你現在回去一趟——”
其中一個手下傳達方正的話。
“我會回去，但不是現在，你們都先給我滾。”
這些人聽命於自己父親，對秦宛跟小寶造成傷害，方紹爲不可能給好臉色。
“二少爺……”
雖然那些手下也怕這樣的方紹爲，但他們帶着任務來，不完成沒辦法回去跟方正交代，到時候遭殃的還是他們自己，所以，很爲難。
慕彥沉從後走上來，站在方紹爲身邊。
“讓你們家老爺今晚早點睡吧，明天你們少爺會回去。”
方紹爲轉頭看他。
“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有什麼事，再給彼此一次機會，談一談。”慕彥沉望向他。
下午的時候方紹爲來慕氏總部找他，跟他說起自己打算帶着秦宛跟小寶離開寧城的那一些，慕彥沉覺得，那其實不算得很好的辦法，只能是無奈之舉，所以這一次，方紹爲應該要再跟自己的父親談一次。
實在不行，再做別的打算。
他所指的“再給彼此一個機會”其實也是指的方紹爲跟方正之間的父子情分。
如果不好好談，這樣惡化下去，斷絕父子關係的可能也不是沒有，畢竟現在方紹爲眼中只有秦宛跟小寶最重要，他會想到帶他們離開，就已經表明他的決心有多大。
如果能緩和，如果還能有轉圜的餘地，那其實才最好。
方紹爲明白慕彥沉的意思，沉默了一會才點頭：“我明天回去，今晚上，不可能。”
秦宛才送到病房都還沒有醒來，他怎麼可能放心在這個時候離開。
要談可以，明天。
幾個手下臉色爲難，但方紹爲的這個回覆總比剛纔直接的一句讓他們滾要好得多，最後只能離開。
此刻事情已經算是暫時平息，這邊，就是等秦宛醒來。
慕彥沉看時間，已經是凌晨快兩點，擔心雲汐半夜醒來找不到他，他留下手下在醫院裡幫看着，又跟方紹爲談了幾句，就先驅車離開了醫院。
……
－
慕家
剛進了房裡換下衣服，牀裡躺着的人一個轉身，迷糊轉醒來。
睜着迷濛的眼看着站在牀邊光裸着上身的他。
“……唔，回來了？”
“嗯，吵到你了。”慕彥沉開始脫褲子。
“沒，我是渴了……”說着，雲汐就撐起身子，要下牀。
“別動，我給你拿。”
身上只剩一條黑色平角內`褲的某人轉身走了出去。
不一會他回來，走到牀邊把水遞給她，順便親了一下她的脣，說：“我先去洗澡。”
喝了一口溫熱的水，雲汐清醒點了，想起他這麼晚回來的原因，正要問，他已經進了浴室，把門關上了。
她就倚着牀頭坐着，手裡捧着那杯水，溫熱從指間傳到心，慢慢喝着，等他。
男人洗澡就是快，沒多久，他就出來了，結實的胸膛上還掛着水珠，浴袍鬆鬆垮垮在身上，帶子也不繫好，一手拿着張乾毛巾在擦拭着溼發。
一擡頭，看到她坐在牀頭，兩人目光對上。
他眸色深沉地對她一笑：“在等我？”
雲汐點頭。
慕彥沉隨手扔了毛巾，走到牀邊，俯身又親了一下她的脣：“今天晚上休息好了？”
一邊手伸進了她的睡裙中。
雲汐一怔，翻白眼，看來他誤會她等他的原因了。
“說正事——”雲汐手抵着他的胸膛，拉開點距離：“宛宛跟小寶，找回來了麼？”
慕彥沉點頭。
“那他們，都還好？”她又問。
“……秦宛受了點輕傷，此外沒有大問題，你別擔心，這些我們明天再說。”
得到這樣的回答，雲汐安心了，慕彥沉將她手裡已經喝光的水杯拿走，放在牀邊櫃子上。
再次傾身下來，壓着她一起倒進牀裡。
“很晚了……”
雲汐剛纔看時間，已經凌晨兩點多，他出去了大半天，不累嗎？
“就是因爲晚了，所以特別想——”
某人很直白。
雲汐的臉有點熱，咬脣看他：“不累？”
“先比起來，我更想你……”
他的聲音放得很低沉，薄脣貼上她的脣，輕柔地親吻了一會，嘆息般說：“從他們的事，讓我更感慨要珍惜，汐，今天我的感觸很多，所以需要你的安撫——”
一邊說，他一邊往下吻，從她粉色的脣到她小巧的下巴，雪白修長的頸脖。
而另一手已經熟練地解開她睡裙的扣子，往裡探入。
他的大掌像是帶着火，撫上她胸前一側豐挺上時，像是熨帖般留下明顯的溫度。
“之前的內`衣，還合穿嗎？”
他一邊問，一邊繼續吻。
雲汐忍着那種輕微的戰慄：“……不、不怎麼合適了……”
懷孕後她胸部比以前更豐滿了許多。
他溫柔地跟她說着話，俯身在她身上，長腿將她纖細的腿往兩旁分開。
“……剛剛，你說需要什麼安撫？”雲汐開始有點意亂情迷，問。
“唔……就是，要珍惜在一起的每時每刻……做最美好的事……”
某人的吻一路往下，來到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歪理，雲汐心中無奈又想笑，這些都是他的藉口而已吧，什麼時候看他這麼感慨過了？
“明天晚上我們不能在一起，我得一個人獨守空房，今晚上，老婆你要先溫暖我……”
雲汐被他帶得動了情，輕輕喘`息，兩人目光對望，都是深情。
而他，也正一點一點，攻佔着她的領地……
……
秋夜清冷，唯有愛可以暖心。
－
次日
吃了早餐，慕彥沉載着雲汐去醫院。
一路上，雲汐用眼睛斜睨着他。
“怎麼，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這樣不覺眼睛累？”手握方向盤的某人，目光看着前方路況，說。
雲汐輕哼：“昨天晚上我問你他們有沒有事，你還說沒事呢——”
結果吃了早餐，也就是剛剛，慕彥沉才告訴她比較具體的經過，她自然也知道了秦宛摔下樓傷到頭的事。
與她昨夜以爲的那種“沒事”根本不是一個概念。
“嗯，是沒什麼大礙，而且，半夜沒有跟你細說，還不是怕你聽了擔心。”
慕彥沉知道她的性格，覺得自己沒有做錯。
也是……雲汐嘆氣，就不跟他計較了。
心裡感慨，方紹爲跟秦宛的情路，這麼多年，怎麼還是那麼坎坷？
而且慕彥沉也告訴了她昨天下午方紹爲去過慕氏找他說的那些話，原來張院長沒有聽錯，方紹爲真的有這個意思，只是，離開了寧城，他們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慕彥沉說得對，如果還有可能，儘量跟方家那邊和緩關係是最好的，畢竟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啊……
－
一路想着，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醫院。
今天雲汐跟慕彥沉來得早，但是沒想到，再一次碰到了平姐。
平姐正從電梯裡出來，而慕彥沉還有云汐正要進隔壁的那一部電梯裡。
關上`門的時候，雲汐看到了平姐。
“看什麼？”
慕彥沉看她有點怔愣，跟着往前看，剛好門已經合上，電梯往上升去了，他什麼也沒有看到。
“唔……宋家的那個傭人，上次我們去看宋梓睿的時候剛好碰到的那一個，你還記得嗎？我覺得有點怪，每次在醫院裡碰到她，她總是看着我，那種目光，我說不出來……反正不大對勁。”
雲汐忍了很久了，今天終是忍不住對慕彥沉說了。
起初不說是因爲覺得不是什麼大事，現在她仍是這麼覺得，只是這種怪異的現象實在讓她疑惑了，自然想要對身邊最親近的慕彥沉說。
慕彥沉聽了，蹙眉：“怎麼怪了？”
“我不是說了說不上來嘛……”雲汐白他。
“沒事，估計是覺得慕少奶奶挺漂亮，就想多看幾眼。”他伸手摟上她的肩，安慰道。
心卻想，爲什麼？難道是因爲宋清雅，所以宋家的這個老傭人對雲汐有敵意？
……
病房中，方紹爲一直守在病牀旁，而沙發上，小寶獨自在玩玩具。
秦宛還是沒有醒，已經過了一`夜了。
方紹爲記得醫生說沒有大礙，但還是會擔心。
一會兒去給秦宛看藥水滴得好不好，一會兒去看她的手背有沒有腫起來，這樣的天，冰冷的藥水輸進血管中，久了，手都是病的，方紹爲輕輕握着她的手，希望能給她一些溫暖。
最近心裡在想着事情，他就沒怎麼休息好過，而從昨夜到現在，他更是一刻也沒有合過眼，眸中已經有了血絲。
突然，被他輕握着的手似乎動了動，他低頭看，真的是，再擡頭時，看到躺着的秦宛眉間似乎皺了皺眉。
“宛宛……宛宛……”
他小心翼翼地輕喚她。
秦宛濃密的睫毛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
入眼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她的眼前，卻突然浮現出很多的景象。
凌亂而快速地，像是電影的快進一般，很多的場景從她的腦海中閃過，可還沒等她去看清，就已經消失了。
她覺得頭隱隱疼着。
身邊的呼喚讓她慢慢清醒，轉頭，最先入眼的是方紹爲那張疲憊的臉。
瘦削好看的臉，脣上長出些淡淡的胡茬，而最明顯的，是他眼瞼下那淡淡的黑色。
佈滿血絲的眼中，卻有着欣喜的光——
那麼關切地看着她，輕聲問着：“宛宛，你醒了嗎？還好嗎？”
——你還好嗎？
她的腦海中閃過一些片段，閃過這樣一句類似的話，好像很早的時候，方紹爲就已經對她說過那樣的一句話。
她皺眉。
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學校的場景，明媚的陽光下，籃球場上有人在打球，然後……一個球砸到了走在邊上的她，看着迎面而來的球她躲避不及，倒退跌坐到了地上。
有個男生跑過來，關切問了一句——“你還好嗎？”
那聲音，好像跟此刻的相似……
她看着方紹爲。
方紹爲被她這模樣嚇到，心想不會是原本就受過車禍傷的她這回一摔更嚴重了吧？
就在他想要起身去找醫生的時候，秦宛開口：“方……紹爲……？”
已經起身的方紹爲一怔，轉回身。
疑惑的目光看着她，他似乎突然想到了某種可能，卻不敢確定，心跳有點快，“嗯？怎麼了？”
秦宛望着他，很努力地搜尋自己的記憶，還有剛纔剛醒來時劃過腦海的那些片段，裡面，不止一次有他在其中。
“……我剛剛，看到了很多的畫面，裡面都有你在。”她輕聲說。
“我、我在裡面做什麼呢？”
方紹爲小心翼翼地問，既希望她想起曾經，又害怕她想起——想起那些不好的過往，然後遠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