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燁比明玉大了三歲,自給明玉過完十五歲的生日,徐夫人心裡那樁心事就愈發的沉甸甸了。兒子都十八歲了,不少有這麼大兒子的婦人,早就抱上孫子了。
早點給徐明燁物色個媳婦兒,等兒子的人生大事完成了,她就好一門心思的給明玉找個好婆家。徐夫人心裡盤算的清楚,女兒擱自己眼裡再好,擱別人眼裡也只是個和離過的,不求能找到什麼權貴人家,只求未來的親家一家都是良善之人,好好對待自己這個嬌養大的女兒,多陪上些嫁妝也行。
至於那個送了個八哥兒上門的安西侯爺,徐夫人一想起來他眼皮子就跳,總覺得攤上他就沒好事,還是趁早把明玉嫁出去安心。
徐夫人要給徐明燁說親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二房胡氏的耳朵裡,胡氏倒是積極的很,到明玉家裡坐了半天,拉着徐夫人親熱的說了會話,確定徐夫人是真心實意想娶兒媳婦了,便拍着胸脯道這事包在她身上,保證給自己大侄子物色個美貌賢惠的大家閨秀來。
對於胡氏的話,徐夫人並沒怎麼放在心上,如今大房出了兩個正經的官,二房也有巴結的意思,但鑑於胡氏一向辦事不怎麼靠譜,徐夫人也不指望她能牽來什麼好的姻緣,只不過到底胡氏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人脈比她寬廣多了,多個人說媒總能多出幾個選擇不是。
等到五月初的時候,胡氏滿面春風的登了門,拉着徐夫人笑道:“大嫂。我來是給我大侄子說個親的,知道我大侄子是百裡挑一的好,這些日子,我打聽了好幾家姑娘。覺得這個真是好,纔敢給你說。”
徐夫人笑道:“哪家姑娘啊?”要是敢把你們胡家阿貓阿狗弄過來,有你好看!
胡氏可不知道徐夫人心裡唸叨的是什麼。看徐夫人有興趣,連忙說道:“那姑娘姓周,單名一個琦字,今年十五整,她父親周鵬是正五品的翰林院修撰,是家裡的次女,上頭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底下還有一個庶弟,還有三個庶出的姊妹。”
一聽到周琦居然有四個庶出的弟弟妹妹,徐夫人面上帶着笑,眉頭卻皺了起來,想來這周鵬周大人的姨娘不止一個。她是最厭惡姨娘妾室這些的,看看那些家裡妻妾成羣的人,哪家不是烏煙瘴氣一團糟的。
家庭環境不好,教養出來的孩子也難得會有品性好的。
胡氏沒注意到徐夫人的神色,一門心思都在誇周琦,不停的說道:“那姑娘可是頂頂好的性子,溫柔靦腆,雖然說是大戶人家的姑娘,可下廚做飯。女紅針線,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我也是和幾個夫人閒聊,正好周姑娘的姨母也在,才知道有這麼個姑娘。若不是我跟周家姨母關係親厚,叫他們家等等,別忙着把女兒的親事定下來。我好回來問問大嫂子的意思,人家這麼好的女兒早聘出去了。找個時間約周姑娘出來,給大嫂您相看相看?”
言外之意,若不是她的面子大,還輪不到徐明燁。
徐夫人心裡不怎麼高興,加上聽胡氏說周琦庶姊妹多,想來周鵬生活作風也有問題,對周琦的印象分降了不少,沒了見面的意思,然而看胡氏熱情巴結,也不好一口就回絕了,只笑道:“是不錯,只是周姑娘才十五歲有點小了,我家明燁都十八歲了,若是周大人周夫人想再留她一年,明燁等成親的時候就十九了,耽誤不起。”
“這年紀哪裡小了,不是正好麼!”胡氏急急的笑道,“周姑娘的二叔周韌可是個大人物,他是保和殿大學士,可是正三品的大員!聽說這周姑娘,自小就跟着周家老太太,在她二叔家長大的,大學士家養出來的姑娘,就是高出別家一籌!”
徐夫人沉吟了下,原本聽說周琦的父親周鵬是正五品的官員,徐長謙也是正五品,她以爲兩家是差不多光景,沒想到周琦還有一個做正三品大員的二叔,想到這裡,她有些心動了,倘若周姑娘人真的不錯,又有意結親,那這門親事還是徐家高攀了。
“這周姑娘既然哪樣都好,不如勞煩弟妹請她們母女到我們家來坐坐。”徐夫人笑道,周姑娘家世在好,二叔再牛氣沖天,周姑娘本人也得足夠好才行,不然她也不能看哪個姑娘家世好就聘哪個做兒媳婦啊!
胡氏一看有門,連忙保證把人請到家裡來,興高采烈的離去了,走路都帶着風,似是這門親事已成,她是徐明燁婚事的大功臣,還和正三品的官老爺成了親家。
明玉偷偷站在裡屋聽的清楚,等胡氏一走,她便跑了出來,拉着徐夫人的手說道:“娘,別聽二嬸子的話,她向來是個滿嘴跑……馬車的!那周姑娘鐵定沒她吹的那麼好。”
徐夫人笑了笑,摸了摸明玉的小臉,“就是不知道那姑娘怎麼樣,才叫來家裡,好好看看,說說話。萬一是個好的呢?你哥哥錯過了不是可惜的很?再說了,那姑娘的二叔是三品大員,成了親家,在官場上還能不照顧下侄女婿?”
想到表面儒雅內心不羈的徐明燁當別人毛腳女婿的模樣,明玉忍不住笑了起來,撇着嘴說道:“您可別跟他這麼說,我哥這人自負驕傲的很,最看不起那些靠家世往上爬的人了!”這要是靠了周姑娘的二叔,那不是裙帶關係,更讓徐明燁不爽了。
徐夫人想起自己優秀的兒子,不知道是高興還是惆悵,靠到椅子背上輕輕嘆了口氣,點了下明玉的腦門,“你們這些孩子啊,哪裡知道生活的艱難!一個個都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架勢,等他碰了壁,苦熬着等提拔升遷,才能明白上頭有個人罩着該多好!像你爹……”
徐夫人搖了搖頭,嘆息不已,“一輩子勤勤勉勉,累死累活,有幾個縣令跟他一樣的?結果還不是在廬安一呆就是將近二十年?倘若徐家還另外有人在朝中爲官,能替他說個話,也不至於成這樣。”
“哥哥不一樣的。”明玉安慰徐夫人,她心裡明白,徐長謙一輩子未能如意,一展抱負,是夫妻兩個人心**同的痛處。“他可比爹圓滑多了!而且哥還年輕,不會跟爹一樣的。”
“你個傻丫頭!”徐夫人無奈的笑了笑,“咱們家在京城算不得什麼,可到底家裡出了兩個金榜進士,父子同朝爲官,開那兩個鋪子做生意,也順順當當,從來沒不長眼睛的人到鋪子裡來找過麻煩吧?”
明玉點了點頭,關於這方面的原因,她一直以爲是京城治安好……
“你看看那些家裡沒有官身的生意人,從早到晚都是打不完的秋風,地痞,無賴,還有小吏,要稅的,要攤派的,要捐的……一天掙的還不夠打發這些人的!官場上還不是一個道理?想要站穩腳跟,還是得靠山硬才行,靠山硬纔沒人敢動你,打你的主意。”
等到五月初十的時候,胡氏帶着周琦和她母親周夫人上門了。周夫人四十上下年紀,身材有些發福,面容白淨,細細的眉毛,略有些上挑的眼角,讓她即便是笑着的時候,都有些嚴厲的意味。
周小姐同明玉差不多大,比明玉稍微高上一點,一身杏黃色的薄衫襦裙,頭上烏髮雲鬢,斜插着一支水晶釵子,粉面桃腮,腰肢纖細苗條,只是性子好似有些靦腆,進門後只擡頭望了徐夫人一眼,便滿臉通紅的低下了頭,行了禮就退到了周夫人身後。
徐夫人瞧了瞧周琦,覺得雖然周夫人模樣一般,可這個周琦倒是個好模樣的,看她靦腆害羞的模樣,站在那裡安安靜靜的,脾氣應該不錯,不會是好惹是生非的人,徐夫人便有了幾分好感,熱情的請周夫人和周小姐坐下,還讓明玉帶周琦去房裡說話,別怠慢了客人。
周夫人進門後,先左右打量了下徐家大房的小院,院子不大,收拾的乾淨利索,草木蔥蘢,房子也是半舊的了,然而用的茶具是細瓷的,窗戶上的細紗顏色正,細密,一看便是質量上好,像是今年新糊上去的,想來家計應該不難。
打量完了徐家的房子,周夫人又看了看明玉,愣了下,這徐家小姐可是個漂亮姑娘,妹妹長的這麼好,想必做哥哥的也差不哪裡去,心裡便先滿意了幾分。
明玉帶着周琦去了自己房裡,周琦依舊是一個大紅臉,明玉笑眯眯的跟她說話,問她平日裡喜歡做些什麼,周琦聲音極小,明玉湊到她跟前才聽清楚她說自己喜歡繡花兒。再問別的,周琦乾脆低頭羞澀的微笑。
明玉心裡囧囧有神,要是徐明燁知道徐夫人給他相了一個這麼嬌羞的媳婦,不知道傲嬌的徐孔雀是個什麼反應。這個時候她懷念起傅樂梅了,習慣了傅樂梅的咋咋呼呼,沒話也能呱啦出一筐子廢話的性子,到了周琦這裡,讓她一個人唱獨角戲,可真不習慣,這麼靦腆膽小的性格,也不知道是怎麼才養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