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溶解劑要怎麼用啊?”
大家立刻整合準備戰鬥,白羽在旁邊安排好了進攻節奏,就聽懷榆問着周潛:“是要先噴到柿子上頭去嗎?那整個柿子都融掉了,是不是不能吃了?”
白羽有些想笑。
其實懷榆看着也有二十歲了,她如今也大不了幾歲,但不知爲什麼,看到她就覺得年齡很小,忍不住想包容照顧着。
就像此刻,她見周潛回答不出就幫忙解釋:“柿子裡檢測出一種獨特的成分可以讓果肉凝成膠體,待會開始接近時,無人機會攜帶藥劑在上空噴灑。”
“柿子在沒形成膠體之前是不受影響的,可一旦砸爛開始粘合,溶解劑就會迅速中和。”
簡而言之,接下來的戰鬥,除了要防備柿子樹本身憤怒活動之外,他們要面對的就只是大堆大堆砸過來的柿子了。
對於戍衛軍來說,不再束手束腳的情況下,閃避起來輕而易舉。
“所以還是要好好溝通是嗎?”懷榆心想,原來大家對植物也沒那麼壞嘛!她之前還擔心薔薇走廊被人放棄了。
白羽笑了笑:“咱們的一貫性格啊!但凡收穫點兒什麼,總想物盡其用,不會浪費。這柿子樹的材料檢測組一早就看上了,說極大可能會成爲急救材料……”
這些可都是能救命的東西,倘若對方脾氣不好,還溝通起來有得消磨呢。
說話間,前方異能小組已經準備就緒,而身後的車廂頂端打開,攜帶中和劑的十數輛無人機停在平臺上待命。
這種充斥着科技感的戰鬥雖然受限於材料,科技感並沒那麼強,但懷榆想起他們這一路走來連竈臺都要壘,好像中間跨越了幾個時代似的。
作爲異能微弱的近乎無用的普通人,她和裝了義肢的周潛被留在戰場最後方。而前頭隊伍已經熟練的分工配合,在不懼柿子的情況下,一隊木系異能者已經迅速的接近了柿子樹粗壯的樹幹。
而之前被粘合在那裡的3名異能者已經得到解脫,此刻驟然在戰場上活動起來——站在那裡動也不能動,心裡簡直像是長草一樣,渾身上下都難受的出奇——
還是自由好啊!
一時間,整個隊伍的節奏都明顯輕鬆歡快起來。
懷榆也開開心心滿懷期待,渾身上下都洋溢着快樂。因爲按白羽之前說的,走過了這段路,他們就可以分開了!
到時就自由啦!
但此時,她不經意一回頭,卻見吳越正在車頂看着她,目光古怪。
懷榆:“……神經病!”
她也毫不客氣的回瞪過去!
對方卻在此時下來了,此刻目光緊盯着懷榆,神色古怪:“我一直忽略了一件事——一面之緣,林雪風爲什麼會留下那麼貴重的護身符給你?”
懷榆鼻子都要氣歪了:“爲什麼?不是吧不是吧?你不知道世界上除了你這樣的,還有另外一種好人啊?”
“真是烏鴉落在豬身上!一點兒看不出自己黑。”
吳越氣笑了。
自打他成爲戍衛官——不,早在更早之前都不會有人這樣跟他講話了。如今,在這偏遠城市的荒原裡,竟然有人敢這麼說話?
“懷榆是吧,你不要仗着自己年紀小,就可以一味的胡攪蠻纏,我的耐心不是很好——什麼樣的好心,能隨手給出陌生人一份值得成千上萬貢獻分的大禮?”
甚至……
他眯起眼睛,想起當初那棟距離薔薇走廊不遠的小屋。
有件事他一直不敢讓人知道,就是自己在三清山上成功催生了薔薇走廊,但不知爲何,當他甦醒過來後,薔薇走廊卻不肯給他一個好臉色。
不僅是不給好臉色,連他試圖接近都會被劈頭蓋臉打上一番。
當初他才從催生的地方甦醒過來,醒來後見薔薇走廊已經長出了那樣煊煊赫赫綿延千里的架勢,內心的狂喜實在難以用言語形容。
因爲這樣的功績,哪怕是林雪風都沒有做到過,而他除了渾身虛弱提不出一點力氣外,渾身上下竟沒有失去什麼……
這代表什麼?代表他的異能潛力遠超世上任何一個人!
那時他多麼得意呀!哪怕渾身無力也要去薔薇走廊身邊好好接觸一番。可誰知才往前走兩步,漫天的風刀與花刃如同狂亂的沙塵暴一般席捲過來,使得他渾身上下被削得鮮血淋漓,再無一塊兒好肉,整個人也又一次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竟然是戍衛軍從山上把他拖回來的,因爲檢測儀提醒生命體徵低下,這才使得他撿下一條命來。
所有人都說他是功臣,薔薇走廊因他而護衛着整個花城,但吳越根本不敢讓人知道,他至今都沒得到對方承認。
但當初整個花城的木系異能者只選出了自己一人前去催生,不是他,又能有誰呢?
對此,他萬分篤定。
但這份篤定,需要掩藏住薔薇走廊對他的拒絕。
因爲他在此之前表現得並不如何突出,功績說來也只中等偏上,如今乍然名聲煊赫,其實私底下有許多質疑的聲音的。越是如此,他越要表現的謹慎。
這件事原本隨着他如今身居高位已經過去了,薔薇走廊聽不聽話,也根本不影響他分毫。
可就在見到懷榆之後,他腦海中對於過往的記憶又不斷的浮想,以至於連些微早已忘記的細節都又重新有了印象。
隨之而來的,就是他對懷榆的懷疑。
這個女孩子面容跟之前的懷餘略有相似,說不清是哪裡像,明明她一張嘴牙尖嘴利胡攪蠻纏……
但不說話時,竟然也有兩分相像的感覺。
他們甚至連名字都這麼像。
吳越甚至已經有七分篤定,她跟之前的懷餘必定是存在某種血緣關係的。畢竟懷餘是孤兒·
種種複雜的情緒交織,讓他也回想起了當初發生的事——
根據戰時條例,他闖入對方的簡陋樹屋根本沒有違反任何規定,甚至那樹屋草簾子編出的門也根本算不上門。
護身符會被異能者的惡意激發,但他當初只想好好搜檢,找到線索——
至於找到線索之後該怎麼大張旗鼓的帶已經逼近臨界值的林雪風回去,甚至還可以當衆落淚來展現出他的尊敬與不忍……
總之,他絕沒有其他惡意的。
那又爲什麼那份冰雕會突然化成漫天冰雪,猝不及防之下將他傷得這樣狼狽?
思來想去,他覺得,這跟眼前古怪的女孩兒絕脫不了干係。
這短短一瞬間,他腦海中已經轉過無數念頭,而懷榆卻冷笑一聲,面帶嘲諷:“爲什麼給陌生人價值成千上萬的東西……這還用問爲什麼,有錢唄,有能耐唄!”
“不是吧吳將軍,你自己又窮又摳,就以爲天底下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啊?”
“臭不要臉。”
懷榆翻了個白眼,半點不怕他。
周潛才從車廂裡騰挪出一個花盆和筐子出來,打算待會兒裝東西,就聽到外頭兩人爭吵起來,他心中一緊,趕緊擋在了懷榆面前:
“吳將軍,大家都在備戰,你在後方欺負一個無辜的女孩子,不太合適吧?”
其實大家各有分工,周邊還留了不少戍衛軍呢,大家一個個豎起耳朵聽着,眼神中全是八卦,周潛心中並不特別擔心。
但問題是,有些人衝動起來是沒腦子的,吳越的異能那麼強,他很難不生出防備心。
吳越盯着他看了看,突然又是一聲冷笑:“周潛,原來是你。”
“當初她那裡有林將軍消息的事還是你告訴我的,怎麼,如今臉上多了兩道疤了,就變成了人家的哥哥?”
他一開始壓根兒沒認出來。畢竟周潛只是個普通的防禦軍,連異能都沒有,能正眼看待已經是他的禮貌和修養了。
如今……
他眼神中全是懷疑:“你們兩個該不會一開始就認識吧?這是你們的某種計謀是嗎?”
周潛可不是什麼沉默是金有口難開的性格,他日常說不過懷榆,可不代表他真的拙於口舌。
眼看着周邊所有人都八卦的看過來,他立刻能切身感受到吳越在隊伍中是怎樣的地位,此刻半點不慌,反而神情真摯:
“吳將軍,您誤會了,我跟小榆一開始確實不熟悉。但她沒有親人,也沒有記憶,孤身一個人住在荒原上實在可憐。我出任務時身中劇毒,進醫療倉之前就把遺產留給她了。”
“所有人都放棄我了,只有她不眠不休不肯把我埋下,反而用各種草藥和土方子想盡辦法救下我一條命……除了我的親妹妹,不會再有人這麼對我了。”
“從那以後,我們倆就相依爲命了。”
“您說的關於林將軍的消息是個計謀之類的……其實不是的。小榆待人萬分真誠,喜歡誰就全心全意的對誰好,哪怕是一面之緣,她也會盡心盡力。”
“我想,林將軍大概是厭倦了某些人滿腦子蠅營狗苟陰謀計劃,看到她這樣天真熱誠毫無保留的樣子,纔會一時心軟,想在最後時刻也儘可能的多替國家保護一位普通人吧。”
嘶!
這話裡的意思好多呀!
周邊八卦的戍衛軍們一條條在腦子裡捋着,瞧着眼前這平平無奇的前防禦軍,一張黑臉,臉上還有兩道長疤,瞧着猙獰且不好看。
可人家一張嘴,就跟那讀書讀出了800個心眼兒似的!
簡簡單單那麼兩句話,又說着他們兄妹倆相依爲命的可憐,又說着吳將軍欺負人家小姑娘的不要臉,同時還罵他蠅營狗苟滿腦子陰謀計劃……
嘖嘖嘖!
大夥兒一時間連前方激烈的戰場都沒空看了,此刻只恨不得十個八個兄弟姐妹聚在一起,狠狠的把這事兒蛐蛐一遍!
吳將軍吳將軍,您也有今天!
爽歪歪!
與周潛相反,別看吳越日常一副斯文俊秀、微帶沉鬱的讀書人模樣,可偏偏口舌還頂不住他利索!此刻只能冷笑一聲:“我不過一分質疑,你們就拿這麼多話來搪塞我——周潛,我現在更懷疑你們倆了。”
“等出了荒原,我會申請再重新調查此事。林將軍一生爲國,如今悄無聲息的沒了蹤影,去往荒原的消息還是從你們口中輾轉得到消息……我覺得此事有詐。”
他慢條斯理說完這句話,而後露出一個微笑來,彷彿仍是那個低調沉穩身居高位的戍衛官。
然而懷榆卻從周潛背後露出頭來:“詐詐詐,詐你媽個頭啊!”
她雙手叉腰站在那裡,個子不大,人也年輕,卻把“胡攪蠻纏”四個字表現得淋漓盡致!
這種彪悍模樣,周潛哪怕心知肚明,可也從來沒見她表現過,此刻不由瞪大了雙眼,連攔都忘記攔了。
然而懷榆還沒完呢!
她忍這個裝腔作勢的吳越好久了,那張臉越看越討厭,越看越討厭,恨不得錘個稀巴爛!
如今沒有想法子打他一頓,已經是她在剋制了!
此刻被人威脅到眼前了,那還忍個什麼勁兒啊?
“腦子裡是屎,看什麼都是屎!還重新調查……你查啊!林雪風跟我說了他要去荒原,你這麼有本事怎麼不去荒原救他呀!”
“薔薇走廊是你催生的嗎?他爲了避人耳目特意從薔薇走廊走,你怎麼連一點兒都感覺不到呢?”
“不是吧,不是吧?你該不會是弄虛作假,被他察覺到了吧?”
“嘶!”懷榆倒抽一口涼氣,表情又浮誇又震驚:“所以你老是提他,還藉着他的名頭來懷疑我們威脅我們,該不會是想殺人滅口吧?!”
“啊!”她矯揉造作地又縮回了周潛身後:“我好害怕呀!”
現場一片沉寂。
如今,整片區域彷彿被割裂開來。
不遠處的前方,木系異能正在拼命跟柿子樹溝通,而那裡土層滾動,枝條和樹根齊發,正拼命的抽打着其他各系的隊員。
而在未經波及的車隊這邊,從監測組到值守人員,所有人都目光空茫的看向前方,彷彿那裡真的很值得注意——
唯獨一雙雙耳朵豎的老高,此刻恨不得抓住懷榆的肩膀再晃一晃:
說啊!說的這麼爽,趕緊再多說一點啊!
他們愛聽!
來啦!小榆罵人很兇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