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本就不甚明亮的路燈正伴隨着黎明到來,光線越發暗淡。
路上行人漸漸也有了那麼一兩個,還有早起上班的人爲了省點公交費,正在生活中跋涉。
老舊三輪車吱吱呀呀響着,上頭小山一樣堆迭起幾個碩大的巨型冰磚,裡頭是牢牢封鎖的牛蛙和巨大野雞。
只是,天快亮了,冰塊也在逐漸融化。
車輪吱呀向前轉動,穿過城區,穿過街道,此刻就行走在城市邊緣。
融化的冰水啪噠噠也落在地上,像急了三輪車主忐忑的心。
就……該談的也談好了,該付的定金也付了,可就最後一句話沒落地,人就直接跑沒影兒了。
等他氣喘吁吁騎着車子擠過來,卻見對方已經坐上了越野車,一路往城區奔去。
所以……這個貨送到了真的會有人接嗎?
那可是薔薇走廊啊!長久待着他不太敢的。哪怕公交站立在那裡,他也有點兒發慌。
而且那姑娘說,如果沒人就放在站牌後面的草地裡——萬一她沒去接,這冰化了,肉壞了,或者是被別的螞蟻蟲子什麼的啃掉了……
那這個算是誰的責任啊?
還有25分尾款呢!要騎四個小時,自己這個可是血汗錢!一分都不能少的。
……
那可是自己期待已久的肉啊!
懷榆當時拿到的時候,心想自己哪怕揹着筐子,爬也要爬回去。
但誰曾想會碰上沉星出事兒,結果把肉都拋之腦後了。
此刻整個人都急了起來。
反倒是棗子叔表現的很是豁達。
能不豁達嗎?反正是高變異值的東西,但凡高速口兒有車隊回來,十回裡面總能撿上個兩三回的。
再說了,又不能吃。
但……不對呀!
他也跟着皺起眉頭:這是上供給薔薇走廊的吧?是定期上供還是怎麼着呢?
要是到時間了沒供上去,薔薇走廊會不會生氣打人啊?
棗子叔的臉色終於也沉重起來,叫懷榆看到,反而還得安慰他:
“算了,沒事的。還有尾款沒給呢,人家肯定會送到的。”
她看了看錶:“等7:00時我去醫院門口坐公交車回去,應該能趕上。”
道理她是想的明白的,只是太捨不得那些肉了,所以這會兒才顯得坐立不安,患得患失。
怕棗子叔擔心,她乾脆把揹簍一背,又催着對方:
“棗子叔,你快回去吧!我也要去看看我哥哥了,看完了剛好就回家。”
她想起那些肉處理起來估計要花費不少時間,這會兒就又問:“等下午……下午我可能趕不過來了,棗子叔你先在這邊撐着行嗎?”
那有啥不行的?
從薔薇走廊過來多麻煩呀!
棗子叔前頭力氣也出了,該賠的也賠了,他纔不會半途而廢呢!務必得叫沉星把恩情最大化這才划算嘛!
此刻灑脫揮手:“儘管忙你的去!這邊兒有醫生有護士,不用擔心!我下午就過來盯着。”
棗子叔除了在吃的方面不靠譜之外,其他時候還是蠻值得信賴的。
懷榆鬆了口氣,轉而又往周潛的病房去了。
這個點兒,他已經醒了,此刻剛準備去食堂吃頓早飯,簡懷榆過來,且神色憔悴又疲憊,不由驚道:
“怎麼了?昨天在高速口遇到什麼事了嗎?”
懷榆垮下肩膀:“我沒事,只是……沉星姐他們出事了。”
她把昨天的情形簡單描述一下,周潛聽罷,也沉默了。
好半天才拍了拍她的肩膀:
“沒事的,他們死裡逃生,有的是好運氣。”
“再說了,現如今做探險者的,哪個沒做好準備?能遇上小榆,你又願意花那麼多分救他們一命,是他們的福氣,也是你們的緣分。”
這一刻他真的很會說話。
懷榆點點頭。
周潛看她實在憔悴,這會兒趕緊又遞了杯水過去:“歇一會兒吧,要不要先睡一覺?”
懷榆喝了口水,看着杯子就想起來那天留下的兩大壺參茶,此刻忍不住又問道:
“周潛哥,那個參茶真的沒有一點效果嗎?”
周潛垂下眼眸:“怎麼了?”
懷榆捧着水杯糾結起來。
過了一會兒才搖頭道:“沒什麼,估計人蔘是變異了,沒有效果了。”
給芬達灌完參茶後,她明明看到肚子上有什麼東西在滾動。到了醫院後,雖然還沒有詳細看過病例,但牆上海報上貼着的鬼蘭菌卻讓她莫名觸動……
想想池塘邊變異的兩顆稗樹,再想想大崽二崽,甚至變異人蔘也是自己催生淨化的!
懷榆一時間還真不能確定,對方究竟有沒有特殊效果……
但。
這件事不光關係到胖人蔘,還關係到自己,萬一真的懷璧其罪……
能不說出去還是不要說出去吧!
她想明白這件事,此刻咕嚕嘟灌完一杯水,立刻又對周潛打了聲招呼:
“周潛哥,我先回去了,明天再過來,你今天自己吃飽點啊。”
周潛哭笑不得。
這小丫頭,每次來的時間根本不固定,一會兒中午一會兒下午,還有上午9點多鐘時。
真要是指着他的飯填肚子,一天最起碼要餓兩頓的。
此刻,周潛只揮手道:
“快點回去吧,我這邊還有桃子和紅薯,餓不着。”
……
直到懷榆的背影重新消失在走廊,周潛面色才恢復成以往的冷硬,轉而大步向着護士站走去。
如今他行走的姿態和鏗鏘有力的步伐,看起來跟正常人已經完全沒有差別了。
“昨天半夜送過來的四個傷員,能幫忙問問是什麼情況嗎?那也是我的朋友。”
有了上次的功勳,他如今又升職了,哪怕面臨退役也依舊不改地位。因而話一問出,立刻就有人說道:
“我大概知道一點兒,不過更詳細的還得再問問,晚點兒輸液時跟你說吧?”
周潛了扯嘴角,臉上的疤痕跟着抽動起來。
他儘可能溫聲說道:“謝謝。”
而半個小時後,伴隨着尖銳的針頭刺入了血管,護士也把打聽的消息講給他聽。
而他下意識撫摸着自己斷掉的腿,人卻陷入了沉思當中——
“鬼蘭菌,算是植物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