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阿紓進去病房後,馮重就一直守在病房外。
裡面傳來動靜的時候,第一個知曉得就是他。
當看到渾身是血的阿紓時,頓時大驚失色,“沈紓,你怎麼了?”
阿紓直接撲倒他懷裡,失血的雙脣顫抖地翕動,“馮醫生,我恐怕是動了胎氣了……”
馮重聞言,毫不猶豫地俯身抱起她,沉聲道:“你放心,有我在,孩子不會有事的!”
“不……”阿紓揪住他的領子,艱難地擡頭看向他,語氣卻很堅決,“不……馮醫生,幫我催產……”
馮重的腳步一頓,他大驚失色地看着她,“你瘋了嗎?孩子還不到八個月!”
“還有五天……就八個月了……”腹部的絞痛幾乎讓阿紓疼得喘不過氣來,她吸了口氣,斷斷續續道:“我查過了……八個月的孩子存活概率已經很高了,馮醫生……求求你……幫我催產……救顧大哥……”
“不行!”馮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後,堅決地拒絕她,“且不說孩子的臍帶血不一定能與如歸匹配,不足月催產不僅對孩子的傷害很大,還有可能引發產婦大出血,危及生命!”
“我不能看着他就這樣死去……就算有一線生機我……也要試一試。”阿紓哭着哀求着,“馮醫生,求求你了好不好……難道你願意看着顧大哥就這麼死去嗎?”
馮重的身子狠狠地一顫!
阿紓眼底浮現出一絲亮光,聲音已然有些無力,“馮醫生……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你當初不就是想利用我救他嗎?”
馮重聞言,神色晦澀地望向她,極其艱難道:“沈紓,你真的決定要這樣做嗎?即使明知道會有生命危險……”
“如果……如果你怕承擔風險的話……那你讓人準備手術協議書……我籤!”
她眼底的堅決震住了馮重,有種不可言說的感覺溢滿了全身……
牙齒幾乎咬碎,馮重抱着她的手臂倏然收緊,朝四周的護士吼道:“還愣着做什麼!馬上把產科主任找過來!”
阿紓嘴角扯出一絲極難看的笑意,身邊人說了什麼話,她已經聽不清了。
她被推進了產室,渾身的意識被疼痛佔領,燈光白晃晃的,四周的場景在不斷變換着……
阿紓感覺有什麼東西被注射進自己的身體,然後的似乎有冰涼的器械從下體探入……
人的腳步聲交錯着,有人在一旁鼓勵着她,引導着她……
痛……
嘴皮子不知道咬破了多少次,小腹部的疼痛越來越劇烈,這種疼痛,比沈教授落到自己身上的感覺痛了千倍萬倍……
她的手胡亂的四處抓着,最後不知道抓到了誰的手臂,然後把疼痛一併發泄在那人的身上……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就是,阿紓痛到幾乎已經不能呼吸。
“再堅持一下!”
似乎是馮重的聲音,有點近又有點遙遠,阿紓試圖用力,可是她已經沒有力氣了……
阿紓看着明晃晃的燈光,緩緩地合上眼睛,兩行眼淚順着她的眼角滑了下來……
“產婦大出血,快準備手術……”
驀地,產科主任叫了起來。
馮重一驚,急忙看向阿紓,卻見她原本攥着他的手緩緩地滑落……
“沈紓!”他反握住她的手,急急道:“醒過來,不能閉上眼睛,聽到沒有?”
阿紓無動於衷。
“沈紓!”馮重用力握住她的手,試圖喚醒她的意識,從醫這麼多年,他一次在手術檯上如此驚慌失措。
若是今日沈紓有什麼三長兩短,那麼他這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
“馮醫生,產婦和孩子只能保一個,又沒有家屬簽字,要保住大的還是小的?”產科主任急急地問道。
“這還用問嘛!保大人!”馮重幾乎不假思索道,他身爲醫生,甚至利害的關係上,剛纔本就不應該答應沈紓的要求,可他卻因爲私情犯了最不該犯的失誤,而現在無論如何都不能再錯下去了。
沈紓不能死!
而孩子……
他闔了闔眸,聽天由命吧!
“不……”馮重掌中阿紓的手指驀地收緊,耳邊伴隨着她孱弱的聲音,“保孩子!”
他看向不知何時已經半睜開眼睛的阿紓,眼底一喜,卻還是毋庸置疑道:“你別說話了,保存體力,我有分寸!”
“保孩子!”阿紓瞪大了眼睛,異常地堅持!
馮重驀地有些惱怒,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見過阿紓這麼固執的人,於是沉聲道:“沈紓,我是醫生而不是劊子手!”
說完,他扭頭吩咐產科主任,“保大人!”
話落沒多久,就見產科醫生欣喜地叫道:“生了,生了!”
然後一聲微弱的嬰兒啼哭聲打破了產室的混亂!
馮重渾身一僵,目光迫不及待地看向產科主任手裡那個小小的嬰兒身體。
孩子雖然小,但是該有的啼哭聲卻昭示了她的狀態是正常的。
“保存臍帶血!”他沉聲吩咐着。
“馮醫生,孩子怎麼樣了?”阿紓掙扎着,卻因爲沒有氣力而重新跌了回去。
“孩子很平安。”馮重抿了抿脣,又道:“是個女嬰。”
“女孩?”阿紓吃力地扯了扯脣角,“我喜歡女孩……”
說完,她緩緩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
生產的過程並非母子平安,阿紓產下孩子後,又出現了大出血,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後,總算撿回了一條性命。
等她真正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的午後了。
病牀邊坐着一個人,身影有些熟悉,她定了定神纔看清是她名義上的丈夫黎煜。
黎煜見她醒來,把她扶做起來,拿過一個枕頭墊在她的後背上,語氣有些嗔怒,“沈紓,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阿紓咬了咬脣,悵悵地垂下頭顱,“黎煜,你怎麼來了?”
黎煜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昨天劉嫂打電話跟我說,你不知道因何緣故發了瘋一樣地跑出家門,她怎麼追也追不上,我自然吃驚,讓人查了很久才查到你來了西城醫院,而我來到西城醫院的時候,並沒有看到你,但是卻聽說一位孕婦早產,我便猜想是你,果然我趕到產室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昏迷不醒的你被推了出來……”
“孩子呢?”阿紓驀地抓住他的手腕,急切道:“黎煜,我的孩子呢?”
見他沒有回答,她乾脆掀開被子打算下牀,可方一動,下體傳來的撕裂的般的疼痛讓她幾乎在同時就坐了回去!
黎煜見狀,急忙按住她,“放心吧,孩子沒事,只是孩子太小了,需要養在保溫箱裡。”
阿紓聽聞他如此說,頓時鬆了口氣,她咬了咬脣,看向黎煜,“黎煜,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把馮重醫生叫來?”
“沈紓!”黎煜的眼底猛地一沉,“你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你知不知道你昨日爲了個孩子,差點連自己的命都賠上了!”
他雖然不知道具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沈紓不足月突然生產,而加上她醒來的狀態不太對,他也猜出一些其間的端倪。
黎煜的態度讓阿紓有些莫名,更何況她現在整副心思都在孩子身上,開口的語氣有些不佳,“黎煜,我早就跟你說過,孩子比我的命更重要。而你應該很比我更清楚,我們之間只是協議關係,我沒有必要事事都跟你如實稟告!”
說完,她負氣地按下牆上的呼叫鈴。
聞言,黎煜的臉色頓時陰沉地滴得出水來,他和阿紓是協議關係不錯,但是這幾個月來,因爲雅恩在二人之間起的微妙關係,他亦是把她當做朋友來看待。
只是既然好意不被心領,自然也沒必要給好臉色,“沈紓,爲了一個男人值得你這樣?”
阿紓不知道他從何得知自己的事情,但還是被他的話語刺得臉色發白。
剛想回答的時候,卻見病房門響動,馮重從外面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