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下座城市時,已近黃昏。
正值飯點,街道上極少有冒險家在火拼廝殺。
更多的,是城鎮護衛隊的人員在到處收斂屍體,辨認身份。
種種慘象,我在這些日子裡早已習慣,只是心裡仍無法完全適應。
畢竟在和風大陸,這樣的廝殺,絕大多數發生在人類與怪物之間。
哪怕鮮血遍地,殘肢鋪路,也只會給路人以噁心的感覺,絕不會讓人心生不適。
而這兒,卻不同。
前一刻可能還談笑風生中推杯換盞的友人,下一刻,卻會因爲組織的命令而互相搏殺,血濺青磚。
人命如草芥,人情似風過。
在心中暗歎一聲,我帶着藍色魔女,抱着坨坨,走向了城中最大的旅館。
或許會有人不解,爲何非要選最大的旅館,而不是一般的旅館,難道是因爲錢多任性?
我想說,這還真不是因爲錢多任性,主要是在人命賤如草的魔界,想要不受意外之災,最好的做法,就是假裝貴族。
越是奢豪的貴族,當地人越不敢輕視,六大組織的人也會在一定程度上減少找你麻煩的次數。
說到底,這其實就是拿錢買平安。
雖然做法看起來粗俗,但有效。
進了旅館,開好房間,準備休息。
卻陡然被敲門聲打斷了休息計劃,打開門,是倆無論身高還是長相都挺順眼的冒險家。
“呃,請問,你們是......”
“我們是城鎮護衛隊的。”
其中一人道。
“最近由於城鎮比較混亂的緣故,需要做一下登記,還請配合。”
另一人道。
“好吧”我道:“如果有什麼要問的,就請問吧。”
“請問你是本土居民嗎?”
“不是。”
“你來自哪兒?”
我想了想,報了個紅色魔女之森附近的那座城鎮的名字。
此名一出,倆冒險家顯然都怔住了——他們沒聽過這座城鎮的名號。
但看我的樣子,又不像是在說謊,於是又問道:“能將你的行進路線告知於我嗎?”
“當然可以,不過我得想想。”
護衛隊的冒險家倒是蠻通情達理的,沒有逼問我,只是捧着個小本子在一旁靜靜的等。
片刻之後,我將一條摻真帶假的路線說給他們聽。
記錄之後,他倆又低聲嘀咕了會兒,這才又滿面溫和的對我道:“打擾了,多謝配合。”
送走兩人後,我來到牀邊坐下。
藍色魔女湊過來,將下巴擱我肩膀上,問道:“什麼事?”
“說是城鎮護衛隊的,不過我看,更像是佧修派的。”
藍色魔女眉頭一皺:“這麼說,懷疑到我們頭上來了嗎?”
“那倒沒有”我道:“他們仍在調查路線,不過大概要不了多久,包括我們在內的一衆外來者,大概都要受到盤查。”
“要不我們今夜就離開?”
瞅了瞅漸深的黃昏,我搖搖頭,道:“已經走不了了,不過也不用太緊張,咱們的事情做的很乾淨,他們找不到證據,而且只要我們對好口風,無論是盤問,還是試探,都能過關。”
“真是羣麻煩的傢伙!”藍色魔女氣鼓鼓道。
“佧修派本來就是這樣”我道:“一方面四處掠奪,不斷壯大自身實力,另一方面又心胸狹窄,對任何傷害自己人的傢伙都會施以近乎瘋狂的報復,而傷害別人之後,還不讓別人對他們進行反擊,你說好笑不好笑。”
“簡直就是一羣無賴!”
藍色魔女下定論道。
“說得對”我笑着附和道:“就是一羣無賴。”
“不過呢,目前的情況是,這羣無賴勢力很大,雖然我們不害怕,但我們也並不想惹麻煩,所以就先老老實實待在這兒吧,只要他們不過分,咱們就也以禮相待。”
“倘若過分了呢?”
藍色魔女轉向我,問道。
“都過分了還有什麼好商量的,幹他丫的,然後跑路。”
“切,結果還是要跑路啊”藍色魔女咂咂嘴,鄙夷道:“還以爲你是要殺光整座城裡所有的佧修派呢。”
“開什麼玩笑”我苦笑道:“你知道這座城裡有多少佧修派成員?你知道這座城鎮裡又暗藏了多少佧修派的暗線?只要沒把佧修派的所有成員統統找齊,殺光,佧修派的援軍就會像雨後春筍一般,蹭蹭冒出來,然後接連不斷的殺,接連不斷的冒出來,殺而不盡,連綿不絕。”
說到這裡,我輕嘆一聲,道:“真正最可怕的,從來都不是羣起而攻之,而是連綿不絕的騷擾,沒有休止,沒有盡頭。”
藍色魔女想了想,也贊同了我的說法:“就像我在研究所裡一樣,沒有盡頭,沒有希望。”
“也別太悲觀了”我笑呵呵摸了摸她的秀髮:“研究所已經不存在了,你也不會再受到任何欺壓與威脅,而且從很早開始,你就已經是個人類,而非工具了,所以,放鬆一些。”
“這還用你說”藍色魔女撇撇嘴,不屑道:“我早就開始放鬆了,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麼要天天懶在牀上?”
對於藍色魔女的回答,我表示汗顏。
難道不是因爲你很懶,而是因爲你在彌補曾經失去的輕鬆生活?
佧修派的試探來的很快。
在第二天的晌午,兩個全副武裝的佧修派成員敲開了我房間的門,並告知我帶上武器跟他們走。
我假裝什麼也不知道,一副懵懵懂懂的表情,跟在他們身後。
不多時,我們來到了一處類似訓練場的地方,其中一個佧修派成員指着不遠處的一堆木樁子,對我道:“你最少幾刀能將它們全部斬斷?”
繞着木樁子走了幾圈,沉思少許,我道:“至少也得十刀。”
他下巴一揚,道:“去,試一試。”
於是我走到木樁子旁邊,凝神,蓄力,悍然一刀,劈在木樁子上面。
刀影劃過,瞬間斬刀一片木樁子。
藉着力道,我又再次揮刀,唰唰唰,一連十刀,木樁子被我盡數斬斷。
而後拄着刀,抹了把額角,道:“完事了,還有什麼吩咐沒?”
兩名佧修派成員神色嚴肅,沉默片刻,爲首那人一擺手,道:“沒有了,你可以回去了。”
“哦。”
我應了聲,轉身往回走。
然而就在我即將走出大門的一剎那,一道銳利的呼嘯聲徑直朝我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