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我想起了應對上次災厄的情景。
遍體腐肉的怪物,或灰或紫的蜘蛛,以及那三隻好似用屍塊縫合而成的泰坦。
它們中的任何一個,實力都不弱,尤其泰坦,更是重磅炸彈級別的存在,饒是我動作靈敏,也險些折在當場。
最後的戰鬥,我沒親眼見證,但據說是以折損了相當數量冒險家爲代價,消滅了災厄。
“以人數堆積的戰爭,獲勝方永遠是慘勝。”
迎着地精王的目光,我嚴肅道:“可即便再是慘勝,那也是勝利,而敗方,往往會被消滅殆盡。”
“使徒並不是來和我們爭奪疆土的,他們只是想重回故土......就算他們有心思劃土爲僵,佔地爲國,咱們這顆星球有着數之不盡的未規劃荒島,只要不太貪心,就算所有使徒都來,也照樣夠分。”
“想留下的,有的是地盤給他們,想回去的,又威脅不到我們,其實說來說去,使徒與我們並沒有多少交集,本來沒有交集的兩方,又何必打得你死我活呢?”
地精王聽罷,微微頷首,道:“這話在理,在沒有直接利益紛爭的前提下,我很贊同你的觀點。”
“所以說,叔叔,您做好和使徒談判的準備了嗎?”
“不是你去談判嗎?”地精王反問道。
“可我身份不符......”
“身份這種東西,隨便按一個就行”他說着,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宣佈,從此刻開始,授命你全權代表維奇堡,與使徒協商結盟之事。”
“這......太突然了吧!”我詫異道:“而且叔叔,我可是月光城外族長老啊,突然授權我全權代表維奇堡,會不會產生矛盾衝突?”
“這有什麼衝突的”地精王端起茶杯,品了口茶,悠哉道:“這次談判對象並非其他四國,也沒有什麼利益糾紛,而且你與使徒之間似乎也存在着某種默契,相信把談判的任務交給你,是最正確的選擇。”
“要不要先把這事兒說給義父、岳父大人聽一聽,或許他們也會有其他人選呢?”
我試探着問道。
“不需要”地精王擺擺手,道:“兄長肯定不會否定我的決策,至於你岳父,哼哼,死胖子怕是和兄長一樣,都巴不得你能做出更多功績來。”
有了地精王的這番話,我一顆心總算落了地。
其實是否被委派與使徒協商,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我擔心的是,地精王的獨斷專行,會不會影響到三人的感情。
畢竟他們仨,代表的是維奇堡的最高權力機構,倘若他們中間出現嫌隙,會直接影響到維奇堡的長治久安。
在維奇堡整整呆了三天,第四天的時候,我乘上魔法飛艇,駛回月光城。
同行者,還有杜威大師。
杜威大師此行,目的很明確,與妖精女皇商議同使徒結盟之事。
畢竟月光城與維奇堡是同盟國,同時妖精女皇與杜威大師還是姻親——雖然差了一輩。
路上,我問杜威大師:“您是否依舊憎恨使徒?”
杜威大師搖搖頭。
“您不憎恨嗎?”我不解道:“爲什麼?他殺了您那麼多忠誠的部下......”
“在國家利益面前,任何憎恨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緊皺眉頭,沉思片刻,我道:“抱歉,義父,我並不認同您的話,我認爲,做人需要有底線,一旦越過這條線,即便拼盡所有,我也要完成復仇。”
“你的話也不無道理,孩子”杜威大師道:“如果是站在個人角度上,只要越過底線,就會被烙上不可饒恕的印記,但我指的,是國家。”
說着,他嘆了口氣,道:“很多時候,爲了國家的利益,我不得不做出違背良心底線的事情,因爲我知道,這雖然是我的良心底線,卻遠遠沒有越過國家的底線。”
“您......痛苦嗎?”
“痛苦......但那又能如何呢?”杜威大師苦笑道:“既然我已站到了這個位置,就不再會有退路,也正因如此......”
他擡起頭,望向我:“我希望你將來只接手我的商業帝國,而不是維奇堡的政務,商業雖然看起來麻煩,可只要能賺錢,就是成功,但政治不同,很多時候,爲了打一場大勝仗,你不得不故意打幾場敗仗,而爲了鞏固地位,獲得支持,必要的時候,甚至需要犧牲最忠誠於自己的部下。”
杜威大師苦笑一聲,道:“與商業比起來,政治要更加殘酷得多。”
端着水晶杯,品着葡萄汁,回味杜威大師的話,我隱隱有種感覺,杜威大師那番話,其實並不是對我說的,而是對他自己講的。
或許曾幾何時,爲何鞏固地位,他不得不犧牲了自己最忠誠的部下,但在接下來的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中,他都不斷在爲自己曾經的舉動而千般悔恨。
一路無話。
飛艇在傍晚時分抵達月光城。
我邀請杜威大師去我家休息,但杜威大師以時間已晚爲藉口,拒絕了我的邀請。
站在飛艇出口的我,想了又想,覺得這個時候並不適合把杜威大師單獨留在飛艇上,雖說飛艇上仍有許多工作人員,但他們畢竟與義父只是上下級關係,並無任何親情,而且杜威大師也肯定不會把心裡話說給他們聽。
總把話憋在心裡,是會憋出病的。
於是嘆息一聲,我重新回到房間。
杜威大師見我回來,很是詫異,但同時也很高興,只是表情沒那麼誇張,只有淡淡的笑容。
從冰箱裡取出數瓶不同類型的酒,用混酒器攪合成雞尾酒,給杜威大師斟了一杯,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舉起酒杯,我道:“義父,今天咱爺倆一醉方休。”
“好,一醉方休!”
杜威大師端起酒杯,一口飲盡。
複雜的味道令他整張臉皺成一團,但更具衝擊感的回味卻又令他欲罷不能。
於是一杯兩杯三杯......一連十幾杯下肚,杜威大師方纔過了癮,但同時也喝高了。
他一邊端起杯子,一邊醉眼惺忪的講起了曾經的往事。
那些令他不堪回首,而且每次想起,都會痛徹心扉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