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勒的出場是霸氣的,而且很隨意。
他的衣服不再是破破爛爛,打着補丁的灰袍子,而是換上了一身乾淨整潔,且有金絲繡花的白布斗篷大衣。
遠遠看去,不像魔法師,倒更像個來此尋訪的貴族。
邋遢的散亂長髮,被整齊的梳起,挽成一個莊重而又古樸的髮髻,用鑲嵌了水晶的髮簪固定,兩鬢有幾縷不合羣的長髮垂下,隨風搖擺,卻更顯出老爺子的道骨仙風。
高聳的鼻樑,深陷的眼窩,劍眉,鷹目,方口厚脣,再配上棱角分明的面容,活脫脫一個老帥哥!
怪不得能入妖精女皇和精靈女皇的法眼。
與獸人王見過禮後,老爺子緩步走到我跟前,笑呵呵問道:“怎麼,認不出來了?”
“真沒認出來”我吃驚的點了點頭:“還尋思是哪家知名名伶呢,沒想到竟然是老......爺爺!”
“你女皇奶奶沒在這兒,叫爺爺、老夥計都行。”
老爺子笑眯眯拍了拍我肩膀。
一旁,比我更加吃驚的老公爵,終於回過神來,狂笑一聲,走到近前,一把扶住泰勒雙臂,上上下下打量足有四五十遍,瞅的老爺子自己都煩了。
“你個老玻璃,離我遠點!”泰勒笑罵道。
“你竟然沒死!”老公爵口出驚人,第一句話就咒罵老爺子,聽的我一頭冷汗,驚得在場諸人一臉懵逼。
“我怎麼會死呢?”老爺子笑眯眯推開老公爵,道:“倒是你竟然還活着,着實令我吃驚不小。”
“你這樣的傢伙都沒死,我怎麼可能死在你前面!”
縱然老公爵激動地渾身戰粟,卻依然不甘示弱的赤口毒舌。
老爺子渾不在意,聽了這與詛咒無異的惡言惡語後,竟然依舊笑眯眯打趣他。
我等一衆達賽城最高權力機構負責人,很自覺的後退一步,免得遭到四處飛濺的吐沫星子的荼毒。
一邊圍觀倆老頭鬥嘴,一邊默默猜測他倆的關係。
吵了十幾分鍾,老公爵敗下陣來,氣得臉紅脖子粗,扶着一旁的柱子直喘粗氣,卻沒人敢上前攙扶一把。
反觀泰勒,好像鬥勝的公雞,趾高氣昂,不可一世,把勝利姿態一覽無餘的展現給老公爵看,氣的老公爵差點暈厥。
由於倆老頭身份特殊,彼此間鬥嘴斗的又太兇,唯恐波及無辜侍者,獸人王便揮揮手,驅散了侍者,並給我使了個眼色。
我乖乖的跟在獸人王后面,端着托盤,托盤上擺着兩個茶杯,一盞茶壺,有嫋嫋茶香自茶壺嘴飄出,飄入鼻中,頓時,我也覺得有些渴了。
獸人王親自斟茶,恭敬的將兩盞茶杯送入倆老頭手中,這才規規矩矩站到一旁。
我則端着茶盤,跟個侍者似的,老老實實站在獸人王旁邊。
沒轍,一國之君,岳父大人都甘願屈尊爲侍者,給倆老頭斟茶倒水,恭敬地侍候一旁,我一個小小的晚輩,還有什麼怨言可發?
倆老頭的對峙,在喝過三壺清茶之後,總算是停了下來。
剛剛還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倆人,突然就勾肩搭背,你好我好大家好,着實令我大跌眼鏡。
瞥了眼獸人王,他比我更吃驚,下巴都掉到胸口上了。
招呼衆人坐下,作爲東道主的老公爵率先開口,用十分平淡的語氣,講述了兩人的恩怨情仇。
老公爵和泰勒年紀相仿,都是上上輩的人,老公爵是達賽城最傑出的冒險家,泰勒是艾瑞城最傑出的冒險家,不同的是,老公爵很高調,而泰勒很低調。
那時候達賽城和艾瑞城、約克漢城的關係還不像現在這樣僵,尤其三國之間時不時還喜歡搞一些小比拼,小對抗。
老公爵和泰勒就是在小對抗中認識的。
初識時,兩人一個十歲,一個十一。
可以說,這次對抗,是老公爵人生中最丟臉的一次,他被泰勒揍哭了。
雖然那個時候的泰勒,已經能夠和國家力量交手了,但他還是感覺很屈辱。
之後老公爵又找泰勒決鬥數次,基本上都被泰勒當猴子耍,被揍哭了不知多少次,每次哭過之後,都會再次爬起來,繼續和他較量。
倆人的友誼,就在一個揍人,一個捱揍中誕生了。
後來,倆人結伴而行,走遍了許多山川,盜掘了許多陵墓,還一起偷窺過女澡堂,一起被澡堂老闆追着打了兩條街,直到那一天......
泰勒很嚴肅的問老公爵,要不要和他一起乘船過海。
老公爵很詫異,也很害怕,他雖然喜歡冒險,但更怕死。
他曾親眼見過海中的怪物將巨大的商船一口吞下,也見過數百高等級冒險家與一隻巨大無比的章魚腦袋人身體的怪物周旋,最後全軍覆沒。
他對這個世界的大海充滿了恐懼,這份恐懼,不亞於他所懼怕的黑暗。
於是他誠心誠意勸誡泰勒不要去,甚至苦苦哀求,實在不行,動用家族力量,將泰勒監禁起來,還請來一位國家力量監視他。
老公爵以爲萬無一失,總算救了朋友一命,殊不知,他低估了泰勒。
十幾歲的泰勒,早已不是一般國家力量能夠對抗的強者,在一名國家力量,一隊士兵的見識下,他悄無聲息的逃了,只留下一張紙條。
有緣再見。
一晃數十年過去,老公爵一直以爲泰勒要麼被海浪吞噬,要麼葬身海怪腹中,化作糞便,卻從未想過他能活着。
在老公爵府邸,他書房的一角,擺放着一張無名無姓的靈牌,紀念他已經死去的老友。
這張靈牌讓他內疚了幾十年,如今才發現,老友沒死,靈牌白擺了。
去特麼的靈牌!
老公爵將衆人請到家中之後,第一時間,就把靈牌砸成齏粉。
這行爲把一向彪悍的老公爵夫人都給震住了,全家人誰也不吱聲,待靈牌砸成了粉,燒成了灰,老公爵才發出一連串暢快的大笑,摟着泰勒,進了書房,飲酒,敘舊。
被嚇壞了的老公爵的小孫子,憂心忡忡的問我,他爺爺是不是瘋了。
我不解,他爲何要這樣問。
小孫子告訴我,當年他六歲不懂事,對着靈牌撒了泡尿,差點被他爺爺打死,這事兒直到今天仍記憶猶新,只要見着靈牌就撒不出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