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如雨,破空而行,留下一道道淺淺的痕跡,那是因爲摩擦而被點燃的空氣。
破風聲,尖銳刺耳,震得人雙耳發脹。
雖然明知道競技臺四面有國家力量張開的魔法屏障,但乍一看密密麻麻的箭頭,仍不禁頭皮發麻,汗毛倒豎。
嗡——啪!
一聲清脆的聲響,那是飛在最前面的弩箭撞在魔法屏障上的聲音。
眨眼之後,噼裡啪啦聲驟起,恍若大雨傾盆。
我正感受這驚人的畫面,傾聽這雜亂的聲音之時,余光中,與我並肩而立的工作人員,此刻雙臂緊緊抱在一起,面色蒼白,瑟瑟發抖。
受傷了?
在疑惑中轉過頭,上下打量他數遍,並未發現有任何受傷的痕跡。
皺了皺眉,我出言問道:“你......不舒服?”
他一臉驚恐的轉向我,臉皮蒼白,毫無血色,渾身戰粟,好似篩糠,嘴脣哆哆嗦嗦,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怎麼了?”我詢問其他工作人員。
總負責人上前一步,恭敬道:“回稟長老大人,他有密集恐懼症。”
“原來是密集恐懼症”轉頭望了眼五米之外,堆積如牆的箭矢,我點了點頭:“能勝任這份工作,真是不容易,扶他下去休息吧。”
這邊兩個工作人員立馬上前,扶着已經完全不能動彈的那人離開。
密集恐懼症是一種潛在的心理疾病,只能緩解,無法治癒。
之所以沒有刁難他,或者開除他,是因爲競技場又不止是針對射手類冒險家開放,而是對全體職業冒險家開放的,射手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況且,能把箭射出彈幕一樣感覺的射手,整個和風大陸也找不出多少來。
箭雨總算是停止了,但我們的視線也已經被堆起的箭牆遮擋,不得不走出房間,在其他角度觀戰。
我略帶忐忑的擡起頭,朝着驅逐者的方向望去,雖然心中萬般渴望驅逐者能將所有箭矢統統擋開,又或者咆哮一聲,用出戰技,將射向自己的箭矢統統斬斷。
但憑我對戰場的觀察,以及箭矢碰撞驅逐者身體時發出的聲音來判斷,其結果,大概會令我失望。
當目光與驅逐者相碰時,我失望了。
它壯碩的身軀上,早已插滿了箭矢,好像一隻毛蟲,立在那裡,滑稽而又可悲。
輕嘆一聲,我有些尷尬,轉頭望向觀衆席,絕大多數觀衆的目光,充滿了譏諷與嘲笑。
極少人的目光中,帶着懷疑與不解。
爲我感到遺憾的,只有園田舞長老,而真正爲我難過的,卻只有精靈女皇一人。
咦?
爲何妖精女皇和泰勒老爺子的表情如此坦然?
就好像早已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似的?
就在我觀察妖精女皇和泰勒時,女皇奶奶的目光突然移向我,並招了招手。
我硬着頭皮走過去,不假思索道:“女皇奶奶,對不起,讓您失望了。”
“我是有點失望”妖精女皇笑呵呵道:“我實在沒想到,你竟然這麼瞧不起月光城最強的雙子射手組合。”
“啊?”
“你竟然都不下令防禦,就讓傀儡機甲硬抗箭雨,實在是出乎我的預料啊”妖精女皇拍拍我的肩,用略帶責備的語氣道:“雙子射手是自己人,你可以擊敗她們,但不能侮辱她們,明白嗎?”
我仍一臉懵逼,完全聽不懂妖精女皇的意思。
侮辱雙子射手?
別逗了好不好!
我怎麼可能會侮辱她們,我......嗯?女皇奶奶剛纔說了什麼?我沒有下令防禦?也就是說,驅逐者之所以會被射成刺蝟,是因爲我沒有下命令的緣故?
不可能啊!
入場之前,我給驅逐者下過命令了,命令它:儘可能化解攻擊,不要傷到對手......
嘶!
我倒吸一口涼氣,頓時明白怎麼回事兒了,匆匆告退之後,迅速來到競技臺邊緣,衝着驅逐者喊道:“從這一刻開始,你可以隨意攻擊競技臺上的任何人,可以對他們造成傷害,但不能取其性命,當你的對手確定認輸以後,你不得再攻擊認輸一方,你要始終以一個騎士的姿態面對你的對手,尊重你的對手,最好能全力以赴去戰鬥,直到我喊停爲止。”
驅逐者頭盔裡,突然亮起兩點紅芒,宛若一雙赤紅的眼。
它僵硬的身軀一轉,無數卡在縫隙中的箭矢紛紛折斷,散落一地。
待身體完全轉向我後,單膝跪地,沉悶的聲音自盔甲內部發出:“謹遵我主旨意。”
而後,再度站起,重新面向雙子射手,行了個標準的騎士禮:“在下乃是驅逐者軍團成員,奉我主安小毅之命,與閣下一戰,還望閣下多多指教。”
露露、露西那邊,早有人將一袋袋嶄新的箭矢奉上,同時還給兩人換了一把弓弩,之前的那兩把弓弩,則被拿去武器鋪子進行維護。
面對仿若活人一般的驅逐者,露露露西的臉色變得更加凝重。
又是一次箭雨狂下,這一次射出的箭雨強度,較之剛纔更強數倍。
看樣子,雙子射手是打算全力以赴了。
另一邊,驅逐者一手持盾,一手持劍,盾牌堅韌,劍光繚亂,任憑箭雨鋒利,也近不了它周身兩米之內。
見此情景,雙子面露絕望,緊咬嘴脣,心下一橫,以更加狂暴的方式將箭矢射出。
弓弦發出的顫音已經連成一片,硬木弓身也開始發出痛苦的吱嘎聲。
露露露西兩人的食指表皮都已沁出了鮮血,畢竟再殷實的褪變之力,也支撐不住如此高強度的射擊。
雙子的嘴脣先後被牙齒咬破,一絲絲鮮血自嘴角淌下,但兩人卻渾然不覺,只是一個勁兒的射箭,射箭,再射箭。
一支支裹挾着褪變之力的箭矢,劃破了空氣,只留下淡淡的痕跡與尖銳的破空餘音,一往無前的向着不遠處的驅逐者殺去。
卻被驅逐者無情的攔截在身前兩米處,隨後頹然斷落。
嘣!
一聲刺耳的聲音響起,那是弓弦繃斷的聲音。
緊接着又是一聲。
露露、露西的弓弦盡皆繃斷。
兩女的神情也如斷裂的弓弦一般,頹然無助。
距離她倆五米外,驅逐者停下了腳步,它毫髮無損,恍若戰神一般,屹立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