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的話很含蓄。
我不僅聽出了她的抱怨，也聽出了她的謹慎。
什麼很可怕的人，說白了就是借貸組織唄。
但她沒說，可能也不敢說，從見到使者時，流露出的厭惡眼神，以及使者目光掃到她時，她選擇下意識避開的舉動，我能斷定，她至少是認識他的。
也難怪，在店十年，況且還非常伶俐的她，怎可能不知道些內幕。
而且，她之所以能對我說剛纔那番話，想必也是通過察言觀色，認爲我對使者也並無好感，方纔冒險說之。
想到這裡，我捏着下巴，問她道：“你是不是認識，剛纔來店收錢的那個，賊眉鼠眼的胖子？”
“......見過”安娜謹慎道。
“放開說，說實話，我不會責怪你。”
“我......真的只是見過”安娜略顯吞吐道。
我見直接問，得不到答案，於是選擇側面問道：“那你是在哪裡見過的？”
“店裡”安娜道：“他總來店裡收保護費。”
“前任老闆的時候，也是他交涉的？”
她點了點頭。
“那你知道前任老闆的時候，月供交多少嗎？”
她沉吟片刻，道：“知道......”
“不是總利潤的百分之二十吧？”
“不是”她低着頭，聲音微弱，好像做了什麼錯事似的。
“擡起頭說話”我道：“我又沒責怪你，只是單純的聊天，以及掌握一些具體情況。”
安娜點頭，但看她表情，似乎仍不信任我。
不過，只要她還回答我的問題，就夠了。
“其實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使者在騙我。”
目光直視安娜雙眼，我淡淡道：“但我仍與他稱兄道弟，你知道，爲什麼嗎？”
她搖頭。
“因爲我想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有誰會明白我的真正心思，又有誰，敢於冒險，對我說實話。”
說着，我把目光再次轉向她，道：“我把機會給了你，不過，你似乎並不想要。”
安娜渾身一顫，臉上顯露出焦急之色。
雖然她已有十年社會經驗，可畢竟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有些時候，仍舊無法掩蓋心情。
“你真的，不打算要這次機會了嗎？”我微笑道：“有可能，這將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
少女十分緊張，她站在我面前，糾結着。
我低下頭，假裝辦公，餘光卻在偷偷瞄她。
“那個，老闆”安娜的聲音比蚊子也大不了多少。
我裝作沒聽到，繼續翻閱資料。
她咬了咬嘴脣，提高了音量：“老闆！”
“嗯？”我擡起頭：“有事？”
她點點頭。
“說吧。”
“那個使者”她咬了咬嘴脣，終下決定：“我見過。”
“哦？”我點頭道：“說說吧，你知道的一切。”
接着，安娜將她知道的，所有與使者相關的一切事宜，統統交代一遍。
聽了她的話，我面沉似水。
萬萬沒想到，我一直要找的借貸組織老闆，竟然就是那位使者。
這是安娜偷聽到的醉酒老闆失態之語，畢竟酒後吐真言，這話多半不是假的。
在驚詫之餘，我對這位假借使者身份，前來一探深淺的老闆，略感敬佩。
假裝使者來此，和我稱兄道弟，對一桌子廉價酒菜表現出滿意之色，恐怕，這個傢伙一直都在懷疑我的身份吧。
也難怪，飾品店老闆失蹤的不明不白，新上來的老闆年輕至此，而且貌似與前任老闆並無任何瓜葛，這些疑點，足以令人心生質疑。
沉思許久，我擡起頭，這才發現，眼前女孩兒正緊張兮兮盯着我看，大氣都不敢出。
“哦，忘了，你還在呢”我勉強一笑，道：“你說得很好，辛苦你了，明天開始，你不要再做售賣人員了。”
安娜聽罷，眼圈一紅，淚水噼裡啪啦往下掉，聲音顫抖，哀求道：“求您了，老闆，不要開除我，我家裡人都等着我賺錢吃飯呢，要是我哪裡做的不好，做得不對，您可以打我，罵我......”
“停”我打斷她，納悶道：“我有說過要開除你嗎？”
她一怔，抽泣道：“那您剛纔說的......”
“我只說，你不需要再做售賣人員了，從明天開始，你先代理副店長職位吧，我需要忠誠又聰明的人，幫我打理店內的事情，同時，向我彙報一些能讓我感興趣的事情，我想，你應該知道那些事情我會感興趣吧。”
安娜激動地面色赤紅，剎那間的悲喜，令她失去了思考，好像木雕。
過了好一會兒，她纔回過神來，掩面喜泣：“是的，店長，我知道。”
在她退出房間之前，我叫住她，給了她數枚金幣：“找人，量身定做一套不錯的服裝，別失了副店長的門面。”
她千恩萬謝，快步離去。
靠在沙發上思考了會兒，我站起身，換套衣服，快步出了飾品店，回到新英勇公會。
地下室裡。
我將得到的情報告訴了雷恩老闆。
雷恩老闆沉思片刻，道：“我也在懷疑，這個人可能就是老闆，只是暫且沒有確切證據。”
“你說，他會不會是其中一個老闆？”我問：“就像飾品店，有許多股東。”
“應該是這樣”雷恩老闆道：“不過，這個人敢於以身涉險，親自試探你，想必不簡單。”
“我也是這麼認爲的，你說，他會不會已經知道我是新英勇公會的人了？”
“不會”雷恩老闆搖頭，道：“他只會懷疑你是，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也只能懷疑。”
“那兩個被你放走的年輕人，送來什麼有用的情報了嗎？”我問。
“放飛的鳥，並不會急着回籠子”雷恩老闆道：“你要有耐心，也要相信他們對生命的渴望。”
“恐怕，不止一兩條生命吧”拄着下巴，我微笑道。
“當然”雷恩老闆道：“還有他們最珍視的家人。”
“那我就等好消息了。”
“你這幾天，也得做好準備”雷恩老闆道：“我懷疑，那個老闆，可能會派人對你下手。”
“你說他要殺死我？”
“不，他會派出冒險家傷害你”雷恩老闆淡淡道：“以此試探出，你是否是一位冒險家。”
“讓傷害我的人消失不就好了”我道：“這方面我很擅長，而且，如果派來的是一般的冒險家，我能夠悄無聲息的讓他們消失。”
“不可”雷恩老闆搖頭道：“他們對你動手的時候，那個老闆，一定會在某處偷窺，你到時候，必須得裝受傷，而且，裝的要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