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慢悠悠的躺在了沙發上,開始調動吉爾伯特的記憶。
然後他就發覺,其實也沒什麼需要他太注意的。
即使那位塔主老師,吉爾伯特也不一定遠在幾百米外就能認出來……就算那位穿着塔主專用的禮服也一樣。
幾十年就見過三次面的老師,不到眼前怎麼認得出來。
反而是幾個管理魔法塔日常事務的普通法師需要希爾記一下,但就算記錯了也無所謂。
畢竟吉爾伯特是塔主直系,下巴高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
即使誰都知道他日子過得不算好,但他同一老師門下的人可能不在乎吉爾伯特自己做什麼,卻很在意別人對他的態度。
誰都明白,就算是最沒用的師兄弟,那也是和他們同一陣營的存在,絕對不能給外界任何一個他們中間有人可以欺壓的印象:只要有了第一個,必然就不會有結尾。
所以吉爾伯特的日子看起來很難過,但只要想得開,其實也還行。
當然,也可能是因爲他的確把那位老師想要的東西全都給出去了,所以那位老師在確定這件事情以後,對他還算滿意,也就願意承認吉爾伯特的身份。
再加上吉爾伯特天生的高傲,他根本懶得和那些在背後嘀咕他的普通法師有什麼交往……這麼多年了,在這座黒迷之塔,他真的沒有朋友,連熟人都很少。
怪不得海納爾森家族,在黑迷小鎮裡住了這麼久都沒有什麼太大的進展,甚至連鎮政府那邊都沒有交下什麼人,也送不進自家的普通學徒。
希爾可不覺得這麼多年,他們只有拉塞爾和卡朋特兩個中階學徒。
吉爾伯特,如他所料,對家族的感覺有點複雜,愛是愛的,但絕對沒有那麼深。
不過,反正希爾因此受了不少益,他也懶得多管。
只要確定好在魔法塔的做事風格,以及對海納爾森家族的態度就可以。
希爾輕輕飄起那些簾幔,對着窗外發了會兒呆……那條紅龍叫啥名字來着?他打算幹什麼?
希爾可不會真的相信那傢伙會在某個地方蹲個幾十年。
以紅龍的暴躁脾氣,讓他忍耐那麼久,簡直是要他的命。
而且他肯定是想搞事,纔會以鐵龍的身份跑過來……這種栽贓陷害對於這兩個種族來說都是家常便飯。
但鐵龍畢竟是中立守序,做事沒有紅龍那麼缺德。
尤其是這傢伙還用了兔子形態……雖然誰都知道鐵龍有可能是被冒充的,但作爲鐵龍天賦的那種天生就可以變爲小型生物,並且可以持續到他換成另外一個模樣的法術,很少,不,以前從來沒有紅龍學得會。
果然,能被提亞馬特看上的太古龍,真的都挺有本事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哪條鐵龍把他龍巢給啃了。
希爾靜靜地揮了揮手……吉爾伯特倒是很有誠意,連和法術相關的記憶都留的很清晰,然而,那種缺漏百出的東西,他真是沒法看下去……大廳側面的一道小門猛地打開,一本本魔法書旋轉着飛到了桌邊。
希爾拿起那位大法師給吉爾伯特的魔法筆記……雖然在吉爾伯特的記憶裡,這是魯特大法師門下的學生的制式書籍,但希爾還是有點不放心:到底是那個法師自己就沒學好,還是他故意給了吉爾伯特有錯的魔法書,希爾還是需要確定一下的。
至於那位魯特大法師的關注他倒不是很在意,那位剛纔沒有動過那個監聽法陣。
吉爾伯特的做事風格真的很不錯,不在強者和能決定自己命運的人面前耍小心眼,的確會讓人活得容易一點。
——
拉塞爾在晨光中醒來的時候,還有點恍惚。
他的房間有點過於舒適,讓這位總覺得自己活得還挺不錯的小男孩都有點迷茫。
拉塞爾伸手摸了摸柔軟的大牀上的牀單與被子:他們海納爾森家的生活已經算是不錯了,但也只有用黑芋頭的大片葉子抽絲而成的黑色粗布。
他甚至一時說不出自己睡在什麼東西上,半天才緩緩地反應過來……啊,是棉布。
是他們家族只能拿去送禮,就算族長也捨不得用的棉布啊!
這還是據說已經快要走到末路的黒迷之塔。
就算吉爾伯特老師的地位稍稍有點不同,但連他的學生都能擁有這樣的條件……拉塞爾真的徹底覺悟到,進入魔法塔的他,已經走到了另一條人生路上。
當然,昨天進入這個房間的時候,他其實也已經受到了不小的衝擊,但怎麼說呢……那時候,名字被正式登入魔法塔學徒名錄上,還有成爲了吉爾伯特的學生的衝擊更大。
估計卡朋特也是一樣,不是不興奮,然而有更大的驚喜在,其他的情緒似乎就都被壓抑下去了。
直到一覺睡醒,人從恍惚中恢復過來。
比起連睡覺的牀上都用了棉布的衝擊,走進豪華的洗漱間,看到旁邊那間更衣室裡掛着的三件黑色學徒長袍……同樣是用棉布做的,拉塞爾已經很能夠穩定住自己的激動心情。
當然,他也不會因爲隔壁傳來的小姑娘的尖叫聲而有什麼意外。
卡朋特本來就很喜歡這些,然而,她甚至連唯一的一條紗巾都是在她成爲正式學徒的那天,老祖母送給她的自己的陪嫁品。
尤其是衣櫃旁邊,還有一個打開的首飾櫃,雖然只是一些銀製品,但對於從來只在長輩的身上看到過的他們而言,也已經足以帶來不小的快樂了。
拉塞爾整理好衣着,佩戴好手上的銀手鍊:這東西他一看就知道是幹嘛用的。
法師袍的袖子其實很繁瑣,但有時候也沒法脫,尤其是在老師面前。
所以就有了一些專門把袖子束起來的配飾。
只是他以前用的,只是一些麻布條而已。
拉塞爾走到還在哼着歌的卡朋特門口,重重地敲了敲:“整理好你的衣着,還有你的頭腦,我們要去見老師了。”
卡朋特立刻安靜了下來,幾分鐘以後走出門的她,除了一對銀手鍊以外,也沒有再佩戴其他的首飾,連長長的秀髮也是用黑布條在腦後繫了一個低馬尾。
“很好。”拉塞爾拍拍她的腦袋,“高興的日子在後面呢,對吧?”
“嗯。”
——
希爾轉過頭,看着兩個學徒沉穩的從後側的通道里走了出來。
這兩個孩子的確很聰明,一點都不張揚,完全沒有被突然改變的生活環境而影響,至少表面上。
“老師,日安。”
“拉塞爾,卡朋特。”希爾溫和的笑了笑,“你們應該聽說過,我的老師,魯特大法師。
這是當年他給我的學徒期魔法筆記。
你們兩個先好好看一遍,七天以後,我會給你們解惑。
圖書館的第一個書架上的書你們可以隨便看……不要到時候,問我那書架上有詳細解答的問題。”
拉塞爾微微張了下嘴:即使到了魔法塔,他還是得自學嗎?
“我每七天都會出現在這裡。”希爾又說了一遍,“其他的時間,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不要來問我。
當然,這種好事,只有第一年。”
拉塞爾總算明白爲什麼有那麼強大的老師,還有很多魔法學徒根本走不到正式法師了。
這其實和外面也沒太大區別。
“我會這樣做,不是因爲你們是我的學徒,而是因爲你們是海納爾森。”希爾悠然的說,“真正的魔法塔體系裡,一年都見不到自己的老師一次。
我的老師,我迄今爲止,估計都沒見過超過10次……其中還要包括話都沒說到的時候。
所以,珍惜你們的機會,不要浪費時光。
如果讓我不滿意,那這七天的教導也會直接取消,明白嗎?”
“明白!”拉塞爾迅速回答,“我們一定會認真學習,努力獨立思考,老師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