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名叫【霓虹】幽冥列車停靠在玫瑰鎮站臺,就是專門接季尋和秦如是兩人。
他們一上車,車門關上的剎那,彷彿來到了一個不該是活人涉足的隔絕世界。
之前境界太低看不懂。
現在境界高了,季尋意識到這是某種依舊看不懂的高位結界。
車廂裡濃濃的仙靈之氣對白家的人來說大有益處,但對於其他序列的卡師就如同冥界的死氣,深處其中,給人一種像是溺水一般的窒息壓迫感。
季尋仔細感知了一下,四面八方都是若有若無的敵意。
他也有點看明白了,秦如是這躺乘車去極盜城,不是偷偷摸摸,更像是“踢館打擂臺”。
秦如是看出了那些“人”不想他們離開車廂,淡然道:“就站一會兒吧。沒事兒。”
畢竟秦如是知道,這趟列車上的仙家若是出手了,沒討到好處,可不會這樣就算了。
季尋道:“小偷會主動送回來的。”
關鍵是那枚【竊神者指環】丟了。
季尋可不會讓氣氛冷場,他護着秦如是後腰的手感受到了一片細膩觸感,意從心起,隨口說了一句:“好久沒看秦姨穿旗袍了。”
她大概猜到那小偷用的什麼手段了。
季尋尚且如此,身邊穿着高跟鞋的秦如是怕是承受得更多。
季尋這個第三方意外入局,打破了某種原本設計的僵局。
它的污染對季尋無礙,可對旁人來說,那可是致命的威脅。
白家那些人已經擺好了架勢,等她迎難而上。
不單單是肉體上的僵硬感,彷彿有某種神秘力量的限制。
本就是馬戲團的小丑,看到這種嘈雜的場面,就像是回家一樣自在。
但這趟列車要行駛很久,很難預估有什麼變故。
“哐擦~”
可惜了,那指環有一個認主的器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廂裡的時間和聲音一樣嘈雜混亂。
花枝招展的風塵女、揹着貨箱叫賣的貨郎、桌上熱火朝天打牌賭徒、被煙霧遮臉的煙鬼、給小朋友表演的戲法師、神色鬼祟的扒手
季尋一眼掃過去,把車廂裡塞的幾百人都打量一眼。
沒想到這車廂裡卻是這幅場景。
當真一副越看越覺得無可挑剔的精緻五官。
秦如是沒細說,那麼這列車上肯定有一些不能明說的“規矩”。
一灘渾水裡想要摸到大魚,最好的方法是把手伸進去。
“.”
兩人走進了空氣污濁的車廂裡,季尋立刻就察覺好多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定睛一看,那是一枚散發着詭異紅光的古樸戒指。
季尋倒也不全是貪念那溫柔觸感,反而是處在了一種頓悟的狀態中。
秦如是看着季尋打量自己,心中完全沒有芥蒂,反而眸光中有着春風般的和煦,反問道:“怎麼?今天的妝容有什麼不對?”
進退兩難了。
季尋從進階卡師之後,還從來沒覺得“站票”這麼難熬。
剛纔列車抖動,他右手護着秦如是,然而毫無察覺,戒指就不見了。
秦如是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麼。
特別是眉宇間那抹知性端莊風韻,讓人越看越覺得韻味幽深。
而秦如是就顯得有些爲難了。
如果是秦如是一個人來,或許這局面還真讓她有些爲難。
而且肉眼可見地,那傢伙的整個手臂急速乾癟,轉眼蔓延到了身體。
季尋看懂了這個咒術的本質。
而且已經動手很久了。
兩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看着這羣“人”要幹什麼。
她沒再多說,彷彿默許了這個行爲。
更是知道,那傢伙要倒黴了。
正好也撞在了身前的秦如是身上。
秦如是也看出來了。
現在的白家,也不希望她這個外人回去奪權。
季尋微微擡眉,彷彿後知後覺:“哦?”
季尋明知道這車廂裡的人絕對不普通。
“哐擦~”
秦如是看着他這表情,問了一句:“怎麼了?”
剛纔還微微側身,現在面對面,有種微妙的親密觸感。
“哈哈哈,六六六,豹子!給錢給錢!”
他微微側身在前,擋住了絕大部分惡意。
他本都做好了遇到上次那樣詭異狀況的打算。
同時她也問了一句:“我自己設計的,怎樣?”
這手段不是針對她的,而是要“教訓”季尋這個摻和白家事情的外人。
她這次去白家是爲了那兩件仙家聖物。
就是這話音剛落,車廂裡就響起了一聲驚恐地慘叫:“啊!”
畢竟才體驗過那位月神的歡愉夢境,剛纔心中躁動的時候季尋其實就有了提防。
果不其然。
一旦得逞,想找回來就麻煩了。
秦如是聽着誇獎,柔和的目光中輕輕盪漾着絲絲笑意,嗤笑一聲:“謝謝~”
正因爲沒看出破綻,才覺得越發有意思。
如果是他一個人上這幽冥列車,他當然是該多謹慎,就得多謹慎。
季尋敏銳地捕捉到車廂裡微妙的排斥氣氛,看到這一幕,他很紳士地擡起手臂,問道:“秦姨,我們進去找個座位?”
季尋推演了一下,好像也只有這種可能了。
那個戴着氈帽的傢伙突然就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他哪像是拿到了燒紅的鐵塊,滿是惶恐地想要將其甩開脫手。
不過他小看了季尋的毒素抗性。
想走過通道,都得從人堆裡擠過去。
那種感覺就像是命運棋子一般被定格在了棋盤上,身在局中,不能自主行動的約束感。
剛走了沒兩步,就在人堆裡堵住了。
剛纔那一瞬,啓迪出現了:「你在危境中有所感悟,‘咒術·狐仙魅語’認知提升,幻術熟練度+312」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故意要將一支高傲嬌豔的玫瑰踩在爛泥裡,磨掉那股銳氣。
兩人像是被孤立的外人。
車輪摩擦鐵軌的聲音混在車廂裡的嘈雜喧囂中,時刻折磨人精神的聽覺。
秦如是現在的實力,可不是誰都能算計的。
季尋被薰得嗆口。
車廂裡的那些旅客也總會波浪般擠過來。
季尋心中也暗自感慨:“這傢伙力量好大!”
季尋眼疾手快,一把摟住了她的腰,兩人這才穩住身子。
季尋聽到這話,表情微微有些異色:“儲物戒倒是無所謂。那枚【指環】也丟了。”
然而他們不去找麻煩,麻煩會自動找上他們。
之前一些重要的東西都放在油畫裡,兩枚儲物戒丟了問題也不大。
季尋把右手擡起來看了看,看着光光的五根手指,道:“我的戒指被偷了。”
秦如是聽到這話,也眉頭一皺。
秦如是倒是早就看明白了。
“嘖嘖,有意思.”
“仙家?”
“嗯。”
季尋看到這裡,雙眼微微一眯。
聽到這話,他其實並不算太意外。
高開衩的設計恰到好處地露出了白皙的腿部,含蓄而風韻十足的性感若隱若現。
莫名其妙的躁動,起初還可以說是心血來潮,後面就不對經兒了。
“賣血花膏咯.陳年骨粉、不腐鮮皮、生魂碎屑.”
那枚戒指是白家的三大傳承至寶之一,丟了確實很麻煩。
秦如是太打眼了。
季尋倒是全然不在意。
老太婆是尖角狐臉,花襖婦人水蛇腰,氈帽小夥刺蝟鼻
看着是普通人,仔細看,卻沒一個正常的。
過道幾乎沒空擋,現在那些人擠來,兩人貼得很近。
秦如是聽着呵呵一笑,也沒否認,大大方方迴應:“嗯。謝謝誇獎。”
旁人對付竊神者序列卡師很難,白家人對付自家專屬序列的手段可不少。
可剛試了試,沒走幾步,突然發現自己像是撞在了大山上,竟然動不了?
偏頭一看,身邊有頭髮花白的老人,穿着花襖子婦女,還有一個穿着短褂,肌肉虯結而油光發亮的力夫。
擡眼一看,一張俏臉近在咫尺。
那是一種比旗袍綢緞更細膩的觸感,入手溫軟。
就這時,“哐擦”一聲,列車像是壓倒了什麼,一瞬顛簸。
這種保護讓彷彿隔絕開了那種俗氣,一下子就將秦如是的尷尬處境悄然化解。
甚至會給那幕後的白家人的一些大驚喜。
旗袍的領口微低,恰到好處地展露頸部修長的弧線與鎖骨間的柔美輪廓,季尋的視角正好能看到一片白花花巍峨和深邃的事業線。
這種面對未知的探秘感,讓季尋也越發覺得有趣。
秦如是美眸一轉:“哦,是嘛?”
秦如是對白家可談不上多少血親之情。
但看上去,卻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綻。
近距離一觀察,季尋這才發現,車廂裡這些乘客好像人人都有仙家傍身。
季尋之前就發現了,秦如是的情緒平靜之下有種凜冽。
秦如是想要保持那股仙靈之氣,不容易。
隨即無奈一笑。
如果真這樣站一路到極盜城,怕是什麼仙氣都污染得沒了。
“.”
【血瘟疫】改造後的身體讓他擁有了超高的毒素抗性。
那對於卡師來說,可都是大機緣。
這種相處很微妙。
季尋聽着也點點頭。
被咬了也不怕,還有金大腿頂着。
如果是曾經白家的【竊神者指環】也就罷了,白家的人都能拿得。
就像是再正常不過一趟平民車廂,這裡有着各種底層職業的旅客。
這舉動立刻讓那股焦灼對峙氣氛,消散一空。
這趟車很特別。
無論是“氣”,還是神態,都完全沒有任何破綻。
然而無論那傢伙如何用力,戒指就像是黏在了他手指上一般,怎麼都甩不掉。
但不全是。
季尋索性就把手繼續放在了她的腰上,護着旁人不能靠近。
說來也奇怪,季尋明明不止一次見過秦如是光着身子的樣子,但此刻他總覺得這不時一瞥,心中某些念頭微微躁動。
旁人拿來無用,季尋的職業序列卻用的。
站在車廂裡的人流就像是波浪一般涌了過來,季尋被身後人羣這一推,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明明是一個針對秦如是的局,兩人自顧自沒理會旁人的交流,反而不入局中了。
多到車廂走廊裡都塞滿了人。
季尋反而很奇怪的是,明明意感知到有人注視,來源卻不只是車廂裡的這些旅客。
他也沒拿開,鬼使神差地放在了那裡。
但現在不是。
她身上是一襲緊貼曲線的黑金旗袍,輕輕包裹那曼妙身姿,勾勒出前凸後翹的絕妙線條。
餘光瞥了一眼,一頭秀髮高挽起的秦如是滿臉冷俏。
而且再一看,身邊的旅客感覺也不太正常。
「你在危境中有所感悟,‘仙法·煙瘴迷域’認知+124,毒素抗性+33」
車廂裡的氣氛有點詭異。
季尋估摸着這一車廂的詭異傢伙加一起,都不見得能奈何兩人。
剛走進車廂,嘈雜鬨鬧聲就像是鞭炮入耳,聽得人一瞬恍惚。
旺財是認主了的,而且它本就是個“小邪神”。
秦如是聽着不明所以,投來了詢問的目光:“???”
大概又是因爲某種默許,這種念頭越發強烈。
人太多了。
季尋的手輕撫了一下綢緞的材質,評價了一句:“嗯。好看。”
季尋倒是無所謂。
這能讓一般五階卡師吃大虧的煙氣,對他來說卻沒什麼影響。
至少季尋覺得挺好。
一旁的秦如是見狀,眉宇間剛纔浮現的擔憂瞬間消散,露出了一副旁觀看戲的輕鬆神態。
看來白家的人是有備而來,已經知道這枚戒指在季尋手裡。
惡意、狐疑、猜忌、譏諷、陰冷.諸多情緒。
這讓原本很煎熬的乘車時光,突然變得好像還不錯。
季尋就這般毫無顧忌地領着秦如是走入了車廂裡。
正好胸口觸碰,兩人都能清楚感知到對方心跳,姿勢難免親密。
也不知道列車還要行駛多久,又不能聊正事兒。
不過沒等秦如是想親自動手找出小偷來,季尋卻淡然一笑:“沒事兒。如果只偷儲物戒,我還真奈何不得。可惜,那傢伙偏偏要偷【指環】.”
季尋猛然一凜。
車廂並不歡迎她這個“外人”。
只是才確定了自己真是中了咒術。
季尋:“嗯。”
必然會拿出一些補償的。
她知道季尋的實力,也沒提醒。
秦如是淡雅一笑,伸手很自然地挽着他的胳膊。
季尋索性就完全將秦如是擋在了身前,一手摟着纖腰,一手護着。
聽的人心中漸漸煩躁。
自己現在的力量堪比六階純力量卡師,可現在竟然沒擠得動一個搬運力夫?
隱隱定睛感知,“意”的層面,彷彿看到一頭強壯的巨熊擋在那裡。
落在旁人手裡,季尋不僅知道戒指現在就在第五排,打牌的那羣人的某個傢伙手裡。
看着啓迪中的提示,他明白是第三排那個抽菸的中年人動手了。
秦如是越晚漏底牌,局面就對兩人越有利。
無論她進不進車廂,但凡猶豫,就落了下乘。
季尋一本正經,卻又像是開玩笑的語氣:“我覺得秦姨越來越漂亮了。”
哪怕是有較爲親密身體接觸,秦如是臉上也全然沒有流露半點小女兒的嬌羞,始終一副從容優雅的神態。
似乎是察覺了季尋的目光,秦如是偏頭看了季尋一眼,目光觸碰,她淡然一笑:“走吧,我們去車廂裡。”
本想放下,身後的人已經擠了過來。
雖然兩人已經認識很久,他也才發現好像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觀察這位秦姨。
倒不是承受不了神秘層面的壓迫,更多可能是那種與環境格格不入的不適。
秦如是的語氣微微上揚,複述了一句:“哦?”
他驚訝的是,對方竟然能讓他毫無察覺地偷走自己手指上戴着的戒指?
這是什麼手段?
秦如是看着目光收縮了一下車廂裡的人,道:“用的是仙法,怕是很難找到了。有丟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嗎?”
“他孃的,有小偷!老子的錢袋子被偷了!售票員,售票員!”
到現在季尋隱約看明白這列車怎麼回事兒了,這是一堆仙家,是要先折了秦如是的銳氣。
那語氣彷彿是在暗示:所以,手?
看着季尋一副神色迷離沒有收斂的架勢,秦如是詫了一瞬。
還有幾個看着秦如是目光明顯不懷好意的男子想要趁機摸過來。
等了好幾秒,她又看了季尋一眼,這才提醒了一句道:“你被身後那位【狐仙】小姐迷住了。”
空氣中瀰漫着各種腳臭汗液、廉價脂粉混雜的怪味。
打牌的依舊在高聲打牌,抽菸的依舊在抽菸,售賣的小販一趟趟走着
漸漸地,車廂上空已經瀰漫着一層厚厚的煙霧。
然而變故來毫無預兆。
不過本就是白家專列,他也不多奇怪。
季尋看到這一幕,嘴角微微揚起。
站坐都沒位置。
當初秦家滿門被滅,白家在幕後的手段可不光彩。
“大爺,您少抽點菸,車廂裡不透風,都快憋死了”
季尋想擠出一條路。
哪怕是有季尋掩護分擔火力,她此刻都像是一朵嬌豔玫瑰,在泥水般渾濁的車廂裡熠熠發光。
對方坦蕩,季尋當然也不見外。
季尋看着這塞得滿滿當當的車廂,表情也微微一怔。
秦如是眉心含着一抹微笑,神色依舊淡然。季尋心無旁騖,秦如是也全然不介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廂又是一陣顛簸,季尋的手不覺從秦如是的腰間滑落到了挺翹的臀部上。
饒是他身後的一隻白鼠仙家虛影顯現,也半點不能阻止,眼見就要暴斃當場。
“唷~小妞兒桃子不耐啊,什麼價錢啊?”
車窗外一片流動的漆黑,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裡,頗爲顛簸。
冥冥之中似乎還有一些看不到的存在。
她一身黑底金紋的束身旗袍,還有那精緻的妝容,渾身上下處處都與這車廂裡的“渾濁”格格不入。
而那老鼠男這一聲驚叫也彷彿給車廂按下了一個暫停鍵。
車廂裡的所有人都把目光齊齊看向了季尋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