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小姐,我倆運氣好像不太好啊。遇到一頭三階災厄就這樣了,再這樣下去,我們怕是活着回到雄獅城都很難啊.”
“呵,你別用那眼神看我,我從小到大運氣都很好的。多找找自己的原因。”
“要不,你自己先走?你的傷勢比我輕,沒我拖累或許更安全。”
“伱是想聽‘我要走了,你必死無疑。你幫過我,我不會放棄你’;還是想聽‘我現在的命運和你糾纏在一起,合作纔有機會活下去’?”
“哈哈哈,我選第一個.噗.”
“.”
季尋剛想笑出來,沒忍住就是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城市廢墟,一處破樓的斷牆下。
兩個狼狽的人影已經躲了許久。
閒聊兩句,也算苦中作樂。
原本兩人都還一路順利。
但不知道爲什麼,突然間城市遺蹟裡就多出了好多戰鬥動靜。
季尋兩人也不傻,猜到那些人是來找他們的。
所以兩人就一路朝着沒人的地方走。
但那些人跡罕至地方通常都意味着危險。
剛纔就運氣就不好,碰到了一羣怪物。
其中還有一頭三階喪屍種災厄。
原本那種怪物對兩人任何一人都威脅不大,可惜兩人都身負重傷。
一路被怪物攆着跑,好不容易殺掉了那頭災厄,兩人的傷勢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子。
卡特琳娜勉強還能走。
季尋剛纔的戰鬥中也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下半身已經沒了知覺,幾乎算是癱瘓了。
再來這麼一場戰鬥,兩人怕是當場就得交代。
四周怪物的腳步聲還很密集,他們也沒敢出去,抓緊時間療傷。
卡特琳娜用紗布包好了自己手臂上的傷勢,轉眼看着全靠機械骨骼支撐的季尋,說了一句:“你的傷勢問題很嚴重啊。如果不及時治療,恐怕會很糟糕。”
季尋笑着糾正了她這說法,道:“不會很糟糕。而是一定會死。”
他現在已經算是“高級醫療學識精通”了,對自己的情況再清楚不過。
不說外傷。
體內的那股異常能量不消除,總感覺像是在死神面前跳舞,隨時都會被一鐮刀帶走。
但他現在也根本沒辦法消除。
手裡的藥劑完全沒用。
他能想到唯一的方法就是《細胞活性沸騰》。
但這秘法雖然是傳說中的五十二魔神禁術。
可卻是當初那個二階的「疫醫」黑森從銅片中領悟出來的,法則層面太低。
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而且現在最大的威脅不是怪物,而是遺蹟裡任何一個人類。
季尋這話的樂觀語氣輕鬆地彷彿要死的不是自己,卡特琳娜聽得神色也微微有異。
但她自己的狀況也不好。
一枚金幣在她指尖翻動着,她的神情也越來越凝重。
算是共患難了一場,卡特琳娜並沒有避諱自己手裡這枚爺爺傳給他的家族至寶【命運金幣】。
季尋之前有看到這枚罕見的五級遺物。
但顧忌隱私,一直沒有問。
現在看着卡特琳娜的表情如此嚴肅,想着也無關緊要了,他隨口問了一句:“怎麼了,占卜出了很壞的結果?”
卡特琳娜搖搖頭,晶眸中浮現着一抹深邃,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道:“情況是挺糟糕的。但好像命運被什麼干擾了,我占卜不到前路該如何抉擇。”
這是她從未遇到過的情況。
換作之前,用這枚金幣占卜兇吉這種簡單的選擇,再如何都應該有一個大致方向的。
但現在卻模糊不清。
好像是有某種神秘力量干擾了。
給人一種感覺,像是頭頂有一隻大手遮着,未來什麼都看不清了。
原本想着就算了,卡特琳娜腦子思緒一轉,突然把臉看向了季尋,“要不,你幫我試試?”
季尋聽着也大有興趣:“這我還能試?”
卡特琳娜點點頭:“可以。占卜有時候有他人氣運加持,會更準確。何況現在我們是合作關係,氣運相連。”
說着,她直接把那枚命運金幣遞了過來,道:“你擲出就好。人頭是‘吉’,字代表‘兇’。”
“好。”
季尋聽着也不墨跡,拿着就隨手將金幣拋了起來。
金幣在空中翻滾悅耳脆響,啪一聲就落在手裡。
正是“字”的一面。
看到這個結果,兩人都沒有任何意外。
眼下這情況,能占卜出個“吉”纔怪了。
然而卡特琳娜剛想把金幣收回來。
突然,異況陡生!
那枚在季尋手掌裡原本都已經穩穩落平的金幣詭異一顫。
然後
竟然在兩人驚詫的注視下,離奇地豎了起來!
“???”
卡特琳娜看到這一幕,碧藍瞳孔猛地一縮。
她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那枚豎起的金幣,愣了兩秒。
然後她才又擡頭看了看季尋。
一瞬間,彷彿世界的顏色都從彩色變成了灰白。
一股死亡來臨的巨大壓力,壓得她呼吸都粗重了起來。
目光觸碰,季尋從她震顫的瞳孔就隱隱猜到什麼,但語氣依舊平靜地問道:“這代表什麼?”
卡特琳娜沉吟了一瞬,只吐出兩個字:“極兇之相。”
季尋聽着雙眸也微微一眯。
在這位獅心家大小姐臉上,他可從來沒看到如此的嚴肅而沉重的表情。
琢磨了一下,他確認道:“‘極兇知相’是什麼意思?”
卡特琳娜語氣已經聽不到任何情緒,換了個說法:“必死無疑。”
季尋聽着神情只僵滯了一瞬,彷彿立刻就接受了這個結果。
他臉上也瞧不出任何擔憂,只是用開玩笑的語氣問道:“會不會不靈驗啊?”
卡特琳娜搖搖頭,輕聲道:“這枚金幣是兩百年前徐前輩給我獅心家祖爺爺的。”
聽到這話,季尋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哦。”
徐老頭給的,那大概率是準的了。
只是哦?
卡特琳娜原本腦子裡還在思考這死局會從哪裡來。
但聽着季尋着雲淡風輕的迴應,她突然想到了別的,轉臉問道:“我怎麼發現,這你傢伙怎麼任何時候都看不到畏懼的?”
現在可是死局了啊!
死局,懂嗎?!
生命會像是花瓶一樣,嘩啦就摔碎了。
再也沒有了。
季尋看着她好像好奇了很久的樣子,笑了笑,說出了內心的想法,“既然是死局,我在想,我會以什麼姿態在這個世界死去。”
說着,他像是已經幻想到了什麼畫面,“但願.有一場絢爛而精彩的謝幕。”
卡特琳娜聽着秀眉一皺,覺得這回答有些荒謬:“你就半點不害怕?”
現在沒有高深莫測的徐前輩,身上也沒帶什麼保命之物,滿城都是敵人。
這局面,她自己也看不到點解局的希望。
這對季尋來說也同樣如此。
【替死草人】卡牌消耗了,哭泣天使也被搶走了,他現在還是重傷,再沒有比現在更糟糕的狀態了。
可季尋依舊很平靜,反問道:“害怕什麼?害怕自己會失去生命?”
想着他搖搖頭,嘴角掛着一抹毫不在意的輕笑,說道:“如果沒有選擇的話。我會在生命盡頭,儘可能地尋找一些快樂。”
孤男寡女,漆黑的城市廢墟,這環境總會讓人思緒亂飛。
聽到這話,卡特琳娜顯然誤解了他這跳脫的話術,眸光古怪地瞥了他一眼:你想幹嘛?
“呵呵.”
季尋也沒去解釋這位獅心大小姐的誤解,反而還嘴角微微揚起,一臉戲謔地看着她。
卡特琳娜看着他這表情,也知道自己想多了。
但就是這種面對死亡的灑脫彷彿會感染人,剛纔還忐忑的情緒平靜了很多。
好像從這一刻開始,她才覺得真正認識了眼前這個傢伙。
占卜出了最壞的結果後,兩人反而越來越平靜。
季尋也不得不承認,卡特琳娜是一個很好的聊天對象。
頂級貴族家的小姐的學識見識都是當世頂尖。
偶爾閒聊幾句,談談人生、理想、詩歌、藝術、生命的意義她都能說出一些自己的見解。
這種不帶任何試探目的閒聊,讓兩人都覺得很愉快。
但這破樓是怪物密集區域,不能久留。 稍作休息,傷勢穩定了一些,兩人就準備離開。
卡特琳娜看了他的癱軟的雙腿,問道:“你還能不能走?”
季尋試了試,便搖搖頭。
腿部有點知覺,但不足以操控機械骨骼讓他站起來。
沒等他說出什麼來,卡特琳娜癟了癟嘴。
像是做了什麼思想鬥爭,一瞬猶豫。
然後她就俯下身子,開始幫着拆卸機械外骨骼,同時說道:“上來吧,我揹你。”
季尋全然不矯情,咧口一笑:“好。”
這麼個貴族小姐放下身段揹人,這可很難得。
卡特琳娜白了他一眼。
拆卸掉機械骨骼,她蹲在將季尋背了起來。
但動作很生疏,在翻出了斷牆的時候,兩人險些齊齊摔在廢墟上。
季尋藉此調笑了一句:“我要掉下去了。”
卡特琳娜沒理會,甚至沒轉過臉讓人看到她的表情,幽幽道:“你這傢伙知足吧。從小到大我從沒背過別人。你還是第一個。”
季尋嘴角微微揚起:“難怪了。”
第一次爬在一個女人身上,他看着自己這般廢人的樣子,笑意更多是自嘲。
但好像這一刻,有點明白了。
明白了那個神秘人爲什麼要重傷自己了。
卡特琳娜就揹着季尋在遺蹟裡走着。
然而這片區域的怪物本就密集,季尋的“厄運賭徒”光環也從來沒指望運氣好。
走了沒多久,他們就遇到另外一波怪物。
更糟糕的是,和怪物戰鬥的動靜終於是吸引到了在城市找他們的人。
不多時,戰鬥就結束了。
但麻煩纔剛開始。
地面上擺着五具屍體。
屍體的額頭都貫穿着一個血洞。
這是一個精銳偵查小隊,都是一二階刺客系的卡師。
季尋和卡特琳娜雖然重傷,但也輕易解決掉了這個小隊。
不過,卡特琳娜看着地上屍體的裝備,神情卻無比嚴肅,道:“現在麻煩了這是我獅心家‘獵狼軍團’的職業偵查小隊。一般是前2、中3、後2的隊形。也就是說,還有兩個跑掉了。他們發現我們,消息就已經傳回去了。”
“哦。”
季尋看着表情也很無奈。
這種隊形就是爲了防止偵查團被人一網打盡。
剛纔他已經盡力解決戰鬥了,但還是讓人跑了。
職業偵查軍團和閒散獵人們的執行力可截然不同。
他們出現在遺蹟裡,也就是說現在遺蹟裡早已佈局成了網格狀,到處都是偵查小隊了。
被發現也再正常不過。
卡特琳娜很清楚自家軍團的戰鬥力,又說道:“這支精銳偵察隊出現在遺蹟裡,必然是城裡有人發緊急戰爭動員了。我那些叔伯哥哥們,此刻怕是動員了所有能動員的力量,不讓我活着回城呢。”
季尋聽着也一臉無所謂,敵人多了不壓身。
卡特琳娜想了一瞬,又說道:“唯一的好消息是,剛纔沒暴露太多手段。軍團高層不確定一定是我們,可能不會第一時間來頂級高手。”
說着,她微微一嘆:“走吧,第一波追兵很快就會來了。一旦被拖住,麻煩就大了。”
季尋點點頭:“嗯。”
兩人也沒抱怨什麼。
畢竟早有了思想準備。
現在位置暴露,只有試試看能不能再被包圍前衝出去。
然而事實和占卜的情況一樣糟糕。
卡特琳娜畢竟是術式系的卡師,又有傷在身,跑得不快。
兩人沒跑多久,就發現身後被偵察兵給吊着了。
那些傢伙也沒的動手的意思,就遠遠一直吊着。
季尋全盛時輕易可殺,現在卻完全無可奈何。
沒多久,從一支,就變成了好幾支。
動向被這種訓練有素的軍團鎖定,季尋兩人的蹤跡就完全沒有任何隱蔽所言。
沒過多久,一支上百人的隊伍就把他們攔了下來。
昏暗的街道上,濃濃的霧氣瀰漫。
兩方人馬就在破敗的街道上對峙着。
前後都是人。
中間堵着兩個孤零零的傢伙。
季尋臉色慘白,趴着卡特琳娜背上。
他看着不遠處沒有穿獅心家的軍裝,但一個個眼神氣勢卻犀利得像是刀鋒一樣的傢伙,表情戲謔。
職業軍團真的半點沒給機會。
包圍得非常果斷。
逃無可逃。
卡特琳娜表情也同樣平靜。
她看着對面領頭的那個人,掀開了自己的防毒面具,露出了一頭金色秀髮和絕美的臉龐,冷冷道:“波頓中校,怎麼,不認識我了?”
雖然對方所有人都戴着防毒面具,但卡特琳娜認識獅心家每一個高等將領,也叫得出名字。
她一眼認出了這個自己長兄家的精銳家臣。
聽到這話,對面人上百人鴉雀無聲。
那個叫波頓的中校自然不敢應答。
裝傻還可以糊弄過去,真要傳出去家臣伏殺高等貴族,誰都保不住他。
雖然得到了命令,但終究是沒人敢第一個動手傷害眼前這個從來不敢冒犯的獅心家「銀霧玫瑰」!
局面立刻就僵持了下來。
冰冷的街道上,幾百個黑洞洞的槍炮口瞄準着兩人,殺機猶如實質。
眼前,大概率就是占卜的那個死局了。
但即便如此。
那兩人表情依舊無比淡然。
這時候,季尋淡淡道:“放我下來吧。”
卡特琳娜也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慢慢鬆手。
再等下去,敵人越來越多,這對他們兩人來說會越來越不利。
現在動手,或許還能佔一絲先機。
唯一的好消息是,如他們所料,目前還沒有頂級強者趕來。
但壞消息是,這個波頓是四階。
卡特琳娜把季尋放了下來,立刻有了抉擇,說了一句:“我要用那魔神秘術了。”
季尋知道她指的什麼,之前在秘境裡她就說過那個魔神秘術,用靈魂與魔神交易的拼命手段。
用了幾乎必死。
他雖然知道這位大小姐心意已決,但也笑笑,最後說了一句:“如果你被這些人活捉,不見得一定會死的。”
聽到這話,卡特琳娜渾身一臉不屑,修長的脖頸微微揚起,驕傲而平靜地說道:“這一生我一路行來皆有繁花相伴,最後這一程依舊如此.”
就是這話一出,她身上突然騰起了一種莫名的霸氣。
季尋莫名感覺熟悉像是在那鬼樓的夢境中,看到在聯邦最高席位上的那個身影。
她站在了權利之巔,眸光中睥睨天下。
而後一瞬,只聽着她霸道無匹地呢喃自語:“我說過我非籠中雀!”
生命盡頭,她身上好像突然綻放出了耀眼光輝。
像是黑夜中煙火,沖天而起,燦爛而美麗。
生命最後一刻,她沒有選擇枯黃腐朽,而是綻放成了最絢爛的花。
季尋眼中倒映着那一頭金色秀髮的背影,突然咧口一笑,眸光也漸漸猙獰而瘋狂起來。
而下一刻,卡特琳娜晶眸中已然凜冽一片,輕喝一聲:“魔解!”
再一看,她身後比之前在秘境中更凝實魔神虛影的魔神虛影赫然顯象。
一股不可名狀的氣息瞬間席捲整個冰冷街道。
與此同時,她皮膚上浮現的音符咒印從白色轉變成了絢爛的金色。
這一刻,她像是綻放到極致的玫瑰,美豔而妖異。
卡特琳娜被一股詭異的音波託舉着緩緩漂浮半空,衣袍獵獵作響,渾身氣息也越來越高。
高到了一種彷彿魔神的意志降臨了這個世界一般。
幾乎一瞬間,她身後的半人半魚尾的魔神虛影彷彿也活了過來,纖指輕輕撥動手中豎琴。
剎那間,一股彷彿來自冥界的冥冥之音響起。
卡特琳娜氣息已經高到了一種近乎縹緲的地步,彷彿聽着一聲輕吟:“魔神禁術·忒彌爾的十三重死亡奏鳴曲。”
此術剛一凝聚,對面那個四階的波頓中校臉色,瞬間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