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千二百三十六天。

日子開始倒數了,還有五百八十九天。聿哥哥,再讓芽芽任性一下吧!祝福也是一種愛,可是芽芽現在還無法祝福。

對不起。

如果說,以前陶心芽對伊蓮娜是恨不得她消失的憎恨的話,那現在就是羞愧得想切腹自殺的歉疚了。

若不是她當初的破壞,伊蓮娜早和聿哥哥結婚了,搞不好小孩都好幾個了,而且她當初還對伊蓮娜說了很多難聽話,甚至動手打她……陶心芽愈想愈羞慚,完全擡不起頭來。

飯廳裡一時寂靜下來,陶心芽既愧疚又尷尬。剛剛原聿讓的動作太親密了,讓她實在不知該怎麼反應,而且還被看到了,看到的不是別人,正是聿哥哥的女朋友。

要是以前,她可能會得意洋洋地跟伊蓮娜示威,可現在她只想聿哥哥和伊蓮娜在一起,當然不想伊蓮娜誤會,可是要她開口解釋她和聿哥哥沒關係又很奇怪——雖然他們現在確實沒關係——想來想去,陶心芽還是決定先保持安靜好了。

伊蓮娜目光復雜地看着兩人,尤其是那個東方女孩,她剛到餐廳門口就看到原聿讓用手擦去女孩嘴邊的蛋汁,甚至曖昧地舔去手上的汁液,那眼裡的寵溺是她從沒看過的……不,她曾看過,不過那個曾經讓原聿讓有這神情的女孩已經不在了。

比起兩個女人的僵直,原聿讓的態度卻是自然的。“伊蓮娜,怎麼來了?”他詢問,見陶心芽杯裡的橙汁沒有了,拿起裝着橙汁的玻璃壺幫她倒滿。

陶心芽瞪着被倒滿的玻璃杯,嘴裡的食物有點吞不下去的感覺。聿哥哥是不怕被伊蓮娜誤會嗎?

“呃,謝謝。”基於禮貌,陶心芽吞下食物,吶吶道謝,而眼睛完全不敢擡起。

“我拿幾份比較急的文件過來讓你簽名。”畢竟是商場上的女強人,伊蓮娜迅速斂去眼裡的情緒,恢復該有的冷靜和自窘。

原家的總公司在蘇格蘭,由原父坐鎮,原聿讓大多待在紐約的分公司,而原聿讓回來蘇格蘭的這個月,紐約分公司暫且交由副總負責,不過重大的文件還是得讓原聿讓過目,有的合作方案也需要原聿讓的親筆簽名,因此紐約分公司就會將文件傳送到總公司。

原聿讓雖然回來蘇格蘭,可不代表他沒事做,難得兒子回來,原父當然把公事都交給兒子,讓自己悠閒幾天。因此原聿讓這些日子都待在總公司,今天他要和客戶談生意,就不進公司,身爲秘書的伊蓮娜當然得陪同,原本他們都約在公司門口再一同出發,不過伊蓮娜進公司時剛好拿到分公司傳來的急件,就乾脆過來原家。

原聿讓拿過伊蓮娜手裡的文件,微微笑道:“麻煩你了,你還沒吃早餐吧?坐下一起用餐吧!”

伊蓮娜也不客氣,剛好就坐在陶心芽對面,看着陶心芽,她打趣地朝原聿讓道:“這可愛的小姐是誰?不會是你拐來的吧?”

然後對陶心芽打招呼。“嗨,你好,我是伊蓮娜。”

伊蓮娜是標準的西方美女,俐落的淺褐短髮,碧綠眼睛,一襲淺藍色套裝的她看起來精明幹練,卻又不失女人味。

“嗨!”陶心芽極力讓自己笑得自然,“我叫貝拉。”這是她的英文名字,說出名字時,她忍不住偷偷瞄了下原聿讓。

原聿讓沒有任何反應,端着咖啡,低頭看着伊蓮娜拿來的文件。

陶心芽偷偷鬆口氣,不過又覺得自己也沒必要這麼小心翼翼,伊蓮娜是外國人,她跟伊蓮娜說英文名字是正常的。

“貝拉,你是東方人吧?長得真可愛,聿,你在哪認識這麼可愛的小妹妹?”伊蓮娜笑着看向原聿讓。

原聿讓喝口咖啡,淡淡地望向陶心芽,而陶心芽則侷促地低頭,加快用餐的速度。她是可以找藉口趕緊逃離這種尷尬的處境,不過這兩年的節儉讓她習慣不浪費食物,就算要走,也要把手上的東西吃完再走。

看出她想逃離的念頭,原聿讓揚起脣角。“吃慢點,小心別噎到了。”

“咳咳……”冷淡又溫柔的叮嚀讓陶心芽噎到,趕緊拿起橙汁大口灌下,不過她已經咳到眼紅鼻子紅,搭着那張白嫩嫩的包子小圓臉,有種說不出的可愛。

“看吧!”罪魁禍首沒有任何自覺,還說着風涼話。“就叫你吃慢點了。”

她會噎到,還不是他害的!

陶心芽忿忿地瞪他一眼。她確信聿哥哥真的變了——他變壞了!

接收到瞪視的人嘴角揚得更高,這纔回答伊蓮娜的話。“你別被她的外表騙了,她已經二十歲了。”

伊蓮娜將兩人的互動看進眼裡,尤其是願聿讓的態度讓她驚異,她仔細看着陶心芽。

嬌小的個子,及肩的栗子色鬈髮,豐潤的小臉,最顯眼的是那雙圓亮的大眼——這張臉只稱得上可愛,就算二十歲,可也只是個小丫頭。

她和原聿讓認識十幾年,她知道原聿讓對這種小女孩是沒有興趣的,可他卻故意逗弄女孩,見女孩有點惱怒了,向來淡漠的眼眸竟泛着笑意,她很久沒見他這樣開心了。

這時,伊蓮娜知道女孩是特別的,而原聿讓也不避諱讓她知道,這讓伊蓮娜覺得不安。

這兩年,她沒見他這麼對待一個女人,這個叫貝拉的女孩是什麼人?竟能讓原聿讓這麼對待她。

“二十歲,真看不出來。”伊蓮娜笑着,睨着原聿讓。“那也小你十二歲呢!對我們來說是小妹妹啊!時間過得真快,我們都老了。”她搖頭感嘆。

原聿讓仍噙着淺笑,沒有迴應伊蓮娜的話,卻淡淡地看向她,而伊蓮娜沒避開他的目光,笑着與他相視。

他欣賞伊蓮娜,真的,她的自信和聰慧從不輸給男人,所以他當年纔會被她吸引。

不過這段感情在他提出分手後就結束了,他知道這對伊蓮娜不公平,是他辜負她。他對伊蓮娜一直感到虧欠,因此他在工作上彌補她,讓她發揮她的能力。

他信任她,兩人在公事上一直是好搭檔,私下兩人仍是朋友,雖然伊蓮娜仍愛着他——她說,她要等他,不管他如何勸,她就是不放棄。

如果陶心芽沒死,離婚後,他會娶伊蓮娜;可是陶心芽死了,那時他就知道他和伊蓮娜永遠不可能了。

或者該說,早在當初分手時,他們就已經不可能了,不管分手的原因是什麼,放棄過的愛情就是形同消逝,無法挽回了。

就算他和伊蓮娜在一起,也不可能會對當初的分手沒有疙瘩,因爲他們兩個都是同樣驕傲又要求完美的人。

“呃……”終於將早餐吃完的陶心芽心驚地打斷兩人的凝視,“抱歉,我早上還有課,先走了,原先生,麻煩你幫我跟梅姨和鴻叔說一聲。”說完,便準備閃人。

“等等。”原聿讓叫住她。“我讓吉姆開車送你。”

這時羅伊也恰好出現,手上拿着陶心芽的揹包和大衣。“陶小姐,這是你的東西。”

陶心芽差點忘了自己的東西,她跟羅伊道謝,穿上大衣,再背上包包,朝衆人點個頭,再次準備離開。

“等一下。”原聿讓又叫住她。“羅伊,將我的圍巾拿來。”

“是。”羅伊離開,不一會兒拿着一條深灰色的羊駝毛圍巾回來。

原聿讓拿過羅伊手上的圍巾,站到陶心芽面前,準備親手幫她圍上。

“呃……原先生不用了,我不冷。”陶心芽嚇了一跳,急忙推拒。

“別動。”他低喝,眼睛冷冷地看她。

陶心芽立即乖乖站住,睜着一雙緊張的大眼睛,心裡叫苦連天。

這樣好嗎?伊蓮娜在旁邊耶!聿哥哥你在想什麼呀?

原聿讓幫她圍好圍巾,撥開被圍巾攏住的鬈髮,指尖不經意地滑過她的後頸。

陶心芽抖了下——心跳加速,小臉不自覺地微紅。她趕緊往後退,不自在地低着頭。“謝謝,圍巾我改天還你。”然後匆匆逃離。

羅伊盡責地跟在身後,送她出門,請吉姆載她到史格威爾。

看陶心芽落荒而逃的背影,原聿讓笑了。他的芽芽雖然長大懂事了,不過某些地方卻一點也沒變——被他兇時,就會害怕地睜圓眼睛,那模樣看起來無辜又可愛。

她要切斷過去的一切,要做現在這個陶心芽,那他由她;可是若她想放手,他絕不允許。

他好不容易有挽回的機會了,這次他不會再錯過。

“這女孩很可愛。”伊蓮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原聿讓轉身,回到座位。“是很可愛。”他同意伊蓮娜的話,伸手爲她倒杯牛奶。

他知道她早餐都會喝一杯溫牛奶。

伊蓮娜看着牛奶,微微一笑。“以前唸書的時候,你總會帶一瓶溫牛奶給我。”青澀的學生歲月,那時他們相知相戀,現在回想仍是甜蜜。

原聿讓垂眸,端起已冷掉的咖啡。

“你喜歡那女孩?”伊蓮娜從不拐彎抹角。

“嗯!”他懂她的個性,一如她懂他,因此對她的直接他不意外。

“爲什麼?”

因爲那是他的芽芽。

“伊蓮娜,你有想過嗎?也許我們當初的愛沒有我們以爲的那麼深。”所以纔會分手分得那麼輕易。

“不是,是陶心芽的破壞!”她無法接受他的話,她愛他,甚至等他這麼多年,她以爲他們會在一起的。

陶心芽不在了不是嗎?這幾年他身邊的女人只有她不是嗎?可爲什麼他卻喜歡上那名突然出現的東方女孩?伊蓮娜無法接受。

“我不會放棄的。”

當初她就是放棄了,纔會失去他,這次她絕不會再輕易放棄!伊蓮娜起身,堅定地看着原聿讓。

“這次,我不會輕易退出。”語畢,她轉身離開飯廳。

原聿讓沒有阻止,也沒有開口勸她,他知道此時的伊蓮娜是聽不進去的。

他對伊蓮娜是歉疚,可他不會把歉疚當作愛情,他的愛只給一個人。當初他不知道自己愛芽芽,又被她的背叛和吵鬧弄得厭煩,那時他們見面就是爭吵,他恨不得擺脫她。

等她真的走了,他才驚覺自己錯過什麼,可來不及了,他的芽芽再也不會回來了。他痛苦地過了兩年,他想,是懲罰吧?懲罰那五年他對她的漠視和無情,可是錯的是他,爲何要帶走她?

他無時無刻想着她,思念到後來幾乎成了恨,他以爲自己會這麼痛一輩子,可沒想到他的芽芽竟回來了……這是上天再給他一次機會,這次他不會再放她走,他不會再犯同樣的錯。

想到陶心芽,沉穩的眼眸不禁柔軟,原聿讓低聲輕喃,仿若誓言。“芽芽,以前不放手的是你;而現在,是我不許你放。”

圍巾有聿哥哥的味道……

陶心芽摸着頸上的圍巾,低頭將鼻尖埋入,聞着那清冽的味道,是聿哥哥慣用的古龍水。

好想念這味道,陶心芽幾乎是貪戀地聞着,用鼻尖輕蹭柔軟的圍巾,有點不太想把圍巾還回去了。

“心心,你這圍巾哪來的?”妮亞看着陶心芽身上的深灰色圍巾,這款式怎麼看都像男人用的,而且……她的眼神變得曖昧,用手肘頂一下陶心芽。“你昨晚沒回來睡,該不會跟原聿讓發生什麼了吧?”

“你別胡說!”陶心芽瞪她,急忙道:“人家原先生有女朋友了。”

“原聿讓有女朋友?不可能呀!八卦雜誌怎麼沒說?”狗仔可是很愛挖貴族八卦的,尤其是原聿讓這種條件好的名門貴公子,他的事可是人人關注。

“他守身如玉很久了耶!這幾年完全沒傳過任何緋聞,就連那個曾經跟他搞過曖昧的秘書,聽說兩個人也只是朋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