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日軒的路上,杜浩然道:“吃個早餐還得這麼辛苦,要不以後我就找個藉口,咱們在望日軒吃早飯好了。..”
“別,千萬別。”葉琢忙道,“你不來,公公、婆婆和大哥他們不會說什麼,但我不來卻不行,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杜浩然不說話了。作爲一個現代人,他還真看不慣古代這種規矩。長輩、男人坐着吃飯,做媳婦的就得站在旁邊伺候他們吃,一大羣丫鬟婆子則閒着沒事幹。有必要這樣做麼?
但這是社會大環境,身處在這樣的家庭中,他也改變不了什麼。他自己不怕,但葉琢卻會被人排擠。
想起杜墨和夏至這些人的做法,他更加厭惡。這種綿裡藏針鬥心眼的事,他從心底裡討厭。
夏至走在他們身後,投向他們的目光全是怨恨。
秋月瞥見,心裡擔憂。待回到望日軒,杜浩然去了書房,她便跟着葉琢進了臥室,將夏至的剛纔的神情說了,疑惑道:“姑娘,咱們初來乍到,根本就沒得罪過她,她怎麼就這麼恨咱們呢?”
葉琢望着秋月,嘆息一聲:秋月還是太單純了,她哪裡知道這些豪門內宅的齷齪?
想了想,她決定還是給秋月說明白:“瑞王妃把夏至派到這裡來伺候三爺,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什麼意思?”秋月疑惑地望着葉琢,眨了眨眼。
見她不明白,葉琢又淡淡道:“你想想,咱們在葉家二房的時候,那些丫鬟爲什麼總想着要去伺候我那個爹爹,你就明白了。”
秋月皺着眉思忖了一會兒,倏地瞪大了眼睛:“啊。我知道了……”把嘴一捂,臉色紅了起來,啐了一口,“這夏至。真不要臉!”
“這大戶人家,都是這樣。”葉琢淡淡道,“丫鬟去伺候少爺或老爺,以後就順理成章地成爲通房。如果能得寵。或是生個一男半女,求個姨娘的名份,那就成了半個主子,榮華富貴就穩穩地到手了。這豈不比嫁給奴才或貧寒人家要強?這是多少丫鬟的夢想呢。”
她說着話。伸出手去,拿起茶杯輕啜一口,眼睛有意無意地觀察着秋月。
環境能讓人改變。以前秋月是不知道這些。沒往那處想。但不代表她以後不會這麼想。她是自己在這府裡最親近的人。有沒有異心,非常重要。
“真不明白這些人是怎麼想的。”秋月根本不知道葉琢在觀察她,憤憤然地道,“就算日子過得苦一點,但夫妻倆恩恩愛愛的不好嗎?非得做低伏小,整日裡勾心鬥角,她累不累?
看看二房老爺那些通房丫鬟。過的都是什麼日子?以前太太還在那邊的時候,待人寬厚,也就罷了。後來太太走了,那龔氏進了門,聽說把她們折磨得不成人樣,動不動就尋個錯把她們打一頓,有兩個還給賣到了青樓裡去。簡直是自取其辱。”
再看看咱們家的老太太,大半輩子雖然過的清苦了些,可她跟老太爺有多好。她說什麼就是什麼,老太爺什麼都順着她。那才叫人過的日子呢。”
葉琢微笑地看着她,一臉的欣慰:“你能這麼想就好了。我現在呢,好歹是靖安王妃了,你作爲我身邊的貼身侍女,比那富貴人家的姑娘還要尊貴幾分呢。以後啊,我一定會給你挑一個好人家,不光夫妻恩愛,也不用過苦日子。”
“姑娘,您說什麼呢。”秋月沒料想葉琢會說到她自己身上去,一跺腳,兩頰緋紅。
“你也十七了,我不能再耽誤你。”葉琢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兩人一同經歷過這些多事,她跟秋月,名份上是主僕,實則早已親如姐妹。她還真捨不得秋月離開自己。
秋月也不是那等扭捏之人,一聽這話,正言道:“姑娘,您剛進府,腳跟還沒站穩呢,我可不放心這時候離開您。過兩年再說這事也不遲。”
“行,先不提,反正啊,急也急不來。這人還得慢慢挑不是?”葉琢笑道。
秋月這才放了心,轉而擔憂地道:“您一來,那夏至就把您給恨上了,這豈不是說,她對三爺有非份之想?那現在三爺把她退回去,她不是得更恨您了?啊呀,這可怎辦是好?她不會使什麼詭計陷害咱們吧?那女人可不是什麼善茬,早上還把我推進門呢。”
葉琢想起早上的事,心裡隱隱不安,蹙眉道:“秋月,你把早上的事給我詳詳細細地說一遍。”
秋月便將早上發生的事描述了一遍。
她看到葉琢一改往日的冷靜與從容,眼裡竟然隱藏着擔憂,忙問道:“姑娘,發生什麼事了?”
葉琢搖搖頭,道:“你有空的時候,去找杜忘聊聊天,隱晦地打聽打聽三爺的病情。”
“是。”秋月臉色一斂,應了一聲。
“三爺的病情,瑞王爺和瑞王妃怕是不知道。具體的,三爺連我都不說。所以你打聽的時候,注意一些,別讓人察覺。”
“是。”秋月見葉琢沒別的交待,問道,“那奴婢現在就去?”
“去吧。”葉琢點點頭。
秋月打開門,出去剛下了臺階,迎面就看到羅嬤嬤帶着兩個婆子從外面進來,忙上前喚了一聲:“羅嬤嬤,您怎麼來了?”
羅嬤嬤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意:“三夫人呢?王妃喚她過去。”
秋月打量了一下羅嬤嬤的臉色,心裡疑惑。葉琢才從正院回來,這板凳還沒坐熱呢,怎麼轉眼又叫她過去?有什麼話,瑞王妃剛纔怎麼不說?
不過跟了葉琢這麼久,她也算比較有心機了,笑着將羅嬤嬤往椅子上讓,一面道:“羅嬤嬤稍等,奴婢去叫三夫人。”
羅嬤嬤微微頷首:“去吧。”卻仍站在那裡,並沒有坐下。
秋月蹙着眉,轉身進房。把外面的事告訴了葉琢。
葉琢稍一思忖,站起身來:“走吧。”
“姑娘,要不要把這事告訴三爺一聲?”秋月問道。
葉琢搖搖頭:“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事。如果不是尋我錯處的話,叫三爺去。反倒惹王妃不高興。算了吧。兒子要是太過護着媳婦,做婆婆的會很不高興的。”
說着,她走了出去,看到羅嬤嬤三人正站在小廳前。笑道:“有勞羅嬤嬤跑這麼一趟。”
“這是老奴的本份。”羅嬤嬤臉上的笑容雖然淡淡的,但態度還算恭敬,“三夫人請。”
葉琢一邊往外走,一邊問:“不知婆婆喚我過去。是因爲何事?”
“也沒什麼大事,只是想跟三夫人聊聊天。”羅嬤嬤道。
葉琢看了她一眼,沒有再問。緩步出了門。秋月連忙跟了上去。
不一會兒。幾人就進了正院大門。
此時的正院與早上比起來,清靜了許多。除了正院門口立着兩個丫鬟,整個院子靜悄悄的。那丫鬟見了葉琢和羅嬤嬤來,忙上前施禮,笑道:“王妃到後花園去散步了,吩咐說三夫人來了,直接去後花園就是。”
葉琢和秋月都暗暗舒了一口氣。既是到後花園相見。可見比較輕鬆愉悅,不是什麼三堂會審的大事。
“三夫人請跟老奴來。”羅嬤嬤前面帶路,繞過正屋,往東穿過兩個拱門,就到了瑞王府的後花園。
此時瑞王妃並沒有在散步,而是坐在一張椅子上,跟旁邊一位穿薑黃色褙子的婦人說話。
“媳婦給婆婆請安。”葉琢上前,輕輕一福。
“你來了?”瑞王妃看了她一眼,指着旁邊的椅子道,“坐吧。”
葉琢告了聲罪,走過去坐下。
“也沒什麼事,就是叫你來聊天喝茶。”瑞王妃又道。
站在後面的立春忙上來,給葉琢斟了一杯茶。
“謝謝婆婆。”葉琢越發放下心來,端起茶來聞了一下,笑道,“上好的碧螺春,真香。”
這句話是誇獎寒喧,其實也是打開話題。兩個陌生的女人,想要聊天,總得有話題不是?
但瑞王妃卻沒順着這個話題往下聊,而是問道:“你跟弈兒,在南邊是怎麼認識的?”
葉琢神色微斂,站了起來,謹慎地措辭,將她與杜浩然相識的過程說了一遍。
一面說,她心裡漸漸發沉。她發現,現在的瑞王妃跟早上相比,似乎判若兩人。早上的瑞王妃,很和藹可親,望向她的目光也很慈愛。而現在,雖然臉上仍有笑容,語氣也很親切和藹,但笑容根本沒到眼底,看她的眼神含着一種冷意。
難道瑞王妃一直都不滿這樁婚事,現在開始刁難她這個媳婦了?
葉琢蹙眉。
瑞王妃聽完葉琢的話,端起茶盞來慢慢地喝了兩口,似乎在思忖什麼。不過她擡起頭來,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指着遠處的一簇桂花道:“那桂花不錯,你去給我摘一束過來吧。”
葉琢不知她放着那麼多的丫鬟婆子不使,爲何要叫她去摘花。不過還是應了一聲,帶着秋月去了。
好在那株桂花樹並不高,黃燦燦的花開滿了枝頭。葉琢伸手摘了幾枝,看看差不多了,拿過來獻到瑞王妃面前。
“放桌上吧。”瑞王妃卻不接,又道,“好了,我也累了,你回去吧。”
葉琢越發的詫異,不知瑞王妃這是演的哪一齣。不過既然沒被挑錯,就是好事。她行了一禮,帶着秋月回了望日軒。
瑞王妃看着她出了拱門,對身後揮了揮手:“你們先下去,我跟呂嬤嬤說幾句話就回去。”
“是。”衆丫鬟婆子全都退了出去。
瑞王妃這才轉過頭,向那薑黃色褙子的婦人問道:“怎麼樣?看真切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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