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三個女人被葉琢這一席話說得出了一身冷汗。
顧塵更是暗叫慚愧。她在皇宮裡混了十幾年,卻還是個政治小白,葉琢一聽就知道問題所在,她卻一無所知。
所以說,她真不適合在這古代生存。
只有從沒聽說過朝堂爭鬥的關氏還有些懵懂:“你的意思是說,如果你以竇家姑娘的身份嫁給靖安王,兩家聯姻,就會讓皇上對瑞王和靖安王更爲忌憚?”
“對。”葉琢耐心地解釋,“瑞王府只有不與權貴結交,不招徠朝臣,做出無心政治的樣子,才能得以保存;否則,遲早要被皇上找藉口清理。”她擡起頭看了顧塵一眼,“所以靖安王的兩個哥哥,所娶的妻子是不是都是家境沒落的勳貴,手裡沒有實權的那種?”
顧塵想了想,點了點頭:“靖安王的大哥,即瑞王府世子,娶的是清寧候家的嫡長女。清寧候懦弱無能,兩個兒子也是隻會吃喝玩樂的紈絝,家中過得頗爲艱難;靖安王的二哥,娶了趙翰林家的女兒。趙翰林爲人清高,整日吟詩作畫,無心權柄;最重要的是,他年過半百,膝下只此一女。”
葉琢點了點頭:“這就是了。”她擡起眼眸,看向關氏和鄭曼文,“所以說,如果我出身顯赫,這門親事還有些難辦;而出身寒微,正是瑞王爺和皇上都樂見其成的事。只要瑞王向皇上提出請求,皇上故作姿態的勸上兩句,就會很快答應下來。”
鄭曼文聽她這話對皇上有些不敬,不由得不安地看了顧塵一眼。卻見顧塵非但眼裡沒有一絲慍色,反而用欽佩的目光看着葉琢,鄭曼文這才放下心來。
關氏卻沉下了臉:“既然這樣,瑞王爺爲什麼要這樣來考校我家琢兒?這些朝堂的事。我們小老百姓,哪裡懂?要不是琢兒聰穎,又正好知道竇家的事,一時沒想到答應了以竇家姑娘普陀出嫁的事。他是不是就不答應這門親事了?”
說着,她有些不滿地瞥了顧塵一眼。
朝堂的事她們不懂,難道顧塵也不懂?顧塵也不說提點葉琢一聲,就這麼將借名一事當成個好辦法跟她們說。她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顧塵被關氏那一眼看得紅了臉。作爲一個政治小白。她也很內疚的好不好?
葉琢趕緊伸過手來,握住了顧塵的手,笑着對關氏道:“玉妃娘娘無慾無求,從不理朝堂上的事。正是因爲知道這一點。瑞王府纔會借她的嘴來考校於我。”
鄭曼文生怕顧塵不高興,也趕緊道:“咱們女子,一心一意過好自己的日子便罷了。哪裡會去管這些閒事?玉妃娘娘想不到也很正常。”說着趕緊轉移話題。“所以我覺得吧,是不是瑞王爺相信了謠言,不好回拒靖安王,就找了這麼個藉口?”
“那倒不是。”葉琢搖了搖頭,“瑞王爺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
“這話怎麼說?”三個女人一齊望着她。
“如果杜公子只是瑞王府三公子,以後也會像瑞王府二爺一樣。只生活在瑞王夫婦的羽翼之下,無論我是什麼樣的人,都無所謂。但他現在封了靖安王,就算現在仍住在瑞王府,卻也頂着一處靖安王府的宅子,算得上已自立門戶的;以後勳貴朝臣之間的人情來往,他都得單獨參與一份。但像他們這樣敏感的身份,一旦有個考慮不周,就有可能陷入麻煩之中,遭到皇上猜忌。靖安王是一直流落在外的,對京中各府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比較陌生,這時候就需要娶一位熟悉朝事、精明能幹的妻子,幫他操持這方面的問題。可偏偏杜公子屬意於我,這讓瑞王爺十分爲難。”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不管哪一個作父母的,都會爲子女考慮周全,這倒是無可厚非。鄭曼文聽得這話,臉色漸漸和緩下來:“所以,他便想要考校你一番?如果你能想到這其中的關竅,他就會同意這門親事?”
說着,她望向葉琢的目光有着遮不住的驕傲。
她的女兒,便是瑞王爺都考不倒。玉妃娘娘都想不到的事,她卻能想到。
這樣的女子,想來瑞王爺一定會滿意吧?他滿意了,那麼葉琢以後的日子也好過許多,至少不會被那兩個勳貴或官宦出身的妯娌小瞧了去。
這麼一來,沒準倒還是件好事。
她臉上的表情越發的平和下來。
關氏卻有些不忿:“那如果琢兒沒想到這些呢?難道他就不同意這門親事了?”
“那樣的話,或許只能做側妃了。”葉琢道。
“那要是玉妃娘娘想到了這些,告訴了你呢?”關氏又問。
葉琢看了顧塵一眼,笑道:“玉妃娘娘想到了,她以後就能提點我,這跟我自己想到也差不多吧。”
顧塵臉色微紅地訕訕而笑。
想來杜齊觀對她的性子是很瞭解的,知道她是不會想到這些的,否則也不會通過她來考校葉琢了。
鄭曼文生怕關氏真把顧塵惹惱了,暗地裡扯了扯她的衣袖,站起來對顧塵施了一禮:“以後琢兒去了京城,什麼都不懂,還請娘娘多多關照纔是。”
顧塵意味深長的看了葉琢一眼,笑道:“琢兒聰明得緊,根本不需要我的關照。不過我能關照的,一定會關照,楊夫人請放心。”
關氏也知道自己剛纔說的話太冒失,生怕顧塵怪罪她,連帶着不關照葉琢,趕緊也說了幾句隱晦的道歉話,見顧塵真沒生氣,這才放下心來。
顧塵對葉琢道:“還有一個事,今天上午,寧長從玉街回來,就說要娶你爲妻。”說着有些促狹地朝葉琢眨了眨眼,“如果靖安王正妃當不了,你要不要考慮一下你大師兄?”
“大師兄?”葉琢愕然,隨即望着顧塵,疑惑道,“大師兄爲何忽然說這個話?”
霍寧長和孔池雖然對她比較好,但那也應該是兄妹之情。而且這些日子大家都在爲比賽而努力,接觸不多。霍寧長怎麼忽然想到男女之事上來?
顧塵斂了臉上的笑容,道:“他母親生他難產死了;七歲時,父親又病死了。家中兄長已成年,爲了爭家產,就散佈謠言,說他命硬,剋死父母。祖父、祖母信以爲真,要送他到廟裡當和尚。家裡老僕在他走之前通風報信,說大兄要在半路害他,他便連夜逃走,半道上又餓又病,差點喪命,好在遇見了我。”
說到這裡,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屋裡有一瞬的安靜。
“想不到大師兄,還有這樣的身世。”葉琢嘆道。
“是啊,大概是早上你的遭遇,讓他想了自己吧。他回到府裡便去找了我,提出要跟你成親。”顧塵說着,又補充了一句,“他並不知道你跟靖安王的親事。”
“我以後一定會給大師兄和二師兄物色兩個賢惠而又能幹的嫂子的,師父放心吧。”葉琢衝着顧塵笑了一下。
她知道顧塵說這些,並不是真想讓她嫁給霍寧長。顧塵穿越到古代雖然遇人不淑,但對愛情還是懷着很好的願望,不像她自己這般千瘡百孔。她不可能勸自己嫁給不因愛情而因同情娶她的霍寧長。她將這事告訴自己聽,不過是想讓自己明白霍寧長的心思,相處時注意一下距離而已。
顧塵見葉琢明白自己的意思,點了點頭,站了起來:“還得去瑞王爺那裡走一趟,我先回去了。”
“吃過飯再走吧。”關氏熱情地留客。
“不了。”顧塵笑道,揮了揮手,徑自出了門。
她的馬車在街上穿行的時候,早已有人抄近路提前到了杜齊觀所住的園子,向他稟道:“……三公子只在葉家門外站了一會兒,玉妃娘娘便到了。兩人寒喧了一兩句,三公子就離開了,並沒有進葉家去,也沒有跟葉家人接觸,見到玉妃娘娘時也沒說什麼。”
這時,杜安從門外進來,對杜齊觀行禮:“王爺,玉妃娘娘來了。”
杜齊觀對那下人揮了揮手,起身出去將顧塵迎了進來。
兩人坐下上了茶,顧塵便道:“剛纔我去了葉家,跟我那徒兒商議了一下王爺的提議。”
“哦?葉姑娘可曾答應以竇家女的身份出嫁?”杜齊觀問道。
顧塵搖了搖頭,將葉琢的話說了一遍。
杜齊觀呆了一呆,有些不敢置信的問道:“這話是葉姑娘說的?”
“自然。”顧塵道,“如果我是這樣的想法,那天你提議的時候,我就說了,也不必等到這時才說。”
顧塵的性格,杜齊觀也是清楚的,有一是一,有二是二,率真得很——杜齊翼喜歡的也正是這一點。不過,他怎麼也理解不了,像葉琢這樣一個小戶人家出身的姑娘,怎麼會想明白這其中的道道。
雖然葉琢幫杜齊觀解釋了他這樣做的苦衷,但顧塵對他的做法還是有些不高興。此時見他沉吟,板着臉站了起來,道:“琢兒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如果瑞王爺還嫌琢兒出身寒微,沒資格做靖安王正妃,那也沒關係,只要王爺言語一聲,我們便將聘禮退回,男婚女嫁互不相干。”說着一拂袖,“告辭了。”
一句話簡介:人家有童養媳,她有童養婿,夫君從小培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