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變得微妙,又讓他們嗅到了危險的味道,幾個人動用下面的上面的關係,四處打探。焦濤打探到了餘二的手下帶人截了漁仔的貨,然後被緝私的查扣了,這種窩裡斗的事常見,不稀罕。傅國生打探到這次純粹是因爲數次暴力闖關激怒了海關緝私,這才引得緝私和公關嚴厲打擊,最後裴漁遭了殃,這消息聽得傅國生老大不解了,問焦濤道:暴力闖關的,不是餘二嗎怎麼成裴漁了
這個我剛打聽到,沈嘉文緩緩放下了手機,哭笑不得道,在裴漁廠院裡發現了那輛數次闖關的改裝車,又有大宗庫存商品,所以就逮了個正着這口黑鍋扣得好啊,漁仔算是跳進珠江也洗不清了。
傅國生聽愣了,三個人面面相覷,半晌傅國生怪異地笑了起來,連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在這個最不該笑的時候,自己卻笑出聲來了。
崢嶸再顯
你發達了,別人羨慕嫉妒;你倒黴了,別人鄙視恥笑。裴漁被捕後,一夜之間手下的馬仔四零五散,不知去向,損失的貨主怨聲載道,欠錢的債主欲哭無淚,萬頃一帶的整個地下行業也嚴重受損,開始重新洗牌。
地下地上,此消彼長,杜立纔在煤炭大廈正眉飛色舞介紹着包袱逐漸摸清的走私組織脈絡。在他看來,離那個目標已經越來越近了,就聽他介紹着:據我們的外線偵查,萬頃新墾一帶,以走私爲生的團伙成規模的大致有四個:一是毛藝龍,在新墾鎮,諢號老毛,他是行業的前輩,有過數次走私普通貨物的前科;二是姜海,諢號岔嘴,後起之秀,也是電子垃圾主要進口商;三是韓富虎,此人很低調,前方沒有打探到他的更多消息,懷疑此人走的是上層路線,正常通關;最後這一位,大家認識了,裴漁,剛剛被海關緝私和地方公安聯合抓捕的裴漁倒臺,以目前掌握的證據,走私普通貨物和非法經營是坐實了,但對這個地下行業究竟有什麼影響,我們暫時還不清楚。今天主要的議題是據我們前方消息,莫四海和這些團伙都有過聯繫,那麼問題就出來了,難道是這幾個團伙都參與了麻醉品販運是有意還是無意如果參與,對於這些人如何防控機會對我們來說不多了,我相信,對方也應該感覺到威脅了有可能對我們外線造成的影響要未雨綢繆,多做幾個預案,新華電子廠發生的事就很突然,以後要杜絕類似情況的出現
許平秋在辦公室,把地下走私領域的幾個人物排了出來,和杜立才林宇婧以及禁毒局技偵的帶頭人商討着對策。
行業重新洗牌,對於隱藏很深的麻醉品販運會造成什麼影響他們會作哪一種選擇是自運,還是重新選擇合夥人,如何選會選哪一位分別要針對不同的人作不同的計劃,而且要細到每一個步驟,嚴格地講,機會確實不多了,被刻意扶植起來的涉黑分子餘小二團伙,許平秋都懷疑他們在那個規則完全不同的世界還能僞裝多久。
肯定久不了,對手對他的疑慮要無限放大。可這枚棋子現在已經動不得了,他成了走私路線上的前哨,發揮的作用已經越來越大,最起碼提供給海關的走私名單就足夠分量了。
又一次討論,商量依然無果,這裡是不是麻醉品走私渠道誰是真正的幕後下一次走貨將要啓用誰一連串的問題,尚無正解。不過還多了一個問題,是走私犯餘小二的問題,家裡討論這傢伙都快失控了,已經和萬頃一帶的走私大小鱷分庭抗禮了,再發展下去,恐怕只黑不白。
後方在忙,前方也在忙。這一日午後,鼠標哥從車上跳下來,繫了系褲帶,看着懷裡幾摞成扎的人民幣,樂得合不攏嘴了。緝私的忙着查裴漁,其他走私戶只好收斂形跡生怕被端,可不就剩下新華廠這一夥人的生意蒸蒸日上了。
哎呀,他媽的,道上還是比社會上好混,不緊不慢,一天幾萬大臀,給二哥交了。鼠標拿着錢,遞給了大臀。大臀瞅見他抽了幾張,翻白眼了,標哥人倒不錯,就是手腳不乾淨。鼠標嬉笑着又給大臀兜裡塞了兩張小聲道:別吭聲啊,據我觀察,二哥拿錢從來不數。
哎。大臀道,不過補充上了一句,要是發現了,我就說你拿了啊。
靠,是不是兄弟這點小事都得我擔着。鼠標呵斥着,大臀一扭一扭跑了。
恢復建廠一週了,一切又蒸蒸日上欣欣向榮了。鼠標除了跟車外無所事事,嚷着廠裡的大師傅,問着晚上吃什麼,標哥嘴饞,吃不太慣海鮮,大師傅討好似的說着要做拉麪,聽得鼠標連連叫好,又專門叮囑着,想辦法整兩瓶好醋來。
出事第二天,新墾鎮的老毛就上門拜訪了,鼠標也沒想到,對方居然是個五六十歲的糟老頭子,這人居然是傳說中的走私之王,沿海走私貨的蛇頭有不少是他的朋友。他和餘罪相談甚歡,等送出來時就以大叔相稱了。
隔了一天岔嘴來了,是個兔脣,搬了一箱禮物。這次座談是鼠標作陪的,主要談的是局勢問題,搞成這樣打打殺殺的,斷了誰的財路也不好。餘罪裝模作樣談了一番,雙方口頭達成了互不侵犯互相幫助互通有無的約定,這個其實等於變相地承認餘罪的地位了。沒辦法,和諧穩定大局中,誰也怕出來攪屎棍,而餘罪在萬頃攪的這一下子,裴漁慘了倒罷,主要是大家都怕了,真是輪到自己頭上,那可是傾家蕩產啊
送走了人回來看禮物,喲,盡是名貴的手錶,把鼠標這土鱉樂得,一個胳膊上套了好幾只。
這他媽叫什麼這就叫聲名鵲起四方來賀啊
鼠標想想這些日子都覺得志得意滿,不白活這一回。上樓時碰到了下來的大臀,問着餘二哥在哪兒,大臀一指道:午休呢,我把錢給他了。
靠,還真把自己當大哥了。鼠標想想,有幾分不忿之意,躊躇着是上去找餘罪,還是就在下面跟工人扯一會兒,想了想還是不敢打擾餘罪。餘罪脾氣越來越大,特別是瞅他不順眼,他可不敢觸那黴頭去。
鼠標被派來的任務很簡單,就是一個幫襯,萬一主角抽不開身,他得負責兩頭的應急聯絡,可從派來就沒發揮過作用,倒是拖了幾次後腿。餘罪每次威脅都是要把他趕回去吃盒飯啃方便麪,每逢這個威脅,鼠標只能忍氣吞聲,爲了這裡的大魚大肉,自己甘當小弟了。
沒敢上去打擾大哥,他找了個涼快的地方,拉着椅子躺下,剛翻開手機玩了兩把遊戲,就聽到了門口有車聲。一骨碌起來,伸出腦袋時,恰恰視線看到了一條修長圓滑的美腿從車門後伸出來。
哇鼠標驚得一骨碌爬起,差點滾地下。
接着一雙美腿俏立到車邊,像修裁到極致的藝術品,能讓任何看過一眼的人產生一種犯罪感。
美啊,美得鼠標哥舔着下嘴脣,落了滴口水。對面撲哧一笑,他驚訝地擡頭,又像被電擊一般,來了個誇張的後仰動作,驚呼着:哇,靚女哦
餘二在不在司機焦濤出聲問了,以爲鼠標是看門的。不過就這麼個歪瓜裂棗,最多也就看門的材料。鼠標點點頭:在。
麻煩通知一聲,我是他朋友。焦濤道。
那這位是鼠標手一指美女,覥着臉問。
這位和後面的都是。焦濤笑道。車後座又下來一位老帥哥,四十左右的年紀,懸膽鼻,闊海嘴,國字臉,鼠標心裡馬上給這人一個相貌堂堂的評語。
你們來這兒幹什麼鼠標鬱悶道。
我們不能來嗎那美女奇怪地問道。
可不,女的這麼靚,男的這麼帥,簡直不給兄弟活路嘛。鼠標牢騷一句,惹得那三位不禁莞爾。焦濤笑着接道:給你們找財路來了。聞聽此言,鼠標知道是運輸戶,屁顛屁顛奔上去敲着餘罪的門。
餘罪出來就不像話了,橫披着衣服,穿着大褲衩,套着人字拖,懶懶散散地下樓來了。鼠標在背後看着直笑,和別人比差了點,和餘罪比,他自覺還是蠻帥的。
不過下一刻,他的眼睛直了,那焦濤,居然給了他一個擁抱,那美女,好像很傾慕似的握着餘罪的手,好半天捨不得放,就連後面那位相貌堂堂的老帥哥,看樣子對餘罪也是分外客氣。
鼠標,看好家,我請客人到茶樓坐坐大臀,繫好褲子,看你什麼樣,也不怕客人笑話。
餘罪嚷着,鼠標笑着,大臀趕緊提着褲子跑了,那幾位客人卻也不在意,說笑着把餘罪請上車了。
這個時候,標哥的任務就開始了,他拿着手機,把拍下的人和車號圖片發了回去,詳細地描述着來人的身高體重口音等特徵。這方面標哥是長項,以他那雙賊眼,你問他胸圍他都能毫無誤差地講出來。
這個人很快被煤炭大廈的技偵確認了:女的是沈嘉文,男的是韓富虎,這位數年杳無音信的走私大鱷居然出現在小小的萬頃,一下子讓專案組的興趣大增了。
請。
沈嘉文做個禮貌手勢,她的面前擺着兩個玲瓏剔透的杯子,淡淡的水汽帶着微微的茶香,就連沒什麼品位的餘罪也覺得這感覺很好。
他端着小茶碗,輕啜着茶水,爾後一飲而盡。這是地方流行的功夫茶,前味有點苦,不過後味回甘的時候很香,本來這種感覺很想叼支菸的,可環境太雅緻了,餘罪反而不好意思了。
這地方的景色不錯啊,我很多年前來過,那時候這兒還是個小漁村。韓富虎笑着道,語氣和善,說話的時候都瞥着餘罪,似乎很在乎他的感受。
不過他多慮了,餘二哥眼裡根本沒有景色,倒是有美色。韓富虎發覺餘罪沒有迴音,只見對方的眼睛在斜瞟着沈嘉文,那視線究竟在白膩如脂的臉蛋上,還是在勝人一籌的胸部上,還真不好判斷。韓富虎咳嗽了聲,餘罪才反應過來,慌亂地端着茶水,想起來了:韓老闆,您剛纔說什麼辦什麼事吭聲就行,別的我也不會幹反正價錢好商量,濤哥的朋友就是我朋友,我出獄落難都是濤哥給我找的落腳地。
聞得此言,韓富虎笑了,這倒不用拐彎抹角了,倒也是,找這號人,幹什麼事不明擺着的嗎
他眼睛動動,沈嘉文像是窺到一般,不無恭維地溫文軟語道:餘老闆現在的聲名很大啊,韓老闆是慕名而來,既然找你,肯定有點生意要談了,還望餘老闆看在老傅面子上,多幫幫韓老闆。
言辭極懇切,餘罪把視線移到她這邊時,冷不丁被電了一下。那恰如一泓秋水的雙眸,脈脈含情地看着自己,像企求,像渴望哎喲喂,餘罪只覺得面對這樣一雙眼睛,什麼要求自己都不會拒絕。
沒問題,嫂子發話,我沒說的。餘罪豪爽道。他色眯眯地盯着沈嘉文看,冷不丁又聽到韓富虎咳嗽了一聲,對方似乎不喜歡他盯着沈嘉文看的樣子。餘罪賤賤一笑,也不覺得不好意思。
那我先謝謝了。韓富虎抱拳言謝,江湖味道十足。餘罪似乎猛地反應過來了,叫了句等等,兩人異樣時,他像醜話往前頭說似的道:那韓老闆,有些話得說清楚,找我頂多就是送送貨不過,那個,那個太違法的,我是不是就給你找其他人幹。
沈嘉文撲哧笑了,韓富虎卻是沒當回事,笑着道:餘兄弟,據我所知,從你到萬頃鎮,好像就沒有幹過什麼合法的事,不是嗎
嗯餘罪被噎了下,這倒是,黑社會角色太入戲了,有時候他都覺得這就是他的本色。他笑了笑,直言道:您說的也對,不過有些事太出格了,那個反正太出格了,總是不好,其實就正常幫人走走貨,也能掙個萬兒八千的,沒必要搞那些太玄的事
故意說得很難爲,就像一個小奸不斷大錯不敢的小賊。韓富虎笑了,他擺擺手,沈嘉文也起身輕聲告辭,是要給兩人留下談生意的私密空間。掩上門時,韓富虎接起了紫砂壺,給餘罪傾着茶水,等放下壺身時,手輕輕地從口袋裡掏出來了一樣東西,像感冒膠囊。他就在餘罪的眼前,變戲法似的拆開膠囊,把裡面的結晶體往茶杯裡一倒,那晶瑩剔透的不可名狀的東西,以眼可見的速度溶化在水中,韓富虎做完了這一切,笑着對餘罪道:我不瞞你,就是這玩意兒,西藥名稱叫ghb,麻醉藥物管制類處方藥。
餘罪雖然忝列專案組成員,但從來沒有見過實物,他異樣地看了半天,矇頭蒙腦問道:這算販毒嗎
如果非要算進去,也算但它和冰毒海洛因之類比,就差遠了。韓富虎道。
這個,大哥,這事不敢幹吧,你要整點家電奢侈品什麼的沒問題,這毒品不敢幹。餘罪搖搖頭,回絕了。
有些事你不幹,由不得你,既然找上你了,怕是沒那麼容易拒絕了。韓富虎勸也沒勸,又掏出來一張照片,排到了餘罪面前,輕聲問道:你一定忘不了他吧
啊餘罪嚇得倒吸涼氣,照片上的人正是那晚上看到的接貨人。左眼上的疤觸目驚心,這傢伙叫王白,早在通緝令上了,他周圍這些黑社會的周邊混子多多少少都能講出點這疤鼠的事蹟。
看來是記得嘍你已經幫別人運送一車了,還怕再多運點運一次,運十次,其實沒什麼區別,甚至和你不運也沒區別,有一天這位仁兄要是出了事,你說他會不會拿你出來立功贖罪韓富虎笑着問。
這一句句話如重錘捶心般,讓餘罪心膽俱裂,想拍案而起,卻瞬間頹然而坐。
他氣壞了,媽的,侮辱大爺智商的,原來是你狗日的。
不過韓富虎卻是更篤定了,餘罪的表情極度類似一個陷得還不夠深的外圍分子,那種似乎是一種擔心和恐懼,帶着又不敢不從的無奈,他笑了。
餘罪想了半天,口氣軟了,說道:韓大哥,您這是要命的事,何苦逼人太甚呢再說了,就算我幹,你出事也保不準他不咬我啊。我橫豎都是個死路,幹嗎還要順着你指的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