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我真幹不了,就會做牛頭宴。 秦海軍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忙不迭地表白着。
我還告訴你一件事,他的屠宰場,我們有人已經臥底三個月了,出入多少記得清清楚楚,不但記下了,連你們屠宰的下水也採集了上千個標本你做食材,你應該知道放養的牛和牧場飼養的牛是有差別的,最起碼在胃肉質腸衣等很多身體部位發育是不同的想看看嗎餘罪示意着,李逸風把準備好的電腦放到了他面前,屏幕切換着,都是採集的標本,有詳細的標註日期化驗結果。
這些東西對於案件本身用處並不是很大,只能從科學角度證明牲畜的飼養條件而已,肯定無法從法律的角度證明是贓物。可這麼多東西把此時已經心慌意亂的秦海軍嚇住了,最起碼他在想,警察臥底屠宰場幾個月不是假的,如果真有幾個月,那能發現的東西就太多了。
你要是不配合我就真沒辦法了。餘罪摸着手機,好不懊喪道,遞着手機給秦海軍,很客氣地說了句,忠言逆耳,你不聽我很理解,最後給你一個機會你可以試試,撥你老闆賀名貴的號碼,看看他還在不在今年正月他們倆口子是去珠海旅遊去了是不是那兒離國境線可很近哦。我嚴重懷疑,在這個風頭上,你替人扛定了
秦海軍渾身哆嗦了一下,緊張了,抖抖索索地拿着手機,差點掉地上。拿起了卻是慌亂地撥着,一撥傻眼了,裡面傳來了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停機,請查證後再撥
此時無聲勝有聲,餘罪就那麼以一種毫無表情的目光看着他,默默地拿回了手機,無可奈何地對李逸風說道:算了,把他帶回去吧這個銷贓重點嫌疑人,只能是他了。
李逸風怒喝了一句:走
一拉人,可不料呆如木雞的秦海軍哇的一聲抱着餘罪了,不迭地驚恐地痛悔地吼着:別,不是我,真不是我,我就一打工的老闆安排的,我不得不做啊。
別難過,還有機會,你要相信警察餘罪脫口而出一句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可不料這句話秦海軍已經無從辨識真僞了,因爲過度恐懼而抽搐着,一把鼻涕一把淚抹着,斷斷續續地交代着。看來真有好大一個心結,聽得餘罪瞠目結舌,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不過看秦海軍這樣,他估摸着,這回怕是沒藏私了。
過了好一會兒,秦海軍的情緒才穩定下來,被已經收穫頗豐的餘罪攙回了房間,餘罪很大方地連看守也撤了。撤不撤無所謂,現在讓他跑,他也未必敢出去。李逸風一直跟着餘罪,現在佩服得無以復加了,出門時拉着餘罪問着:所長,你咋知道他還有事沒說呢
知道奸商第一守則是什麼餘罪反問道。
什麼李逸風愣了下。
嘴裡就沒一句真話唄,指望一照面就給你說實話,可能嗎那麼大的事,不嚇唬嚇唬,怎麼可能老實說出來。餘罪賊眉賊眼地瞧瞧,勾着指頭,把鄉警都召過來了。
李逸風卻還有不解之處,問餘罪道:所長,那後臺老闆的電話怎麼停機了他們真把這個辦事的甩了不對,你怎麼知道你門都沒出
笨蛋,技偵做手腳了,我這個手機,不加零撥不出去,撥出去的都是停機。餘罪奸笑着,把最大的秘密告訴了李逸風。李逸風愕然一臉,齜牙咧嘴地看着餘罪。餘罪不悅了,一巴掌拍過去問着,什麼表情被所長震傻啦
遇上您老人家,他不傻也得被整傻。李逸風凜然道。這句只當是誇讚了,餘罪很滿意地把衆鄉警一攬,得意說着:這個老奸商對付他有點難度那屋那個小舅子難度不大,這樣,挑戰一下審訊的極限,三分鐘把這小子整服了。
辦法一說,鄉警們點頭稱是,對於所長,他們現在已經無條件信服了。
不一會兒,門咣的一聲開了。李逸風端着一摞賓館的服務指南進來了,李呆操着衣架,李拴羊不知道從哪兒找了塊磚,正忙着用布裹緊。餘罪呢,拎着幾個銬子,叮噹作響,四人一亮相,嚇得於向陽一激靈,開始瑟瑟發抖了。
居然敢欺騙警察,今天誰也救不了你了。餘罪手一揚,李拴羊上前拉住窗簾。李逸風把服務指南拍得啪啪直響,對小夥子解釋着:別緊張,小子,一會兒給你墊厚點,雖然很疼,絕對沒外傷。
所長,拿這個捂嘴行不行李呆從衛生間把浴巾拿出來了。
別別別我說我說你們饒了我吧,我就跟我姐夫混,我什麼也沒幹呀真的,我交代於向陽看到對方的陣勢,驚恐之下,連着迸了一串話。
老實人,我們就不欺負,那你說吧,去年收了多少頭贓物餘罪問。
記不清了不不,我想想,一百多不對不對,我真記不清,有時候十幾頭,有時候三五頭
誰是老七
再問,誰是老七,以爲我們不知道是不是你姐夫販牛販了十幾年,還需要我提醒
是是是
到底是誰
是我姐夫
哦餘罪笑了,敢情心結在這兒,賀名貴不知道小名還是綽號叫老七,是不是那位老七就有待進一步查實了。把這個心結吐出來,他估計於向陽就沒有什麼底線了,於是惡狠狠地問着:一年收多少頭牛,現金收多少,怎麼走賬,常送牛的都是些什麼人看快把於向陽刨得一乾二淨,馬上一轉話鋒又問:你同行裡還有誰也幹這活兒
於向陽在一干鄉警的威脅下,連自己的連別人的,咬了一堆,直到餘罪滿意這才告一段落,一會兒再問。
餘罪的賤性發揮到極致了,此時的於向陽已經哀怨地縮到牀邊,兩手撫着肩膀,彷彿生怕被非禮一樣,餘罪表情一動,他就一陣哆嗦。
李逸風沒聽更詳細的案情,他興奮地卡時間呢,等一會兒和鄉警們出來時,他驚訝地對餘罪說着:媽呀,所長,咱們破紀錄了,一分二十四秒
更震驚的人還在省城,勁鬆路二隊,邵萬戈看着整理出來的審訊記錄,有點牙疼。一組解冰,再加上另一組趕去的方可軍,愣是比羊頭崖鄉的幾個鄉警差了幾條街,兩個組在翼城市沒什麼收穫,誰可能想到,餘罪又趁機在已經看似交代了七七八八的知情人身上撿了漏兒。
這傢伙是什麼出身啊邵萬戈撓着後腦勺,好不鬱悶道。
你指什麼馬秋林笑着問。
餘罪唄,怎麼鼓搗的這就真拿拳腳問話,也不能這麼痛快吧邵萬戈很疑惑地道。深挖嫌疑人的罪行,當刑警的都懂,也知道難度,看現在這個案情,把二隊全隊力量用上,他估計即便能達到這個程度,速度也不會這麼快。
我要說他有天資,你肯定不信對吧馬秋林笑着道。
那人我認識,天資這個詞用在他身上不合適吧邵萬戈笑着道。
呵呵,我不是指當警察,而是指除了職責之內的事。馬秋林道,和邵萬戈相視一笑,這一笑相當開懷,看來達成共識了。
說話着,技偵把錄音整理出來了,邵萬戈拿了一份,饒有興致地念着:賀名貴,男,現年四十一歲,名下有註冊公司三家,酒店屠宰場洗浴中心,四所,註冊資金總計九百萬元你覺得這個人,是老七
這是秦海軍心結所在,賀名貴敢情就叫老七。看他的履歷邵萬戈才發現,這位老闆的前身居然也是個牛販子,而且是一位很成功的牛販子,因爲量足貨好在行內很有名氣,之後才和做牛頭宴的秦海軍強強聯合,兩人合夥做了賀府牛頭宴這一地方名牌。
他應該不是。馬秋林思忖了下道,有偌大的家業,有享譽一方的生意,似乎根本不需要千辛萬苦靠偷撐着,當然,收贓的可能性就無限制放大了。另一組也在翼城得到情況,數年前因牛頭宴生意的火爆,導致周邊縣市頻發盜牛案件,很多地方已經不養牛了,全部依賴販運。收贓嘛,在這裡看來根本不是個什麼大事,簡單地講,你只要敢把牛給我牽到屠宰場,我就敢下刀,脫骨卸肉扒下水,賊贓轉眼就換成錢了。
我看,可以正式傳喚賀名貴了,翼城肯定不是賊窩,可絕對是個銷贓窩點。邵萬戈道。事情越來越明瞭了,這些很容易忽略的小事,連片警也不注意的小節,累積到一定程度,終成大害了。
馬秋林拿起杯子,抿了口水,還在考慮,邵萬戈知道他的擔心,擔心銷贓窩點排查驚動上游的盜竊團伙,可現在,線索都集中在這一家,不往深挖,似乎又無從着手。
不用驚動他。馬秋林道,下了決心了,他異樣地看着邵萬戈,用徵詢的口吻道,一傳喚,他馬上就清楚自己犯事了;可不傳喚,就這麼吊着,他不知道我們掌握多少,不清楚我們究竟要幹什麼,那樣的話,我想他該上躥下跳了吧讓他動動。
您的意思是,監視居住不過人還沒有回來。邵萬戈道。
窮和尚看人,富和尚守廟這麼大個廟不長腿,他賀名貴也跑不了。馬秋林笑道,對付這個家業殷實的嫌疑人,其實要比對付那些身無分文的人容易多了。
邵萬戈笑了笑,看看時間,下午五時多了。今天的意外之喜讓他心情頗好,正準備邀請馬秋林一起下去吃飯時,電話又響了,他一看,向馬秋林揚了揚道:解冰他們的電話我說嘛,他們應該有所發現,不能風頭都被鄉警給搶了吧。
說着摁了接聽,一聽,邵萬戈一下子失態了,驚聲問着:什麼賀名貴主動到當地公安局自首檢舉了好,你們就守在翼城,我先確認一下。
嘿,這傢伙不笨啊,先去認罪去了。邵萬戈驚訝道。兩人沒想到對方的動作更快,地方一介入,那藤纏麻繞的關係網一牽動,意外可就多了。
不理他,讓曲沃駐守的人把秦海軍和於向陽押解回來以銷贓罪名對他們正式刑事拘留。有本事不是,讓他來省城撈人吧。
馬秋林臉拉長了,冷冷地道。他和邵萬戈相視凜然,彼此都非常清楚,從這個時候起,真正的辦案要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