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在警校,本屆學員認識餘罪的都知道他很賤,不光嘴賤,手也賤,身上的每個部分都賤,賤到在學校攻防以及和體能訓練,已經無人能敵,因爲他身上每一個部位都可能成爲殺器。
缺門牙的漢子當頭衝上來了,後面的拳頭已經揮起來了,就這麼大地方,別說是個人,就是隻老虎也要被羣犯摁死。
人已經衝上來的剎那間,牢頭的眉頭皺了皺,新人眼都不眨,他突然意識到了一絲危險,出聲喊了句:“小心。”
晚了,餘罪手捏着鼻子,哧拉一聲,對着衆犯狂擤鼻涕,溼溼的鼻涕星子亂迸亂濺,當頭一位哎喲一抹臉,餘下幾位,不迭地往後躲,這幾乎都是下意識的動作,一下子衝來的士氣瓦解了。那缺門牙的一抹臉,氣得怒火中燒,化掌爲拳高高落下時,卻不料“啊?”一聲,人直往上聳,兩腿夾得緊緊的,低眼看時,那擤鼻涕的新人已經伸手捏住他的命根了。
說時遲,那時快,餘罪手上一使勁,那人再慘叫一聲,剛一彎腰,餘罪卻放手了,瞬間來了個勒脖子的動作,把這人護在身前,恰恰擋住了揮向自己的拳頭,踢向自己的腳。
啊…哎喲…我CAO…誰他媽打我……
一陣零亂的叫聲,混戰中捱得最重的反倒是被挾制的缺牙哥了,那人脖子勒得喘不過氣了,下身又疼得厲害,腦袋又捱了幾拳,憋得滿臉青筋暴露,腿往後亂蹬,就是蹬不住挾制他的人,餘罪胳膊上再加力,以他爲支柱,左一指,右一腳,居然奇蹟地和剩下的四五人打了個旗鼓相當。
沒辦法啊,那出指戳得是眼睛;出腳踹得是襠部,你一捂眼睛,馬上變戳爲拳,直搗鼻樑;你一捂襠部,腿不踢了,手又戳上來了,腎上腺急劇分秘的餘罪越打越勇。霎時間那進攻的叫苦連連,嚷着要拼命,可就是拿人家躲在牆角的這位沒辦法。你不動,他不動,你一上去,馬上就挨一下子,招招都是要害。
“蠢貨。”
大黑個子分開人羣出來了,一倉剩下的人直往後退,這個剛剛打亂合併的監倉十九名嫌疑人,就數這位武力值最高,進門就把大部分人恫嚇住了,直接坐到了倉裡二牢頭的位置。可畢竟也是新倉,你嚇得住人,可暫時還指揮不了人,除非有機會立威。
而這個時候,不外乎最合適了,牢頭笑了笑,隔着格子窗嚷着:“黑子,速度快點,別墜了你們砍手黨的威風。”
旁邊的那位回疆人笑了,這個牢裡領導班子也是剛剛建立,牢頭因爲外聲在外而且外面送的東西實在殷實,要論拳頭,當然還要數黑子的過硬了,那身肌肉棒子就能嚇慫大多數。
“真你媽****長大的,收拾不了一個。”黑子拔拉開戰圈外的四人,瞪了餘罪一眼,手指着道:“放開。”
眼睛裡煞氣頗濃,放那兒都不善慶,不過餘罪此時早打紅眼了,他知道要是這個時候服軟,那隻能更慘。於是他把那人勒得更死了點,惡狠狠地嚷着:“媽的嚇唬誰呢?老子嚇大的。”
我靠,把黑大個氣着了,一言不發,飛起一腳,直踹餘罪的肉盾,那人慘嚎一聲,勒着他的餘罪也感覺到一股大力襲來,避無可避,咚聲重重地撞上了後牆,渾身像遭了一記雷劈,蒙乎乎地,喉頭有點發甜,手一鬆,那被挾制的肉盾翻着白眼,軟塌塌地倒下了,被旁邊的拉麻包一般拽過一邊。
肉盾丟了,餘罪直接在一羣嫌疑人的面前了。
那黑大個牛掰了,食指一抹鼻子,呼聲一腳,掃過餘罪的頭頂,饒是他閃過去了,頭頂也被掠得生疼,剛一低頭,可不料那隻腳像長了眼睛一樣,一個迴旋又踢回來了,嘭聲掃在他的軟肋上,餘罪呃聲直僕,幾乎要把隔夜的飯吐出來。
一腳定乾坤,兩腳換日月,腳影翻飛間,那黑大漢滿眼不屑,輕描淡寫,左一腳,右一腳,或踢、或掃、或踹、或挑,每每腳去,總是悶哼一聲,餘罪被踢得釘在牆上,馬上又被下一腳踹到了下巴上,還沒有回過神來,瞬間又被接下來的一腰挑在肋間,鑽心的疼痛還未來得及嚷出來,又來一腳,側側在掃在臉頰上。
十數腳之後,停了,剛剛還凶神惡煞的新人嘴裡、鼻子裡汩着血,像被抽掉了筋骨,軟塌塌地躺在地上了,躺着還抽搐着,翻着白眼,嘴角汩汩流着血。格子窗裡,門後、放風圈裡靠牆站着的,都嚇得噤若寒蟬,大氣不敢稍出。
這就是監獄裡最悲催的命運,打趴下,以後再別指望站直腰來。不過至始至終那位新人除了悶哼都是一聲不吭,隱隱地讓在全倉的人犯有點佩服了。
“行了,快點名了。”牢頭看了躺在地上的餘罪,猛然間覺得興味索然,平時收拾新人都是殺豬宰雞般地尖叫,別說監倉的人,就管教有聽這種聲音的惡趣味了,偏偏這人一聲不吭,好沒意思。
黑大個嘴撇了撇,明顯感覺到躺在地上的不是個練家子,也就骨子硬了點而已,他上前擡腳踢了踢,那人翻了翻白眼,沒死。他笑着道:“新人進來,擦一週地,刷一週馬池,你加倍,一個月。”
“休……想。”
餘罪咬着嘴脣,黏黏點,是血,他的手悄悄伸進了口袋,眼睛似乎在積蓄着怒意,慢慢地看向凶神惡煞神的犯人。黑大個似乎很有興趣這個人骨頭有多硬了,他一隻腳擡起要狠狠地一跺……可不料躺着像死狗的餘罪一翻身,打了個滾,異樣的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猛地覺得腳脖子一疼,身體要後仰失去控制。
有人注意到了,是躺着的那位,手裡變戲法似的拽了一根布條,勒住了黑子的腳脖子,黑子往後一拉,力道被布條消了不少,跟着他一急,要踢,可不料那人雙手一拉,一蕩,又消去力道了,他吼了聲,要彈跳時,可不料那人更損,蕩着布條狠狠一拉。
嘭……踢到牆上了,再一拉,黑大個吃痛,慘叫了聲,呼通聲坐地上了。
餘罪仍然沒有放手,內衣撕條浸水揉成了繩子,捆個人怕是他掙不脫。突來變故,牢頭又奔回來了,眼看着黑子被挾制了,他大吼着放開,嚷着讓身邊人上,要再成羣毆之勢。一倉人擠雍在狹小的地方,膽小的,已經開始往後躲了。
饒在牢頭出面指揮也失靈了,兩個人一個是禽獸附體,一個是個牲口轉世,滿臉是血、眼露兇光的餘罪太過嚇人,腳踝受傷,依悍勇的黑個子狂呼連連,這時候已經勢成騎虎,餘罪死死勒着大漢的腳脖子,疼得黑大個直放狠話:“小子,今天你死定了。”
邊狠話邊掙扎,那隻腳踢到牆上了,疼得厲害,另一腳卻蹬不到餘罪,被餘罪拖拉着。餘罪此時也惡從膽邊生,他早被欺騙的事搞得一肚怨氣,此時早被打得幾欲瘋狂了,他高高一拉布條,怒喝重重往下一摔:
“看…誰…先…死。”
嘭一聲,黑大個一聲如獸咆的慘嚎,腳後跟被砸在地上了,餘罪手一放,貓身一個短踢,拼着全身的力氣,直踢黑大個的腦袋,嘭一聲,兩人俱倒,餘罪趴着撲上去,左右開弓,朝黑大個的面部沒頭沒腦的揮着拳頭。
一下,兩下,每一下嘭啪作響,聽得犯人們噤若寒蟬,隨着聲響,慢慢往後退。嘶咬着結果分曉,半晌後,餘罪慢慢地站起來了,黑大個歪着頭哼哼,站不起來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門口的人向後退了一步,他再向前走一步,四周的人都下意識地退一步。
此時的餘罪他不知道自己是誰,渾身的疼痛賁起的全是惡念,滿身的血跡讓他如孽龍惡虎般散着了恐怖的煞氣,一個監倉被羈押的,有點常識的都知道今天要出事了,個個躲着唯恐沾上事,可餘罪現在什麼也不想,只想着把帶頭的那位乾死。
對,媽的,幹得死死的。
嘭一拳,那缺門牙哥連反抗的意識都沒有,直接被打暈了,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的,暈暈地躺在地上裝死。餘踱進了鐵門,那位回疆佬還有點勇氣,一回身撲上來了,餘罪此時如有神助,腿應聲而招,蹬機踹蛋的絕招一招見效,那人彷彿把褲襠送到人腳上讓踢似的,一個照面捂着襠部坐在牀上了。
“啊……嗷……”餘罪瞪着眼,怒吼着,瘋狂地衝向牢頭,牢頭嚇壞了,緊張地站在原地不敢動了,扯着嗓子喊:“管教,救命。”
隨即聲音被嘭嘭嘭的拳聲壓住了,餘罪在這張帥臉上留了十幾記左右勾拳,然後扯着他的頭髮到了大鐵門前,就着腦袋,咚咚咚撞着門。
嘭聲……門開了,警裝的管教虎着臉站在門口,吼了聲:“誰打架?”
“他打我。”餘罪蹲着,一指腦袋暈裡懵乎的管教。牢頭氣得吐血了,一弓身要撲上來,不過被管教一腳踹開了,他這才省得形勢已經不對了,馬上按監獄的常規蹲下,一指餘罪道:“胡說,他打我。”
“我是新人,昨晚進來的,他打我。”餘罪指着牢頭強調着。管教一瞪眼,不管按常規還是按現在的樣子判斷,新人肯定吃大虧了。
“胡說,我沒打。”牢頭嚷着。
“進來就讓我洗馬池,我不幹,你就打我。”餘罪道。
“胡說。”牢頭辨着。
“你剛說這個監倉你是老大,誰不聽整死誰。”餘罪又道,幾乎是搶嘴,不給對方解釋的機會。
“胡說。我沒有。”牢頭瞪着眼,雖然實情如此,可也不能擺到明面上,何況白雲看守所正在爭創模範監獄,被這人一胡鬧,真抓典型給關個單間就慘了。
“你還說管教都是王八蛋,那個不聽話你出去收拾他……又想否認,說胡說是不是?”餘罪瞪着眼,嚇了那牢頭一跳,牢頭一緊張噴了句:“誰否認了,我偏不說胡說。”
“管教您聽,他終於承認了。”餘罪道,擡了擡眼皮,管教的臉色早青了。
想和他這張從小就會一毛八分討價還價的嘴爭辨,一般人不是對手。此時情急,人性的奸惡已經發揮到極致,餘罪只求自己站在制高點上,那還管得了其他人死活。
此時懵頭懵腦的牢頭才省悟了,掉坑裡了,緊張地道着:“林管教,別聽他胡說,我絕對沒說這話。”
“傅老闆,你可以呀,我接班第一天你就給我整事是不是?”管教陰着臉,手動了動,夾着一棍那性具還粗的橡膠棍,不懷好意的看了牢頭一眼,牢頭不敢爭辨了,老老實實低着頭,喃喃了句:“對不起,林管教。”
監獄的規矩可比官場商場大多了,犯人的事一般犯人自己解決,要捅到管教這兒,那就誰也不好受了,所以等閒沒人告狀。就即便裡面打翻天了,只要打不死人沒人告狀,管教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畢竟都是一羣人渣,誰還指望他們關在一起講文明禮貌什麼的?
這個規矩久而久之已經約定俗成了,而且也成了牢頭的職責,你不但得吃得開,而且得壓得住,可現在明顯傅牢頭嚴重失職了,搞這麼大動靜,新人被打成這樣,擂門告狀。再厲害點,警報就響了,林管教擡擡手:“出來。”
兩人一骨碌出了倉門,管教大氣地一指吼着:“全部面對牆反省,再有類似事件發生,馬上封閉監倉。”
那些人彷彿聽到了什麼恐懼的事情一樣,個個兔起鶻落,快速的面身邊牆站好,不敢回頭看,大氣不敢稍出,甚至連剛纔被打“暈”的缺牙哥也貼牆站好了,就那位一瘸一拐的黑大個被幾人拖着,也忍着痛,貼牆邊了。
管教看滿意了,這才重新鎖上倉門,搖搖腦袋,表情很煩,踢踢了傅牢頭道:“我再問你一遍,剛纔發生了什麼事?”
“啊?”傅牢頭一驚,猛地省悟了,這是息事寧人的意思,立即接口道:“沒事,林管教,我們剛纔玩呢……一不小心鼻血破了,是不是?”
那眼神投向餘罪,似乎有乞求之意,他也滿臉是血了,這一場半斤八兩。餘罪想了想,明顯覺得以管教這麼低的身份,肯定不是許平秋的安插的棋子,而且,甬道里根本沒人。萬一深究怕是都不好過。好漢不吃眼前虧,管教這意思,肯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果不其然,林管教又問着餘罪:“0022,昨晚來的?”
“嗯。”餘罪點點頭。
“剛纔有人打你?”管教問。
“沒有。”餘罪忿忿地說了謊話,不是非這樣說,而是覺得這盛氣凌人的管教,不比牢裡這些人渣強多少。對了警察這種很疑問的口氣問他,他也懂,那是在誘導你該怎麼回答呢。
“哦,真是煅練呀……”管教笑了,一指二十餘間監倉的甬道,直道着:“就在這兒煅練吧,附臥撐……一人二百個,自己數,別停啊。”
牢頭意外地很老實,馬上一趴,做勢手撐着,餘罪稍慢了半拍,馬上被管教一腳蹬在肩膀上,他一瞪眼,管教很不客氣地又給了一腳:“快點,我不管你在外面是什麼人,可在這兒,你得搞清楚誰說了算……你想試試這個單倉?”
對了,我是犯人。餘罪猛然間省得自己的角色了,是被專政的對象。
他一下子趴下,開始做附臥撐了,做得很標準,管教看兩人老實了,沒當回事,自顧自地踱着步,向鐵柵外踱去,噹啷聲,關上了大門,不過他在鐵柵外饒有興致地看着,像看耍猴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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