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點,黃石路uu號,老槍主題餐廳,你一定會喜歡的。
餘罪看着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一行字,是慄雅芳發來的,他摁着鍵,思忖了好久,不知道該用什麼語氣回覆。
欣喜欲狂?不好,那樣顯得爺們多丟份啊。儘管心裡真有點欲狂。
喜出望外?似乎也不好,顯得咱好像多飢渴似的,儘管很飢渴。
想來想去,還是回覆了一條簡單的:好的,我準時到。
這時候時間已經過十七時多了,黃石路在城北,離總隊還有一段距離,對於已經習慣吃大竈和隊裡食堂的餘罪來講,吃之一道不甚精通,很多開在不起眼地方的稀里古怪飯店,沒那麼好找。
下樓,出了總隊,需要步行一段路程纔有公交可乘,他慢跑着,計算着到黃石路的轉乘和路程,這種高峰期,恐怕也打的也難。出了門電話鈴聲就響了,真是越怕什麼,什麼就恰恰來,恰恰就是安嘉璐的電話,他猶豫了幾秒鐘接了起來:“喂,怎麼了,安安?”
“你在哪兒?”安嘉璐問,很親切的聲音。
“在總隊,明天上午八時集合,可能有案子。”餘罪道,最怕又接到同樣的邀請。
“哦,我想起來了,鼠標說了……要出遠門嗎?”安嘉璐問,似乎變得關切了。
“說不來。也可能是本市的案子,說不定就得給圈起來了。”餘罪道。
“那……”安嘉璐似乎有點猶豫。
“你要想見我,那我就爬牆出去,不過你得負責啊,晚上肯定回不來了,明天還得早走。”餘罪放低了聲音,戲謔地道。
“我負責到大街給你找個地方睡啊?凍不壞你。”安嘉璐輕笑着道,笑聲中又叮囑着:“那一切小心啊,你們於的事太危險,不會又是什麼危險案子
“放心,不會,估計是那個案子的後臺支援,沒那麼嚴重。”餘罪道,心裡泛着溫馨的感覺,被人牽掛着的滋味,總是很美滋滋的。
“那就好……不過,我想…你……”安嘉璐似乎想說什麼,被卡住了。
餘罪知道,讓一個很傲的女人放下矜持,比脫下衣服還難,他笑着道:“放心,一解散我就給你打電話,不過有件事我得提前說清楚。”
“怎麼了?”安嘉璐問。
“你沒出師之前,咱們先別吃自己的手藝成不?”餘罪笑着道。
“好,這個可以有。”
安嘉璐笑了,電話裡銀鈴般的笑聲,聽着賞心,就在這種銀鈴般的笑聲中,結束了這個關切的問候。
還好,總算沒有更難的抉擇,餘罪扣上電話時,長舒了一口氣,奔上了剛剛停下的公交車,擠着上去了。
有時候人很糾結的,特別是感情方面的事,就像多頭案情一樣,你得選出最直接和最有價值的。好像也不對,感情如果是理性的,似乎就不應該有這麼多**的成份;可如果它是感性的,爲什麼又帶着如此多的理智成份?
這就是安嘉璐和慄雅芳的區別,一個是理性和理智的玉女,一個感性且性感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可他覺得如果放棄一個選擇,肯定是不正確的,因爲理性的思念和感性的享受,都是一個人需要的東西。
哎呀,尼馬,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無恥了,明明想約炮,還給自己找了這麼多借口。
餘罪輕輕地扇着自己耳光,賤賤地笑,暗暗地自責,隨着越駛越近的公交車,漸近了今天的目標。
嫺熟地把車泊在一個狹小的車位裡,慄雅芳沒有下車,打開了車內燈,掀下了駕駛位置頂上的鏡子,那是她專門訂製的,很大,方便在需要的時候,保持一位經理人應有的儀容。
今天似乎就很需要,她仔細地看了眼剛做的髮型,又湊近看了下水潤的眉睫,然後拿着脣膏,細細地抹了一遍紅脣,抿了抿,鏡子裡,那雙脣帶着靚麗的光澤,那臉蛋,泛着晶瑩的玉色,那雙眼,帶着靈動的俏皮,而整個臉,因爲髮型的緣故,似乎又多了一份輪廓的感覺,嫵媚中帶着幾分硬朗的美……這就是她需要的形象,足足耗費了美容師一下午的時間。連美容師也納悶,慄總爲什麼要變成這樣與以前小家碧玉截然不同的形象。
最後一道工序,往領間噴了幾下香水,她這纔開門下車,看看時間,差十分十八時,婷婷走向門廳,站在這個高大門廳之前,等着爲悅己而容的另一位
這時候她心裡泛起着一股子怪異,很多年沒有這種忐忑的感覺了,就像小女生生怕男朋友不樂意一樣,爲什麼今天會有這種感覺呢?
她說不清,兩個人甚至沒有過一點浪漫的經歷,初識是從怒目相向開始的,而且這個混蛋當時還吐了她的律師一臉……一想到這個她就笑,敢給律師這種待遇的人可不多見。之後她記得餘罪誠懇地給他放了一張十萬的銀行卡,賠得數目不夠,還有種好讓她感動的感覺……再之後在深港,那天她喜出望外地看到餘罪那個悍匪的形象,卻不料被他損了一頓,剛回去就接到了電話,她在電話裡很生氣地罵了他……之後,那驚魂的一刻,她想自己這一輩子就這麼糊里糊塗過去了……清醒的第一時間就扇了他兩個耳光,誰可知道,痛恨的卻是最應該感謝的一位。
好多好多的陰差陽錯,組成了兩人好難理解的故事,每一段都能讓她回味良久,或怒火中燒、或驚魂未定、或深深感動,或酣暢淋漓。她撫撫自己的臉龐,有點發燒的感覺,追她的男士很多,她總是這樣那樣的扭捏、婉拒,可沒有想到,主動去追一個人,也會讓她覺得有點扭捏。
第二次看時間的時候,已經看到了小跑而來的餘罪,挺直着腰、兩手握拳,標準操步,簡單裝束,一身橄欖色的冬裝,顯得很於練,她笑着招招手,嗨了聲,餘罪向着她奔來了。
“哇?跑着來?”慄雅芳好驚訝。
“哇?你不喊我都認不出來?”餘罪愕然道,中午的知性美女,眨眼變成了長靴馬褲、身披短氅、偏梳髮型的悍妞,衝擊力還是蠻大的。
“那這個形象怎麼樣?”慄雅芳做了個叉腰動作,直接問。
“嗯,像個匪婆子。哈哈。”餘罪樂了。
“那請啊,到我選的匪窩看看?”慄雅芳笑着道,一下子覺得這氣氛遠遠超過了她的預期。
“好啊。”餘罪道。
並肩進門的時候,慄雅芳沒有挽着餘罪,卻彎着胳膊,拽着他的手,挽到自己胳膊上,餘罪稍一納悶,她壞壞地一笑道着:“你是嘍羅,見了匪婆得有當嘍羅的自覺。”
餘罪一笑,挽着慄雅芳,小聲地道:“是,老大,你說了算。”
謔笑中進了這個主題餐廳,入眼粗獷的裝飾,帶疤的木柱、做舊的方桌、燈光顯得有點陰森的臺,讓餘罪愕然間,有種熟悉的感覺……真尼馬像電影裡匪窩啊。
而慄雅芳也像個匪婆,一勾手指,把服務生叫過來,直領着訂的小隔間,上樓時,樓道穿梭服務生或貝雷帽裝、或at裝、或警裝、都是改裝過的,男裝偏向硬派、女服偏向暴露,不過乍一看,都是各國警服和軍裝的大致樣式
“好玩不?”慄雅芳看餘罪愣了,笑着問。
“嗯,確實好玩,要女警都成這個樣子就爽了。”餘罪指着一位,短襟警裝的女服務生道,胸前不知道真的假的,凸了一大塊。
“我覺得男警要都這麼帥就爽了。”慄雅芳卻是打着響指,指了幾位很帥的小服務生。
“確實是啊,假貨比我這真貨帥多了。”餘罪自嘲了句。
兩人相視笑着,進了隔斷的包廂卻又是一種風情,牆上是個兵器展,各式輕武器,虧了曾經在後勤裝備處學過,這裡塑模做的樣品逼真度很高,慄雅芳好奇地問,餘罪解釋着,那種是hk45,那種是沃爾特手槍、那種是np9解釋間慄雅芳眨着美目傾聽,不經意地挽着他的胳膊,餘罪突然感覺到,這個極似一對消閒情侶的樣子,似乎是一種很愜意的感覺。
桌椅是鋼製的、簡約到粗糙的水平,不過和這兒處處剽悍的風格相得益彰,坐到椅子上時,慄雅芳短氅一脫,椅背上一放,豹紋裹着的窈窕上身讓餘罪眼睛一亮,飯菜未上,口水先流,他掩飾似地一拍前額,今天尼馬失態的地方,簡直太多了。
慄雅芳卻是故意似地問着:“這身是不是顯得好土氣啊。”
“沒有,絕對沒有,女人扮漂亮不難,扮硬朗也不難,但漂亮中帶着硬朗,就不容易了。我怎麼以前沒發現啊。”餘罪道。
“那是因爲你一直躲着,沒機會啊。”慄雅芳嗔怪道。
“沒躲,工作真忙,刑警不是個什麼好活,發案就得到場,管你是大白天還是深更半夜。”餘罪道,於那行傷那行,他此時才發現,這個世界沒有領略到的東西太多了,比如這樣的餐廳,居然還會顧客盈門。
“我接受你這個藉口,嗯,喜歡這兒嗎?”慄雅芳問,雙手保持着一個交叉的樣子,徵詢。
“挺酷的。”餘罪道,服務生進來了,大肚子的酒瓶子,嚇了他一跳。慄雅芳輕笑道:“別害怕呀,這是甜酒,度數不高,和老汾酒比起來,頂多算白開水。”
輕挹了一杯,嘗着前味輕香、後味略甜,頂多算個開胃的飲料了,慄雅芳卻是介紹着,這個老槍主題餐廳,主要是針對一些軍警迷愛好者開的,槍支、彈藥以及各**警的裝束,營造出這麼一個另類的氛圍,據說生意很不錯,慄雅芳介紹時每每看到餘罪會心的一笑,總有一種滿足的感覺,就像做成了一單生意,拿到了一個訂單那種感覺。
一個講心儀的傳聞,一個講真實的對戰,兩人談得頗爲投機,菜上時又免不了讓餘罪愕然了一下下,湯盆像個彈藥箱、菜盤像鋼盔、小菜碟子、直接就是軍用的罐頭盒子,吃飯的桌邊,還放着一個隨時應急的步話,可以呼叫服務員:喂,來個at,倒酒
慄雅芳童心大起了呼叫了幾遍,果真有穿着反恐部隊裝束的進來倒好酒,敬禮問:阿r還有什麼需要。
“這兒有國際刑警嗎?”餘罪促狹地問。
“喊一個來,這位先生喜歡女警。”慄雅芳笑着補充着。
“阿p請稍等,我馬上通知國際女型警支援。”那男子敬禮退出。
一會兒果真有位穿法國警服的女服務生應門進來,問着需要,慄雅芳笑得花枝亂顫道:“這位先生想認識一下他的同行。”
餘罪糗了,倒了杯酒,那“女型警”擺着性感的腰肢告辭出去了,每每都會有客人調侃的,這裡的女服務生會迅速變成任何一個國家警種,讓你滿足一下當指揮員的需求。
餘罪吃得挺樂呵,菜是慄雅芳點的,又一道烤肉上來的,繼續延續了餘罪愕然,烤肉的架子像集羣導彈發射架,吃肉用的是仿軍用匕首,餘罪試了試,居然相當鋒利,他看着慄雅芳嫺熟了削了塊肉,刀尖挑着放在嘴邊,銀牙一咬,咯吱咯吱嚼着,狀極剽悍。
這個樣子是故意做出來了,吃着慄雅芳一笑問着:“我的樣子是不是很傻啊?每天對着賬單、生意、客戶、下屬,不是板着臉,就是裝着笑容,難得有這麼開心的時候啊。”
“不傻,我是覺得…這刀簡直就是管制刀具啊。”餘罪把玩着匕首,職業性地道了句。
“吃肉就是廚具,殺人就是兇器,那麼認真於什麼?”慄雅芳削着肉,又削一塊,一伸手,刺到了餘罪面前,很剽悍命令着:“嚐嚐,這西北風味相當不錯。”
餘罪愣了下,然後咬着刀尖,啃走了肉,烤得不錯,孜然芝麻味很濃,他就着酒嚼着,慄雅芳卻是饒有興致地看着他,他也回望了,笑着問:“怎麼了?難道我吃肉的樣子很傻?”
“是啊,傻到連謝謝也不說啊。”慄雅芳責怪着。
“哦,謝謝啊,慄總。”餘罪道。
“你叫我什麼?”慄雅芳貌似有點生氣了。
“謝謝,慄姐。”餘罪換了稱呼。
“好像……”慄雅芳撅着嘴,搖着頭,極似撒嬌地道着:“還不夠親蜜啊,我把這麼個有特色的地方介紹給你了,你叫我一點特色都沒有,非要帶上的姓啊。”
“謝謝啊,姐。”餘罪咧着嘴,用很曖昧的口吻道,那表情恬得像要流哈喇子一般。
慄雅芳這才滿意了,又遞了一塊肉,塞餘罪嘴裡道着:“這還差不多。給我的寶貝多吃點。”
“寶貝?”餘罪咬着肉,被這稱呼噎了下。
“那要不換換,你叫我寶貝得了。”慄雅芳一臉無辜。
“太肉麻了,這樣好像……不太好啊。”餘罪喃喃地道,欲拒還迎的目光看着慄雅芳,慄雅芳曖昧地笑着說:“你叫姐,叫得這麼肉麻,我不能沒點表示啊。”
“啊?這樣也行,姐不是你逼我叫的?”餘罪愕然。
“對呀,不是姐我逼你叫的,我沒逼你叫。”慄雅芳狡黠地回道,換了反問語氣。
餘罪眨巴了幾下眼,回味着這話的歧意,然後兩人相視而笑,慄雅芳相當得意地舞着刀,說定了,就叫你寶貝,不服氣加個小字,叫小寶貝;餘罪豈甘落後,直道着,你敢加我也加,不叫姐了,叫小姐慄雅芳愕然一聽,然後隔着桌子拿刀威脅,直到餘罪改口道歉,又連叫數聲姐、姐,兩人笑得岔氣這才罷了。
對了,有一種情況可以⊥人忘了身份、忘了煩惱、忘了心事,那就是玩,兩人邊吃邊笑邊玩,叫了n個軍警前來添水倒酒,然後評頭論足一番,餘罪又把各國警種圍剿兔子的故事講了遍,笑得慄雅芳直噴酒。
曾經高高在上的慄總褪去了富貴的華衣,其實也是位愛說愛玩愛玩的女人,餘罪只覺得這種開心真是難得,特別是對於他見慣了那些罪惡,已經漸變成陰暗的心理,他一直覺得慄雅芳總也有一種目的接近着他,而此時發現自己錯了,那快樂之極的眼神,裝不出來的。
同樣心思敏銳的慄雅芳也幾次發現了餘罪眼神中一閃而逝的猶豫,也許有隔閡、也許有距離、也許有猜忌,不過都在漸漸的歡聲笑語中消失得一於二淨,剩下的,成了兩個人毫無節操的玩笑。
飯間慄雅芳悄悄道:“嗨,寶貝,我覺得你穿警服,比他們帥多了。”
“少來了,搞得我像制服誘惑你一樣。”餘罪不客氣地道,讓慄雅芳好一陣錯愕,居然讓他說中了。
快到飯終,又一位女型警送了果盤出去時,餘罪瞄着背影對慄雅芳說:“姐,你穿警服,說不定也挺漂亮。”
“少來了,別以爲我不知道。”慄雅芳藉着微微酒意指點着:“在男人眼中,沒有哪一身衣服,比不穿衣服的女人更漂亮。”
呃……餘罪被姐的剽悍噎住了,錯愕之後,笑得渾身亂抽,居然連女人也知道這麼深奧的道理,真不容易。
一頓飯結束在意猶未竟的歡樂中,價格不算宰人,慄雅芳安之泰然地看着餘罪埋單,等着餘罪紳士地給他披上短氅,然後順理成章地挽着他,在一羣不倫不類“型警”的禮敬中下了樓,出門一陣冷風襲來,好暢快的感覺。
這個時候,餘罪總也按捺住蠢蠢欲動的上腦精蟲了,可問題是好像周圍並沒有合適的酒店,就即便有,似乎這步行來的派頭,總不好意思約着姐走着去。
“你在想什麼?”慄雅芳拉拉他,示意問着。
“和你想的一樣。”餘罪賤賤地道。
“胡說,我在想補補妝,難道你也想。呵呵。”慄雅芳故意道。
“差不多,出了這個環境,我們都要換個妝,恢復一下自己。”餘罪道。
好有哲理,慄雅芳沒想到餘罪這麼解釋,她嘉許地笑了笑,抽回了手,整整衣領,直道着:“也是,看來我們得說再見了?”
“嗯,好像是。”餘罪點點頭,一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坦然。
這態度好像刺激到慄雅芳了,她邁步便走,走了若於步,回頭看看餘罪,又折而復返,一副健忘的樣子道着:“對了,我忘了一件事,剛纔來的時候,我在一個主題酒店訂了房間,我自己住一間,也給你訂了一間,直接用身份證就可以入住哦,我自己去了,不載你了。你自便。”
“這個……很遠嗎?”餘罪愣了下,不知道這姐姐搞什麼飛機。
“不遠,你的房間號是05,我的房間號上05,別搞錯了啊,我在你上面。”慄雅芳一說扭頭,旋即又回頭看着錯愕然的餘罪,提醒着:“不遠,就在黃石路77號,這個酒店的主題叫:野戰軍旅”
噗聲,餘罪沒憋住了,笑了。
扭頭快跑而走的慄雅芳兩肩直聳,似乎也在笑,不過她好像真的很矜持,沒有載餘罪,直接駕車走的。
去?
還是不去?
這是同樣是一個選擇,不過這個選擇對於餘罪,沒有難度,也沒有猶豫。
他步行着,悠閒地散着步走着,果真不遠,拐出街道,步行不到五分鐘,在幾座酒店夾恃的中間,能看得到一對另類閃爍的兩個霓虹大字:
野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