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沒接電話。”賈原青小聲道。
沙發上坐着的是他親哥,親哥旁邊塗脂抹粉,一副地主婆打扮的是親嫂子,哥嫂倆一個苦着臉,一個哭着臉,賈原青連班都顧不得上,淨顧着處理家裡的爛事了。
“原青,你說這事究竟有多大?”賈政詢難爲地問。
“哥,你多少也學點法律呀?怎麼敢叫人劫解押車去?那和運鈔車有什麼區別?劫就劫吧,也不會把人警堊察給捅了呀……現在咱們認識的公堊安領堊導裡,都在說含混話呢,沒個準信。”賈原青同樣愁着臉了。好歹是黨和人民培養的幹部,知道什麼事不敢幹。
賈政詢這會兒曉得後怕了,可誰能想到事情出軌的厲害,高價僱了幾個流氓,誰可知道那些人真敢捅了警堊察,要捅個協警吧也就罷了,多賠倆錢的事,可捅的偏偏是在籍警堊察,這案子一聽說是重案隊接手,不像以前是和派堊出所、分局打交道,他就慌了,一慌之下,只能找這個親兄弟了。
再怎麼說是血濃於水,再怎麼也是血脈親情,賈原青、賈政詢這兄弟倆雖然路子不同,可身邊人都知道,這位仕途無量的兄弟,當年是大哥擺攤修車供得上了大學。連成家立業都沒少這位長兄的幫襯,這不,說着親嫂子哭喪着臉求上了:
“原青,你可得救救你哥啊……嫂子以前待你再不好,可也是你哥嫂供你上學,又給你託人走路子升的職……嫂子沒啥指望,你可不能不管你哥,你大侄呀……我那可憐的浩成啊,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嫂子抹着淚,一把鼻涕一把淚,說得賈原青受不了了,賈政詢卻是火了,回頭訓着老婆:“閉嘴,就他媽是你平時慣的,吃喝嫖賭什麼事也學會了。”
“你好,不是這樣的爹,能有那樣的兒子呀?”嫂子斥着老公。賈政詢一揚手,把老婆嚇得噤聲,那事,不足爲外人道也,他知道老公和兒子幹得什麼事。賈政詢尷尬地指指了老婆,對兄弟道着:“原青,別理她……這當會吧,浩成反正跑也跑了,後面事,你說該怎麼辦吧?”
這話說得虎氣也痛快,該怎麼辦?自然是拿錢鋪路唄。賈原青想了想道着:“我就和分局長堊老魏熟,可我現在揣不準,這事他兜不兜得住。”
“那什麼重案隊,是幹什麼的?”賈政詢問。
“就是專管殺人放火大案的刑偵警堊察,虧是人沒死,要死了呀,浩成這輩子可翻不了身了。”賈原青萬幸地道,他徵詢着大哥問着:“哥,你貨場那邊,那生意我早告訴過你了,不能再幹了,現在你這身家,也不需要再幹了嘛。”
“保險,暫時不會有事,現在生意不好乾,要不是那貨場撐着,正當生意早跨了……好好,隨後我就把生意停了。”賈政詢道,看弟弟臉色不好,馬上改口道。
這些事同樣讓賈原青更爲難,又是手足之情,又是血脈連親,就有些事不地道,可也說不上什麼來,胳膊肘總不能向外拐吧。他嘆了口氣,又問着:“這些事如果犯事,會不會牽涉到你?”
“不會,那兒和我沒關係。”賈政詢道,那地方的生意做不下去了還有點肉疼。
“那就暫且沒事了。哥你放寬點心。嗯……”賈原青說話着,目光閃爍,兄弟倆心意相通,當哥的政詢側頭斥着老婆道:“去,你外面車上等我……哭什麼哭?好像兒子不是我親生的。”
老婆賭氣似地起身,抽泣着出去了,老賈抹了把額頭,長嘆一聲,他知道兄弟話裡的意思,說是暫且沒事,那說不定後面的就大了,他嘆着氣問:“原青,你給我交個實底,這次的事情究竟有多大?”
“要是光劫走了浩成,問題不算大;那怕就捅的是個協警,也是能解決的……可哥,不是我說你,你怎麼交待的?怎麼敢把警堊察往死裡捅?這事真不好處理。”賈原青苦着臉對長兄說。
“誰知道,你給找的那幾個不要命貨。”賈政詢道。
“要命也不會幹那事呀?我以爲你又生意上的事,怎麼敢和警堊察對着幹了?”賈原青也是頭疼不已
“算了,反正後悔沒地方買去,你就說吧,怎麼辦?”哥哥又道。
“砸錢吧,還能怎麼辦?”弟弟說。
“給支隊送,得多少?”哥哥道。
“不光支隊,還得找僱主……這個捅警堊察的兇手必須抓到,這是老魏給我透的消息,能早抓不能遲抓,否則讓警堊察查到你頭上,就不好說了。”
“那得多少錢呀?”
“哥,現在你還顧得上錢的事?要錢能解決了,這都是好事”
兄弟倆密謀着,密謀了很久,賈政詢出來時,帶着老婆直奔銀行,而弟弟賈原青下樓後,沒有像往常那樣到掛着區政堊府的單位,而是打了輛出租車,先行一步到一家會所,喝着下午茶,邀着該邀的人來談事來了。
“怎麼辦?餘兒?”
林小鳳看着表,十五時四十分,反扒隊的兄弟來了個七七八八,協警暫且不說,林小鳳可是警隊十幾年的老同志,她免不了心裡發慌,跨區執法、脫離指揮,這都不應該是一個警堊察該乾的事,而對於大多數協警,根本沒有這項權力。
“呸。”餘罪吐了嘴裡的菸屁股,惡狠狠地道着:“還能怎麼辦?端了。”
要端的目標就在眼前,一個兩畝大小的院子,兩層舊樓,北營這片比較荒涼,曾經是菜籃子工程地的地方留下了一片連一片的大棚骨架,間或有這種大院子,即便在司機的指認,誰可能相信這裡會是電單車的銷贓窩點,敲門敲了半天,居然沒人應聲。
“你可想好,要是搞錯了,這身官衣得被扒了;就即便搞對了,處分也是定了,討不得好去。”林小鳳道。麪包車周圍聚了不少協警兄弟,一聽這話,倒也是實情,一時激於義憤情有可原,可錯路上越走越遠,就有點不應該。不少人紛紛勸着餘罪。卻不餘罪陰着臉一翻眼珠子道着:“怕個鳥,開除了老子當扒手去,不受這鳥氣了。……屁大點的黑窩,砸他們太容易了。”
“嗨,別打草驚蛇。”關琦山一看餘罪彎腰揀磚頭塊,嚇了一跳。門沒敲開,裡面還不知道什麼情況呢。
“顧不上了。”餘罪笑了笑,用自己的市井辦法來了,嗖聲一個磚頭塊飛進了院子,咕咚一聲沒響聲,又揀了塊,走得更近了,嗖一聲,見響了,啪聲玻璃碎了,餘罪已經伏到了牆下,扯着嗓子開罵了:“操你馬……誰把垃圾倒路邊啦……”
這是社區幹部的標準口吻,果真管用。聽到了腳步,餘罪向同伴勾着手指,一羣人沿着堵邊堵門,餘罪又扯着嗓子大罵着:“趕緊清理乾淨啊,狗都拉幾堆了,不清理,等着晚上吃呀?”“更多熱門小說,、”
“誰倒的?訛誰呢?”裡面粗嗓子對罵上了,噹啷聲,敲門沒開的大門,自動開了,開門的一剎那,餘罪嗖身閃進去了,開門的漢子一個不防,被人捂上嘴了,本來能喊出來,可不料看捂他嘴的居然是個麻子臉的女人,一下子驚得全身萎了。
“不許動,警堊察”
“蹲下……老關,把這個銬上。”
“裡面還有,牆根的……”
譁聲進去了十幾人,院了裡烏合之衆、圍捕也是烏合之衆,洋姜拖着個人,撕打在一起,還有人見勢不對,試圖從窗上往圍牆上爬的,餘罪眼疾手快,一個磚頭塊砸上去了,嚇得那貨縮回腦袋了,更多的是被反扒隊摁倒,銬上……銬子不夠,找的鐵絲條子、塑料條子,綁着手腕子、腳腕子,不一會清理到院子裡,居然有十一人之多。
滋拉一聲,餘罪拉開了院子裡一個偌大的塑料布子,兩排半新的電單車赫然在目,屋裡清理的也在喊了:“全是零件,電單車的零件。”
“電池,這兒是電池,有幾百塊。”
“我操,還有上漆車間。”
“這是拋光吧?”
林小鳳、餘罪幾人沿着看了遍,院子裡是沒拆解的車輛,這個兩層裡貓膩就大了,一層是拆解車間,遍地都是電單車零件,二層卻是上漆車間,剛剛抓到的還有一身油漆點點的工人,車間裡,還放着油漆未乾的新車,絲毫不用懷疑,輪轂、外殼一翻新,加上電池,就是一輛售價上千的電單車了。
“這難道都是賊贓?”林小鳳嚇了一跳,平時也就抓個散賊,難得偷車也能做成一個產業?
“上下一二百輛,去那收這麼多二手車?有需求才有市場,要沒有消化賊贓的窩點,偷車就不可能有這麼猖狂,說不定這樣的窩點,還沒準有多少呢?”餘罪踢踢了翻新的車,技術相當過硬,和新車幾乎別無二致。
“真他媽邪了,這上面都能發財?”關琦山驚訝地道。
“不稀罕,我在南方曾經見過,一個小舢板一年掙幾十萬的。我就說了嗎?他們怎麼火急火燎劫車搶人,根子在這兒……你們算一算,賊贓可是非常便宜的,根據咱們的經驗,賣到黑市上也就三四百塊,賣給收破爛的更便宜,如果有人組織從這些人手裡收購,一輛別說多說,掙五百……光現在場上的能掙多少?”餘罪道,相比而言,他是見多識廣的,特別是那些稀里古怪的來錢方式,他四下瞄着,像在找什麼東西。
“我操,十萬啦。”洋姜羨慕地道。
“掐了他們這條財路,他們就離死不遠了。”餘罪看到他需要的東西了,汽泵,擰下了泵上的漆桶,又隨手提了兩個啤酒瓶子,向樓下走去,此時爲了安全起見,大門已經重新關上了,嫌疑人被趕在一層的屋子裡,挨牆根蹲着,面朝牆,個個戰戰兢兢。“更多熱門小說,、”
餘罪挨個看了過去,看的都是手,一雙手裂紋不少,皮粗肉糙,這不用說,是拆車的;手上還染着漆色的,是漆工。衣服上濺着金屬粉末的,鈑金工,負責修補和打磨的,看到一位三十年許,手很白淨,工作服上沒什麼污漬的人時,他知道目標了,自動略過,站直嘍,吼了聲:“都掉過頭來。”
一干人嫌疑人挪着,挪過來了,清一色的男子,最小的二十朗當,最大的看樣五十出頭了,林小鳳進來了,向他使了個眼色,滿屋子翻過了,沒有什麼經營許可證以及營業執照之類的,用腳趾頭想都只能是個黑窩。那麼接下來,要找的就是這裡帶頭的了,林小鳳要去找時,卻不料餘罪已經開始了。
“你出來。”餘罪隨手點了個人,躬身問着:“一天拆幾輛車?”
“我……我沒拆什麼車。”嫌疑人道,眼光躲閃着。
嘭……聲,那人一翻白眼,呼咚一下子栽倒了,餘罪的手裡拿着砸碎了半截啤酒瓶,狠狠一摔,呸了口:“死到臨頭了還說尼馬瞎話。”
“你,出來。”餘罪砸翻一個,又嚷出一個來,是位三十年紀的漢子,那漢子嘴脣哆嗦着,餘罪拎了個啤酒瓶子問着:“爽快點,一天漆多少輛?”
“十…十……不不,二十……不不……”漢子吐齒不清,餘罪一揚,嘭,又是一啤酒瓶,那人歪歪地躺地上了。
別說嫌疑人,連反扒隊的都嚇壞了,平時審訊都不見餘罪怎麼參與,誰可想,他下手比誰都狠,問都不問,直接就開幹,林小鳳覺得不妥,她要上來勸着,餘罪回頭給了個制止的眼神,眼睛裡佈滿了血絲,她凜然退後了,她知道,雖然到現在餘罪沒還沒去醫院,但最關心兄弟的是他,誰也攔不住要抓住兇手的他了。
“你……出來。”餘罪再一吼,把目標叫出來了,有了前兩個被敲翻的先例,那嫌疑人蹲着挪着,全身哆嗦,發抖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兩位工人,餘罪卻是陰着臉,提着鋼製的漆桶,這敲腦袋上,可不是昏厥那麼簡單了,他彎下腰,狠狠一頓,咣聲一響,直問着:“我知道你們幹什麼的,知道你們是誰……簡單點,告訴我你有沒有辦法把老闆叫來?”
“有”嫌疑人機靈了,回答的特別快。一句話像給隊員們注了一劑強心針一樣。
審訊直接停了,馬上進入誘捕階段。
十分鐘後,負責店裡運輸的嫌疑人姚向東風馳電掣趕來了,據窩點負責的通知,有個大客戶上門了,要三十輛車,這位發財心切的黑老闆,進門就被銬了個結實。開審的時候出了個戲劇性的小插曲,居然有人敲門來了,反扒隊員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逮進來摁倒,卻發現摁了個全身襤縷的破爛王,開着三輪摩托車來了,他一直強調自己是收破爛的,可就是說不清車上爲了拉了四輛半新不舊的電單車。
半個小時後,乘着一輛天簌轎車來此洽淡業務的第一嫌疑人張和順,被反扒隊銬進了院子。很具有諷刺意味的是,車是公車,區委的牌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