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臨危受命並沒有帶來什麼變化,餘罪很有自知之明,能指揮動的還是三個同學,警察這個圈子其實小山頭林立,要讓誰服誰那是相當難滴。兄弟幾個其實也憋了一口氣,想再來個震驚給同行看看,於是在這個已經被特警和民航外勤翻了N遍的地方仔細搜索了近一個小時,有關於嫌疑人熱烈的討論開始了………
這是一幢獨立的小院,后街衚衕裡類似的小院不少,因爲離市區較遠,租賃的價格並不高,婁雨辰一個租下了整個院子,也沒什麼可查的了,來之前,特警支隊尹南飛還給了個風涼話,這裡連牆壁和院子都被金屬探測儀把牆壁和院子掃了一遍,你們要能找到失物,我這身警服該脫了。
事實也是如此,實在沒有什麼可搜的了。看過之後,李二冬開着屋子裡那臺機箱蓋也沒有電腦,驚喜地道了句:“喲,這哥們喜歡玩刀塔,估計級別不低哦,能用這破電腦玩。”
“文盲。”駱家龍看了看電腦配置,斥了李二冬一句,他端着鍵盤道:“這是德國產最早的一批CHERRY機械鍵盤,你試試手感,比現在市面一千多的黑寡婦還好用。”
李二冬不信,隨手敲擊着鍵盤,哇塞,一下子把孩子羨慕得直流口水,恨不得拽走據爲己有,鼠標卻是翻查着他的電腦硬盤,一下子也吸着涼氣,眼珠直往外凸,兩人使着眼色,點了幾個視頻,哇塞,全是高清HD片子,清晰到毛孔,雪白和肉體白得耀眼,突來的****叫得人心顫,駱家龍不迭地關了,看着吃吃笑着鼠標和李二冬道:“兩位,有點節操行不行,外面還在分局的同行呢。”
“看你這人,好像你不喜歡似的,我們當年幹這個,都是被你教壞的。”鼠標道着,回頭呵呵一笑,對李二冬道:“二冬,你有這種感覺沒有,我越來越發現,婁雨辰怎麼跟咱們一個鳥樣。”
“生理飢渴、心理空虛、生活從失望一步一步走向絕望的吊絲,都這個鳥樣。呵呵。”李二冬自嘲道。
“未必啊,他可不空虛,你們看,家裡就有BGA封焊的熱風筒、工作臺上還有四臺已經拆開的筆記本,這盒子裡都是CPU,最早的連奔三時代的也有……他從事這行有些年頭了,看得出很專業。根本不可能和你們一無是處的相比?”駱家龍道,細細指着工作臺一些奇形怪狀,鼠標和李二冬從來沒聽說過的工具,頓時敬佩之心又多了幾分。
不得不承認,大多數時候,警察都沒有嫌疑人那麼多才多藝,最起找片子都沒人家找得好。
“對,這個人還真不是一無是處。”
有人插進來了,是餘罪,他站屋中央,一直在看着這個房間和房間裡的人,彷彿他是主人一般,衆人回眼時,就見他很確定的說道:“這是個性格內向的人,滿屋子全是冷色調,看樣平時不怎麼熱情;生活簡約,規律性很強,看他屋子收拾這麼幹淨;性格很細緻,你們看工作臺,整整齊齊,擺放得體,分類一目瞭然……也許,還有懷舊的成份,舊式的鍵盤,老式的電視臺,還有,這個木椅,老式棗木的,有些年頭了……不得不承認,如果他不是嫌疑人,應該比咱們都強那麼一點點,最起碼,他不吃公家這碗飯也能養活自己。”
嗨喲,把哥幾個聽得好受刺激,越來越一無是處了,鼠標想到了個絕佳的藉口,抓婁雨辰的時候,捎帶着抓了個三陪,他小聲道着:“他叫雞……不能看他外表岸然,其實內心齷齪,對不對,二冬。”
“有道理,最起碼咱沒錢帶回個過夜來的。”李二冬道,惹得駱家龍呲笑了。
“你非要加一個道德底線的話,現在大部分人都得改名叫禽獸了,反過來想,如果他不叫雞,肯定就得禍害普通女孩,你覺得相比花錢解決生理問題而言,那一種的道德水平更高一點。”餘罪反問道,鼠標聽愣了,不服氣地道着:“怎麼這歪理一讓你說,就有理了,再怎麼說也是嫖.娼啊。”
“是啊,道德水平高一點,不****,可除了娼,他都嫖,於是就有了一夜情、二奶、三奶、情人、相好、婚外戀、劈腿之類等等。”餘罪道,把鼠標說得語結了,李二冬和駱家龍吃吃笑着,笑着鼠標,標哥被刺激了,指指三人氣憤地道着:“尼馬,笑個屁呀,一看這樣,你們就都嫖過。”
“沒有,不過我是嫖.娼合法化的堅定支持者。”李二冬道,鼠標不理了,一屁股把他撅過一邊了,爺也不服氣,大咧咧坐下,開始看電腦裡的***了,掃了幾部,大嘆着人家的眼光確定獨到,居然是不同種族的妞集中獻藝,老駱你搞的那東.熱,差逑遠了。
其實哥幾個喜歡在一起的原因也就在於此,不管怎麼累吧,反正不寂寞,不像悶在單位裡,明明對女星豔星八卦抱有興趣嘛,還得裝着在看內網的業務知識培訓。駱家龍這種感覺尤甚,他已經有點後悔當內勤了。
又看一會兒,卻是沒有發現實質性的東西,駱家龍不經意看餘罪時,卻發現他根本不急不躁,根本不像急於找到失物的那種焦慮,反而像這個家裡的主人一樣,踱來踱去,把小小的院落、簡約的臥室、以及這個客廳看得完完整整,駱家龍忍不住問着:“喂,餘兒,發現什麼了?我怎麼覺得你對這個賊的評價挺高的。”
“是挺高,出乎意料啊。說不定我們先前的想法是錯的。”餘罪道。
“喲,你看到什麼了?”駱家龍興趣來了。
“我看到了……這好像不是一個賊。”餘罪笑道。
“那賊是啥樣,臉上能掛着。”李二冬不屑道,剛叼了根菸,被駱家龍拽走了,不許抽,把二冬兄弟氣得呀,詛咒了幾句,拉着鼠標到外頭,鼠標卻是不挪窩了,兩眼炯炯有神盯着電腦,喃喃道着:“別尼馬亂,以後出來別忘記帶個硬盤,遇上這種神腦,得全烤貝回去。”
這哥們怕是玩心頗大,走一步算一步,駱家龍上前,跟着餘罪看着幾眼,沒看出什麼來,他不解地問着:“那賊,應該是個什麼樣子?”
“第一,居無定所,絕對不會選擇這樣一個離市區和人羣很遠的地方,也不會住這麼長時間不挪窩,再高明的賊,他的心是虛的;第二,醉生夢死,有多少花多少,花完再偷、偷到再花,直到犯事,絕對會把贓款揮霍一空,可這個人,卡里存了十幾萬了;第三,不勞而獲的人,什麼爛事都能幹,什麼品質都可能是,就是不可能是樸素的品質,你看這家裡,高檔的東西基本沒有,衣服和牀單甚至有縫紉過的樣子……還有一點,所有的賊生活都不會這麼規律,也不會這麼中規中矩。”
說了一堆,駱家龍似懂非懂,從任意一個細節直窺嫌疑人性格和內心,這種偵破境界大多數人只聽說過,就即便你接觸過,可那些都是可以忽略的細節,往往不會引起注意,駱家龍想了想,也對,畢竟反扒隊接觸的賊最多,要說了解賊,沒有比他們更熟悉的了。
而餘罪卻像陷入的冥想的狀態,曾經在羊城流浪,曾經在看守所的守望,那些形形色色的罪犯、千奇百怪的犯罪,他幾乎接觸到了一個警察一輩子能接觸到人渣數量的極限。
可這個人,他怎麼看,也不像渣。
“你在想什麼?”駱家龍問,沒來由地對餘罪多了一份尊敬,這個熟悉的同學總是給他一種陌生的感覺,每次都像初識一般。
“我在找他的破綻。”餘罪道,臉上憂心重重的顧慮。
“破綻?”駱家龍不解了。
“對於壞人,那裡可是他唯一還完好無損的地方;對於好人,那裡可能是他心裡最脆弱地方。”餘罪看到了舊式的鍵盤,看到了舊式的木椅,看到了舊式的電視機,還有被縫補過的衣服牀單,慢慢地眼睛亮了,對着一頭霧水的駱家龍道:“你不覺得屋裡缺了點什麼?”
“缺什麼?”駱家龍不解。
“這麼懷舊的人,怎麼會沒有一點能勾起記憶的東西?”餘罪眼亮着,急步上前,把鼠標和李二冬揪起來了:“找,照片,畫像……或許什麼舊物之類的,最起碼應該能和福利院,和郭風聯繫到一起。”
駱家龍似乎想到了什麼,興奮勁上來了,四個人在屋裡翻箱倒櫃,連牆壁也不放過,牀單褥下、旮旯犄角自然更不放過,找了半個小時,愣是一點沒有,這把餘罪興奮加鬱悶的,就像高潮即將來臨,卻憋着射不了的那種感覺,憋得他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屋裡來回轉圈,喃喃地道着:“在哪兒,在哪兒……”
鼠標累得又坐下了,不過累了半個小時,把標哥的偷懶心思激出來了,他指着電腦道:“餘兒,駱駝,會不會在電腦上,這麼個電腦高手,不至於往牆角藏東西吧?”
駱家龍一愣,馬上奔向電腦,運指如飛開始了。餘罪吧唧一拍額頭,指着鼠標罵着:“真是喪門星,遲不說早不說,老子剛發現這一漏洞你倒先說出來了。”
“嘿嘿,智商上有優勢滴人,不屑和你爭執滴。”鼠標得意地道。李二冬早就好奇地趴到電腦邊上看駱家龍操作了,要論玩這個,本屆學員駱家龍早就沒對手了,先是從DOS狀態查找隱藏目錄和文件,還真有,不一會兒從地址條裡輸着命令,WINDOWS狀態,顯示出來了,照片,果真是照片………兒童福利院的照片,有好多張,按時間順序看,幾乎能看出建築的變遷,一點也不錯,是個懷舊的人,他總是在特定的時間去兒童福利院看一看。
“還應該有。”餘罪道,原因他沒說,不過他在想,既然懷舊,就不至於只有讓他懷念的地方,而沒有讓他懷念的人。
駱家龍僵了好大一會兒,又開始運指如飛的,固定的存儲查遍了,剩下的只有一個地方:網絡,雲存儲。
QQ密碼、網絡保險箱、網盤、網絡空間,駱家龍在電腦是尋找的蛛絲馬跡,然後連接着網絡,一點一去搜索,碰到有密碼的地方,又是滿頭大汗地破解,其實人在沉迷的狀態是一種幸福,爲了一個目標而孜孜不倦,上下求索,在不斷的希望、失望的更迭中,會忘記憂愁、疲累以及任何能帶給你負面情緒的東西。
餘罪燃起了一支菸,他看着忙得滿頭大汗的駱家龍,再怎麼說還是有那麼點歉意的,他說不清自己爲什麼拼了命的辦這一件案子,而且越往後,越覺得興趣很大,這嫌疑人越不像賊,也越讓他的好奇更甚。他抽着煙,無聊地把玩着馬秋林送給的那枚硬幣,硬幣像具有生命一般,在他的手背指縫間翻動着,在他的手心旋轉着,在他的腕上滾動着,像個精靈,時隱時現,他在想,自己是實在無聊中才學會了這個玩法,要真正在這個行當登堂入室,雖然品嚐多少不爲外人所知的寂寞。
高手是寂寞的,賊中高手也不例外,他在想,快見到了,他很奇怪在那個寂寞的高手身上,究竟發生什麼事。
“找到了。藏得很深,用了三重密碼。”駱家龍一擊回車,人一靠椅背,一個拭汗動作,長舒了一口氣。餘罪驚聲而起,看着屏幕,一張掃描的照片慢慢地顯出了它的原形,餘罪笑了,會心地笑了。
照片的中央的,坐着一位相貌清矍,和餘罪手裡的照片幾乎完全不同的一個人,看樣子四十年許,根本不像臉上就寫着醜惡和恐怖的勞改犯。他身邊圍着四個懵懂的小孩,三男一女,最前面苦着臉的,是婁雨辰,站在老人身後,個子最高的,是郭風,還有一位靠着老人小女孩和另一位小男孩無從知道姓甚名誰。
“打個賭,這個人就是黃解放,黃三。”餘罪道。
“可惜沒人往上面下注了。”駱家龍笑道。
“再打個賭,黃三還活着,剩下的兩位衡衡、慧慧,兩人涉案。這也正是他們搶着把事情往身上攬的原因,根本就是一家人。”餘罪道。
“這個賭我想坐莊,有多少注都是通吃。”駱家龍笑道,看看只有餘罪,回頭找李二冬和鼠標,那兩人卻是躺在嫌疑人的臥室,早已經是鼾聲如雷,看看時間,找這個足足花了兩個多小時,不過戰果相當驕人,兩人沒有打擾睡覺的那兩位,商量着去驗證一下。
把照片人像分離出來,在車上駱家龍就做了對比,對比的是三十多歲入獄時的照片,相貌特徵差異較大,不過軟件對比吻合度到百分之七十,應該基本確認。
凌晨四時的時候,在值班民警的協助下,兩人找到了三化廢棄廠區犧身的杜笛,想做了個實地確認。敲了足有半個小時門才把睡夢中的老杜叫起來,藉着燈光,平板上的照片往他面前一放,餘罪客氣地道着:“杜老大,認個人。”
杜笛對餘罪的印像不錯,忍着不悅,不過照片一下子顛覆他的平靜了,他張口結舌,使勁動着喉結,那句話就是噴不出來。憋了好半天才惶恐地道着:
“黃三,****……他還活着,連弟子都有了……那我得走了……”
這個人對他來說似乎比警察還恐怖,原因不得而知,而且說走就走,幾人告辭的時候,杜笛已經收拾好一個爛包袱,看樣子真準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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