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最熱的不是夏天,而是九月深秋的季節,乾燥、悶熱,幾乎要窒息的空氣讓人喘不過氣來,大街上的柏油路曬得像鬆糕一樣,踏上去能留一個淺淺的腳印,街頭巷尾處處可見揮汗如雨的行人,城市的車水馬龍對於普通人簡直是一種折磨,更多的人願意窩在車裡,享受着空調帶來的涼意。
塢城路,省外科二院,兩隊警車靜靜地等在院門口,二層的一間外科病房,剛剛脫下病號服,換上了警服的李航,又恢復了往昔的神采奕奕,向來探望的市局、省廳領導敬禮,省廳政治處抓拍到了這一場面,宣傳幹事竊喜着,又要有重磅新聞在自己這裡出爐了,明天就能給省報一網標題爲《6.20跨省新型毒品案英模李航今日出院省市公安領導迎接英雄歸來》。
羊城發源,兩地攜手的新型毒品案件足足炒了三四個月,終端銷販人員僅在省城五原一市就刑事拘留了45人,各地市涉案刑拘人員達到一百三十餘人之多,直接參與案件的市刑偵二隊,省禁毒局外勤九組,受到了部裡表彰,又爲赫赫威名上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隊長。”李航向直接的上級邵萬戈敬禮,還是個毛頭小夥,二十郎當,那一夜被手雷爆炸彈片穿透了脾臟,邵萬戈可嚇出來了一身冷汗。此時又見生龍活虎,他高興地朝隊員胸前擂了一拳,李航挺挺胸道着:“您看,沒事,早好了。那是個意外,下回要碰到類似情況,我先爆他的頭。”
“沒機會了,他已經把自己的頭爆了。”邵萬戈笑笑道。
省廳的來人是副廳兼市局局長王少峰,刑偵處處長許平秋,再加上政治處、辦公室一行足有十數人,羣衆基礎頗好的許平秋攬着李航道着:“今天你們跟我車後,我親自給英雄開車啊,王副廳,您沒意見吧。”
王局笑了笑,直埋怨許平秋把他的活搶了,兩位領導說得反倒讓英雄不好意思了。下了樓,許平秋說到做到,把司機趕到其他車上,坐到了駕駛的位置,叫着邵萬戈、載着李航,回二隊開慶功會去了,那裡更多的隊員還在等着呢。
“許處,我……我可以提個意見嗎?”李航在車後座不好意思地問。
“可以,要求也可以提。”許平秋笑着道。
“我……我那個什麼也沒幹呀,又是採訪又是慶功,搞得人多難爲情。”李航道。
許平秋和邵萬戈哈哈大笑了,許平秋邊駕車邊道着:“誰說什麼也沒幹,和你交火的可是悍匪韓富虎,那位是海上走私毒梟,國際刑警都在抓他。再說,兩省就你一個重傷員,不給記功,誰還配得上這個功勞。”
李航無語了,邵萬戈回頭瞥了眼,這娃激動得直抹淚,絲毫不用懷疑,下回類似情況,還會那麼不要命地衝上去。
他心裡酸了酸,放下了此節,就案說事道着:“案子差不多到尾聲,不過許處,老寥也太不要臉了,整個案子他一直都沒參加,部裡表彰名單倒有他了。”
“小夥子,人在做、天在看,發發牢騷也就算了啊。別讓我再聽你議論同行特別是上級的話啊,再不檢點點,到退休時候,你還是個隊長。”許平秋隱晦地警示道,邵萬戈笑了笑,閉嘴了。
沒辦法,幹活時你推我阻,領賞時你搶我搶,一直就沒有怎麼變過,爲了搶走頭功,禁毒局甚至想把還未畢業的餘罪招進局裡當探長,這些事都在許平秋的意料之中,只不過意料之外的是,餘罪居然沒去,好好地晾了老寥一把,隱隱地讓他有點快感。
想到了餘罪,想到了今年擴招的警力,許平秋有了點心情,隨口地問了句新人怎麼樣。這倒好,邵萬戈撇嘴巴了,看得許平秋好不訝異,直斥着:“你是怎麼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怎麼搞得好像我是你下級似的,還得揣摩你的意圖。”
“那我直接把意圖說了,許平秋您得同意。市局王局那兒,我可說不上話。”邵萬戈道,嫡系有這個好處,敢向上級直來直去,而許平秋喜歡的也是這種方式,直道着:“好,衝二隊的汗馬功勞,你們提什麼要求也不過分。”
“有兩人,您給我打發走,再到武警或者特警退役人員裡面,招幾個。”邵萬戈道。
“打發誰呀?”許平秋心跳了跳。
“嚴德標、李二冬。”邵萬戈道,悄悄一看許平秋,生怕許平秋不願意似的道着:“您要不好開口,只要同意,我想辦法。”
“哎,這……手續剛辦順,就準備進隊呢,這節骨眼上你把人家打發走,多難爲情呀。”許平秋異樣地道着,沒想到也能讓邵萬戈捋不了刺頭,他看邵萬戈有難言之隱似地,直接問着:“什麼問題?你總得說原因吧?犯錯了。”
“不是犯錯的問題,那個嚴德標,整個就一沒做過什麼對事。”邵萬戈窩火地道着:“原來讓他做外圍盯梢,這傢伙整個一屁股坐不住,三天兩頭耍滑,不是溜了就是回來謅一堆瞎話……後來我讓他跟上三組出去辦案,你猜他幹什麼?就轄區廠裡一個失竊案,他找人家財務科咋咋唬唬報銷了四五回油票,耍得溜了,就我也不敢這麼幹呀……我訓他,我說那能用得麼多油錢,他還有理了,他說把油票賣了,給兄弟們吃喝去了……這倒好,現在我訓他,得有七八十來個替他說情……嘖,您要不管,我也不管啊,出了事別讓我負責。”
後面的李航在掩着嘴笑,他認識嚴德標,那傢伙警務一竅不通,但除警務其他都是無師自通,警中的彎彎道道不用你講他都猜得出來。許平秋也笑了,水至清則無魚,基層經費有時候不得不通過這種方式解決,但要做得太過就不像話了,他知道這個位置放得不太對了,他直接問着:“那李二冬呢?也有這毛病?”
“他沒這毛病,不過比有毛病還可惡,您知道他跟我講什麼?講人權,他說讓他加班加點,雙休無休,是侵犯他的人權,我說刑警歷來就這樣,你不服你去告呀,他還真去反映了……反映到王局長信箱裡了。”邵萬戈拍着巴掌,哭笑不得地道。
“其他人呢?”許平秋笑了笑,又有點不放心地問。
“其他沒什麼問題,周文涓,沒問題,這姑娘實在,不管內勤外勤將來都拿得起來;孫羿和吳光宇也沒問題,有這兩好司機在,我們可省不少事了;後來的張猛和熊劍飛嘛,厲害,拳腳功夫在隊裡要數第一了。解冰嘛,就更不用說了,用不了一兩年,他接我這個隊長位置都沒問題……哎我就奇怪了,我聽說他們都是一個班的嘛,這麼差別這麼大?還有這麼難治的刺頭。”邵萬戈道,看來想留好的,把爛的踢回去。
“呵呵,最難治的刺頭還不在你這兒。”許平秋道,看樣恐怕最爲難的是他。他側頭道了句:“好吧,這事我同意,不過你得給我想個地方。”
“什麼地方?”邵萬戈問。
“能磨磨他這毛燥性子的地方,最好難點,讓他們閒不住,但也不能太難了,否則會撂挑子的。不是我說你啊,你在用人上還差了點,當年別人看你也是一無是處啊,你怎麼就看不出你同類身上的閃光點呢?”許平秋笑着問。
邵萬戈有點臉紅了,想了半晌,還真一下想不出這兩懶種加壞種究竟適用那個警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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