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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第二步是什麼?”趙素英兩眼放光,急忙追問道。
趙素寧卻賣了個關子,道:“第二步要怎麼做,要看第一步做完後的後果。你也是聰明人,不會不明白刻舟求劍的下場吧?”
趙素英盯着趙素寧看了一會兒,點頭道:“也行。反正你在我手裡,量你也玩不出什麼花樣兒。”
趙素英走後,趙素寧鬆了一口氣,眼裡雖然看着書,心裡卻在反覆想着上一世的事情。
其實上一世和這一世,還是有很多不同。
不說趙素寧重生,齊意欣逃過死劫,就連李家的瘦馬填房這回事,也不完全相同。
趙素寧記得,上一世趙素英在信上跟她說過,李家的李大小姐,是被南宮家找到她做瘦馬時候的賣身契和入行照片,拿到沈大總統大婚典禮上大鬧,纔將她拉下填房夫人的寶座的。
而這一世,卻是上一世默默無聞的《新聞報》突然崛起,橫插一槓子,拿到李大小姐做瘦馬時候的證據,登在報紙上,讓整個新朝上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所以這一世,李家瘦馬事件對李家名譽的打擊,比上一世大多了。
趙素寧也有些不確定,就算李姑太太這一次依然能捨命,還能不能挽狂瀾於巨倒,扶大廈於將傾?!
還有上一世,修船塢的合同,最後明明是被齊家所得。這一世,卻是被趙家所得。——這種改變到底是禍是福,就很難預料了。
上一世的時候,李姑太太親自到江南南宮家討公道,服毒死在他們家的上房裡,留下一紙血書,說他們是被南宮家陷害的,得到沈大總統的深切同情,也讓大衆對南宮家開始不滿。對南宮家拿出來的有關李大小姐“瘦馬”的證據,更表示懷疑。因爲大家都知道,南宮家執江南黑白兩道之牛耳的時間,和大齊朝一樣長。都是數百年的歷史。這樣的人家,要是弄出這樣一個假證供,是再容易不過了。
李姑太太在南宮家服毒自盡之後,改變了很多人的觀點,至少有一半人相信李家是被陷害的,李大小姐是被冤枉的。——一個正牌的李家大小姐,卻被迫做了姨太太。讓很多人還是唏噓了一番的。
李家借這個東風,一躍而起,投靠沈大總統,又在江東大做善事,聲名雀起,李家的家主李紹林,很快就被沈大總統委任了江東郡守一職。
說起來,這一點也和上一世不一樣。上一世。江東二十郡,一直是郡制。到了這一世,居然已經改省制了。
無論前一世。還是這一世,趙素寧都不是個很聰明的人。這些紛繁複雜的東西在她腦子迴旋,讓她頭暈目眩,沒過多久,就睡過去了。
第二天就是臘月三十,除夕之夜。家家戶戶熱熱鬧鬧地在一起吃團圓飯,在外地的遊子都回到自己家鄉,和自己的親人一起守歲。
齊意欣吃完年夜飯,帶着蒙頂和眉尖回到自己院子。
碧螺沒有出去,在屋裡薰好被子。燒好炭爐,還給齊意欣準備了宵夜。
齊意欣坐在內室的榻上,就着矮几吃了一碗山藥薏米芡實小米粥,吃得胃裡暖烘烘的,十分舒坦,笑着誇碧螺道:“你的手藝越發好了。怎麼知道我肚子餓呢?——我可是剛吃過年夜飯哦!”
碧螺過來將齊意欣吃淨的碗筷放回食盒,笑着回道:“三小姐一向吃得精細。太熱的不吃,太涼的也不吃,太溫火的也不吃,這樣刁的口味,大廚房的年夜飯,怎麼可能讓三小姐吃得慣?當然就是做做樣子了。——要不是現在太晚了,怕吃多了停食,奴婢就給三小姐再做幾個蟹肉包子過來。”
齊意欣偏頭想了想,笑道:“難爲你了,我這個主子是挺難伺候的。”
碧螺聽了臉上漲得通紅,急急忙忙地道:“三小姐,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不是說三小姐難伺候……”
齊意欣笑着拍拍碧螺的手,誠心誠意地道:“碧螺姐姐別急,我是說實話。其實我若是生長在貧寒之家,能有口飽飯吃就歡天喜地了,哪裡能夠像我這樣挑挑揀揀?——都是慣的。”
碧螺垂下眼簾,抿嘴笑道:“三小姐這麼說,讓奴婢無地自容了。本是奴婢說錯了話,三小姐還要往自己身上攬。——其實是奴婢命好,纔跟了三小姐這樣的主子。”
齊意欣笑着搖頭,道:“你不用安慰我了。我有多難纏,我自己心裡有數。”
蒙頂拎着一桶熱水掀開簾子走進來,聽見齊意欣的話,笑着打趣道:“三小姐難不難纏,我們少都督最有心得體會。——碧螺你還是去小廚房看看吧。明天的吃食都準備好了沒有?這幾天都是人來客往,小心大廚房那邊忘了給我們送菜過來。”
碧螺跟着笑了一回,出去收拾不提。
齊意欣啐了蒙頂一口,跟着她去淨房洗漱。
齊意欣右手上的傷口是蒙頂用刀劃的,很有技巧,只劃傷了表皮,已經癒合了,只有一條淺粉色的痕跡在手心上,很快就會消失。而左手的傷口,是齊意欣被上官銘擄到馬上,自己拿刀錯劃上的,當時不知輕重,下手狠,留下的傷口也深,在宋大夫那裡縫合過幾針纔好。如今雖說也癒合了,可是到底留下一條如蜈蚣樣的疤痕。
蒙頂看着齊意欣的左手掌心,嘆道:“這條疤,不知道宋大夫有沒有法子去掉。”
齊意欣笑着合上左手,道:“手掌裡面而已,又沒人看得見,不要緊的。”
洗完澡,齊意欣披着鑲狐皮的夾袍從淨房裡出來,頭上溼發漉漉,坐在梳妝檯前。
蒙頂在淨房裡面收拾浴盆和水桶,拎着出來,到外面去了。
眉尖拿了大幹毛巾過來,幫齊意欣擦乾頭髮。
齊意欣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神色淡然,眉宇間無比寂寥,幽幽地嘆口氣。問眉尖:“你知不知道,顧家軍的第軍團在哪裡?”
眉尖一聽,就知道齊意欣是想少都督了,笑着道:“奴婢一直在內宅。不知道顧家軍的駐紮情況。”又安慰齊意欣:“三小姐放心,少都督從十五歲跟着大都督從軍,到現在有十年,只在家裡過過兩次年。其餘的除夕夜,都是在外頭巡防、慰問,都是熟慣的。”
這話一說,齊意欣心裡更不好受。呆呆地看着鏡子,道:“都沒人陪他一起去嗎?”
眉尖搖頭,道:“都是護衛和隨從。少都督平時不喜歡前呼後擁的,在家裡也很少說話。”
齊意欣眉頭微蹙,正要說話,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喧譁之聲。
蒙頂和碧螺一起大叫着從外面跑進來,道:“三小姐!三小姐!——您快出來看看!有西洋景呢!”
齊意欣呆了一呆,問道:“你們倆發什麼瘋?現在都快子時了吧?”齊意欣平時也沒有睡這麼晚。只是這一夜,她無論如何都睡不着,所以先跟着齊老太太混了半夜。回來之後,又吃夜宵,又沐浴,還跟幾個丫鬟閒磕牙,以免自己太過傷感,想前一世的爸爸媽媽,還有這一世許多關愛她,卻不能陪她一起過除夕的人。
蒙頂和碧螺對視一眼,過來七手腳地忙活。
蒙頂給齊意欣綰上一個慵妝髻,插上一支華麗的赤金累絲嵌紅寶鑲白玉鸞鳥紋分心。臉上淡掃娥眉,輕點胭脂,又在脣上抹上以前夏大奶奶送她的外洋脣膏,臉上立刻鮮亮起來。
碧螺給齊意欣月白羽紗面白狐狸裡的小襖外面,套上一件海棠色圓襟緞繡富貴牡丹緙絲面子銀鼠大襖,繫着同色纏枝蓮馬面裙。打扮得光鮮靚麗,給她兩隻重新綁了紗布的手上套上一個銀灰色貂皮手筒,推着她出去。
齊意欣莫名其妙,皺眉問道:“大晚上的,出去做什麼啊?好冷的。”
蒙頂嘻嘻地笑,道:“三小姐,您出去了就不冷了。——不出去會後悔哦!”一邊說,一邊在另一邊扶着齊意欣的碧螺擠眉弄眼。
齊意欣看見這兩個丫鬟的樣子,知道她們一定又搞怪了,但笑不語,跟着出去。
來到正屋的迴廊上,齊意欣看見院子裡各處的燈都熄了,四處都黑黢黢的,有些滲人。
“你們到底要做什麼?好歹把燈點起來吧,這樣黑燈瞎火的……”齊意欣開始低聲嘟噥埋怨。
話音未落,院子正中突然一聲爆響,一個巨大爆竹沖天而起,往天上飛去,飛到小院正中的高空的時候,爆出千條萬條綠絲絛,居然是一個漂亮的垂柳狀的煙花!
齊意欣瞪大了眼睛看向空中,異常驚喜。
空中的煙花持續了十幾秒,漸漸消失,緊接着,院子裡又放了一個出來。這一次,是一個閃亮的圓點,直飛到空中,在最高點的時候,突然綻放出一朵巨大的牡丹,花瓣重重疊疊,清晰可見,閃爍着金光。
齊意欣就着這束煙花的閃亮光芒,看向院子中央正在放煙花的人。只見他們都穿着顧家軍的玄色軍服,當中指揮的,正是顧遠東最親近的副將顧平!
齊意欣看着看着,眼裡不由有了些淚花。絢麗的煙花映在她眼裡,如同繁星落入眉間,清麗出塵。
一樹一樹煙花在小院上空綻放,驅散了冬夜的寒寂,溫暖了人心。
“祝齊三小姐新年快樂!心想事成!一生順遂!事事如意!”放完最後一個煙火,院子裡的顧家軍跟着顧平一起大聲向齊意欣恭賀新年。
齊意欣笑得合不攏嘴,連聲道:“同喜!同喜!——來人,看賞!”
蒙頂早就將賞錢準備好了,聞言連忙走下臺階,將一沓紅包塞到那些放煙火的顧家軍手裡。
齊意欣這邊小院裡動靜這樣大,驚動了齊府別的人。
齊老太太也被人叫醒了,派婆子過來問是什麼事。
管家的齊二老爺和齊二太太守在齊意欣小院外頭,對齊老太太派來的人說了詳情。
那婆子聽了,咋舌不已,連忙回去報信去了。
康有才舉着相機從暗處走出來,對着齊意欣連拍幾張照片,才笑道:“三小姐,看這邊!”
齊意欣下意識轉頭看過去,被康有才噼裡啪啦抓拍了好多張照片。
齊意欣微笑着問道:“你這是做什麼?我可不許你把我的照片登到報紙上去。”
康有才拍完一卷膠捲,才收起相機,對齊意欣笑道:“三小姐,您有所不知,我這些照片,是有人出高價,讓我拍的。我怎麼會登到報紙上去呢?”
齊意欣抿嘴笑,道:“多高的價?你可不能一個人獨吞了,咱倆要平分纔是。”
康有才連連點頭,道:“應該的!應該的!”說着,又如同變戲法一樣從兜裡掏出一個信封,對齊意欣道:“我這裡還有一些照片,高價出售,三小姐有沒有興趣?”
齊意欣心裡一動,道:“我要先看貨!”
康有才將信封遞給齊意欣。
齊意欣打開一看,是一疊顧遠東在路上巡防的照片,還有一封厚厚的信。
“你從哪裡得到的?!”齊意欣又驚又喜,“你要多少銀子?”
康有才搖頭笑道:“開個玩笑而已,小的怎麼敢收三小姐的銀子?——三小姐新年快樂!小的要去沖洗照片,連夜給別人送過去呢。三小姐早些歇息吧。”說着,和顧家軍一起給齊意欣行了禮,轉身離開了齊意欣的院子。
齊二太太等在院子外頭,見他們出來了,使了婆子專門帶他們出二門,送他們離開齊家。
等顧家軍一行人走了,齊二太太從外面進來,滿臉含笑地對齊意欣道:“意欣,這是少都督的一點心意,跟我知會過,讓我不要告訴人,要給你一個驚喜。”
齊意欣臉上微紅,點頭道:“有勞二嬸了。”
一次煙火過後,齊意欣覺得心裡空蕩蕩的那個地方,似乎被填滿了,心平氣和地回到屋裡,洗去臉上的脂粉,心滿意足地上牀睡覺了。
除夕過後,年初二的時候,齊意欣就囑咐嚴先生,將船塢合同的事,正式登出來。
這份報紙一出,李家立刻被從各地趕來的債主圍攻,李家軍裡也有人開始散佈李家快發不出軍餉的謠言,情勢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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