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大影帝在片場發了很大的脾氣。
倒也不是很大的事情。他接的戲多,一天下來要串好幾個場子,雖然圈子裡的規矩不是這樣,只是溫衍麼——畢竟是有特權的,這場子串來串去,今兒溫衍身邊的助理就給弄混了,拿給溫衍的劇本是錯的。
溫衍因此掀了桌子。
這一舉動讓劇組裡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表示不可置信。
雖然外人都傳着溫衍脾氣差,可是平日裡,溫衍除了臉色冷點,不愛搭理人外也沒見做過什麼出格的舉動,就是呵斥助理這種事他都不會做,因爲他向來都不怎麼在意其他事情,像是助理泡的茶太燙這種事情,他也就燙着燙着喝下去了,全程都是面無表情的那種。
就像一座死的冰火山。哪怕你在他眼前把天都給掀翻了,他還是看都不看你一眼。
更別說爆發到掀桌子的這種程度。
不少人猜測着,莫非這溫/影帝平日是忍着?忍到一定程度就來爆發一次?
再說溫衍那邊,溫衍掀了桌子,那女助理就嚇得在一旁想哭不敢哭的模樣,一張臉慘白得跟殭屍似的,抽噎着道:“溫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一不留神拿錯了本子,求你別開除我,我以後一定好好做……”
能不好好做麼?在溫衍這她的工作別提多輕鬆,和跟在別人那完全不是一個檔次待遇,不僅薪水高,而且她想做什麼做什麼,工作期間玩手機聊天發短信溫衍都不管。
這麼一想求得就更賣力了,“溫哥……”
溫衍的臉色越來越差,一根根青筋在額角上繃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今天這心裡就是憋着一股火,不發出來他要逼瘋,是真的要瘋。
自打今天早上看見那一幕之後開始,他周遭的一切就都不對勁了。
他聽着助理懇求的腔調,心裡覺得煩,不由捏了捏眉心——做完這個動作他就愣住了,然後立馬放下手來,面無表情道:“行了,你先出去。”
這聽在助理耳朵裡簡直就是特赦令。女孩喜出望外,連忙答道:“行,我知道了,溫哥好好休息。”
“等等。”
女孩心裡一咯噔,“怎麼?”
溫衍指指地上的一片狼藉,“找個人來打掃了。”說完就自個晃了出去。
他得拍戲。讓自己不再處於這種不受他控制的情緒裡纔好。
於是溫衍擡腳就邁向導演那去了。沒成想導演那已經圍了一圈人。而這圈人不是別人,正是副導編劇場務等等以及——容鼎鼎和他的經紀人許天。
看見溫衍過來,容鼎鼎迅速擺出一個官方的笑容。
他和溫衍不是一個公司的,接觸不多,這還是第一次在一起演戲。
“溫前輩好。”
其實什麼前輩,溫衍不過比容鼎鼎大4歲,如果按圈齡算,溫衍不比容鼎鼎出道早,也只比容鼎鼎多兩年。所以聽了這話溫衍心裡有點不是滋味,總覺得對方是在故意嘲諷自己年紀比他大。
畢竟對方一臉青春靚麗的樣子,臉蛋皮膚身材都很棒。
不過心裡雖然這樣想,溫衍臉上是一點都沒表露,只淡淡點了個頭。
導演笑着打圓場,“正好溫衍你過來了,你們倆是這個劇的男一男二,可要好好演啊,平日裡沒事多對對戲,我聽說鼎鼎演戲沒多久,經驗不是很足,溫衍你有空多帶帶。”
溫衍平日裡沒少帶新人,不管什麼人到溫衍手裡,就是沒演技最後好歹也能裝裝樣兒,今天這個導演和溫衍也是熟的,這才說了這麼一番話。
溫衍沒什麼異議,點頭答應了之後就問:“第一場戲可以開拍了麼?”
導演一愣,然後臉上笑出朵花來,“都差不多安排好了,馬上就拍。”心裡暗道:這孩子果然還是那樣,整個人就一拍戲機器,停不下來,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第一場戲沒有容鼎鼎的份,這也是容鼎鼎之所以這麼晚纔來的原因。他剛剛纔從醫院那過來,想起不久前溫言細緻地給王大牛餵飯吃時臉上溫柔的表情,心裡也覺得很暖。
不過接下來他就沒心思想溫言了。因爲他看到了溫衍。
確切說是看到了溫衍演戲時的狀態,那火力全開的演技一飈起來,幾乎是整個劇組都跟着劇情在揪心。
“這得演技多好才能演成這樣……”容鼎鼎由衷地佩服嘆息。
許天一劇本拍他腦門上,“別想了,你要是有他三分之一的演技我都知足了。”
容鼎鼎眼睛一瞪,“你丫說點好話成不成?好歹是我經紀人呢。”
“就是因爲是你經紀人我才得客觀點,看清事實真相,然後壓榨你最大限度的勞動力呀。”
“滾!”
溫衍眼睛不經意間朝他們這邊一瞥,走神了一瞬。
“卡!” 導演笑眯眯地喊了一聲,“溫衍今天這個狀態很好,繼續保持。容鼎鼎,準備下一場!”
“導演我……”溫衍還想說話。
結果導演聽都不聽就擺了擺手,“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就是剛剛那場你覺得有地方沒演好是吧?我覺得很好就行了,不用返了。去準備下一場吧。”
溫衍也沒說什麼,點了點頭就下來了。
一羣人趕緊逮着他噓寒問暖,又是擦汗又是送水又是補妝的。溫衍坐到片場裡助理爲他佈置的休息區,那之前闖了禍的女助理趕緊端了杯泡好的咖啡過來,“溫哥,您最愛的咖啡,剛剛去茶餐廳點的,您喝喝看,是不是那個味兒?”
溫衍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溫度剛剛好。
他問:“哪家茶餐廳?”
女助理想了想,說:“離片場不遠,叫‘街角’。”
果然。溫衍抿着脣喝了一口又一口,被苦得眉頭都皺起來。
這個時候裴初來了。一看他手裡的杯子就知道他喝的什麼,於是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了一粒糖,不是什麼高級的糖,就那種大白兔奶糖,遞到溫衍手裡。
溫衍順手接了,卻沒吃,還是喝着咖啡,一口一口,簡直苦到心裡去了。
裴初笑了,“你都不問問我怎麼來了?”
溫衍從善如流:“你怎麼來了?”
裴初:“……”
好半晌,才嘆息着說道:“今天怎麼發那麼大脾氣?我開會的時候聽人打電話來說你把桌子都掀了。”
溫衍沉默。
裴初又說:“有事不要憋在心裡。”
溫衍閉起眼。
想起今天上午的時候,那家醫院護士的回答:“哦……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麼一個人,不過聽說病的是個孩子,昨晚上送過來的,還鬧了挺大動靜。”
“孩子?什麼病?”
“好像是先天性心臟病發作吧,我也不太清楚,昨晚不是我值班兒。”
他連孩子都有了。
這麼一想,好像整個心都在撕扯着發疼。
*****
容鼎鼎絕對不會想到,就一個早上的功夫,他就被人盯上了,這會兒別說名字,估計就是自家祖宗的名字都讓人給挖出來了。
他專心致志地看着劇本,化妝師正給他上妝,忽然間他抖了一下,眼線都畫歪了。
容鼎鼎說:“許天,我怎麼覺得老有人盯着我看?”
許天看都不看他:“自戀是病,得治。”
不過事實證明,容鼎鼎絕對不是瞎說的。
一上戲容鼎鼎就知道盯着他的是誰了。畢竟是影帝,那一個眼神壓過來,容鼎鼎被盯得打顫,只好笑着說:“溫前輩,我演技不好,等會就拜託您多多指導了。”
溫衍說好。
結果一action溫衍就開始飈演技。氣場強得不得了。
要說之前那場飆演技,那和溫衍對戲的可是大腕,老戲骨,兩個人相互發揮演技那戲才精彩。可是這場不同啊,容鼎鼎演戲沒多久,能演得像就不錯了,但要說功夫就沒有了。這一上來就被溫衍的氣場壓着,一看他眼睛就說不出話來。
溫衍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
雙眼皮,眼睛夠大,微狹長,眼尾微微上挑,卻不讓人覺得輕佻,反而容易勾人,眼珠很黑,裡面一汪深幽潭水,看不見底,只讓人覺得會被吸進去。
容鼎鼎一愣神,導演就喊:“卡!”
喊完就開始訓人,“容鼎鼎,你的臺詞呢!這段卡了老半天了,你到底演不演了?”
容鼎鼎回過神來,趕緊道歉,“不好意思導演,我可能狀態沒找對,剛剛愣神了。”
於是再一次打板重來。
這一回容鼎鼎同樣沒堅持多久,在溫衍演的四皇子的威壓下臺詞全想不起來了。穿着厚重的戲服愣在原地。
“八弟,難道你不認同皇兄?”
溫衍擡了擡袖子,神情疑惑,一眼掃過去,輕輕問:“嗯?”
“我……我認同。”
“卡!”導演炸了,“認同你個屁啊!”
這場戲最後NG了十三次。劇組裡就是眼力再不好的人都看出來了——這是溫衍在給容鼎鼎下馬威。
可是爲什麼要這樣呢?
皇冠和盛娛好像關係良好的樣子,容鼎鼎也和溫衍不熟、沒有過什麼過節,何況容現在纔不過演了幾部戲,跟溫衍比起來差得太遠,也沒有競爭。
劇組的人想不通,容鼎鼎就更想不通了。
許天在休息室裡走來走去,焦躁得停不下步子,“你再給我好好想想,你以前有沒有得罪過他?不然沒理由,溫衍沒道理這樣對你。”
容鼎鼎還是搖頭,“我以前對他都只是聽說,這還是第一次見真人,你也知道我以前是混時尚圈的,和他根本沒有交集。”
許天抓了一把頭髮,“要是他總是擺這個態度,你就完了!你也知道溫衍背後站着的是誰,萬一溫衍真看你不順眼以後處處刁難你,那就是一整個盛娛的人都要刁難你!這樣下去你沒準就先被公司冷藏了。”
和誰作對都不能和溫衍啊……
容鼎鼎也沉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