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 真的不是不能拒絕，而是身體深處，所有的慾望和潛意識都在叫囂着不要拒絕——溫言。
溫衍早上醒的時候已經接近十點。
他只微微動了動, 便感到一陣腰痠背痛。
到底是很久沒做過了, 昨晚那幾次下來, 溫衍倒真希望現在這腰不是自己的纔好。不過……一想到昨晚溫言那悶着聲發狠的性感模樣, 溫衍就覺得自己的下面又已經有幾分蠢蠢欲動。
埋首在枕頭裡面, 溫衍閉起眼睛享受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和溫言遺留下來的氣息，直到好幾分鐘後纔起來。
懶得穿衣服，溫衍直接進了浴室刷牙洗漱, 果然，新的牙刷和杯子都早早備好, 他拆開外殼, 一邊刷牙一邊眯着眼睛去打量鏡子裡面的自己。
溫言很小心。
在他的身上幾乎沒有留下什麼痕跡, 不過……溫衍微微側身，還是在自己的後背處看到了一枚暗紅色的吻痕。
呵。
溫衍吐掉嘴巴里的水, 對着自己笑了笑。
“唰——”浴簾一拉，溫衍開始淋浴，雖然這具身體昨晚上就已經清理過了，但是早起淋浴的習慣早已養成，十分鐘後, 溫衍圍着條白色的浴巾從浴室裡走出來。
一邊擦着還在滴水的頭髮一邊拉開衣櫃門, 溫衍撥了撥架子上一排排的名貴襯衫, 毫不挑剔地從裡面抽出一件來穿, 以前還略微嫌大的衣服現在穿在身上似乎剛剛好, 他理了理袖釦和衣領，接着穿好了褲子。
雖然明知道溫言現在肯定不在這, 但出了臥室，溫衍卻還是抱着一種自己也不清楚明白的期待心情推開了公寓所有的房間門。
250平米的空間，果然冷冷清清，空空蕩蕩。
最後溫衍去了廚房。
正想着還能不能找點食材做早飯，結果就在微波爐上看見了溫言的紙條——
裡面有牛奶雞蛋和三明治，記得熱了吃。言。
溫衍怔了怔，便將這張便籤撕下來放進了褲口袋。
口袋裡的手機卻時機恰好地震動起來。
溫衍摸出手機，是裴初的電話。
將微波爐設定好時間，溫衍半倚着流理臺漫不經心地按了接聽鍵：“喂？”
那邊靜了一會，才傳出來裴初充滿磁性的聲音，“你現在在哪？”
溫衍微微挑了挑眉毛，卻還是語氣冷清地說道：“找我有什麼事？”
公寓樓下，一輛銀色的寶馬車內，裴初倚靠在椅背上，眼神深沉地看向那個他看不到的方向。
“……只是提醒你，今天下午Battle的廣告，不要遲到。”
“我知道。”溫衍淡淡說完，便掛了電話。
而那輛寶馬在路口停留了大約五分鐘，便開走了。
******
幾個小時前，醫院。
一早就趕過來的溫言此刻眉頭緊皺，聽ICU的護士和王清風說，王大牛昨晚情況一度十分危急，幾次心臟停跳，幸好最後都被電擊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王清風一臉感嘆：“虧得這孩子堅強，謝天謝地，算是挺過一天。”
王大牛的主治醫師，也就是心臟科權威張衛張教授卻搖了搖頭。
在看了一遍又一遍關於王大牛身體情況的檢查報告資料後，他語重心長地對溫言道：“阿言吶，不是張伯伯不幫你，只是這個事情……確實有點難辦。”
溫言臉色沉下去。
“你看，現在想要給這孩子動手術，有兩大難題，其一，便是這器官來源，你也知道，在器官移植相關的手術上，資源一向很緊張，現在我院並沒有符合王大牛的心肺器官，但是這孩子……也恐怕是真的等不得了。”
“這……這……”站在一旁的王清風急了，“那可怎麼辦啊？難不成要看着大牛心臟衰竭？”
對此，張衛也沒法回答，而是微微搖了搖頭。
王清風抓抓頭髮，問：“那，張教授，其二是什麼？”
“這其二……”張衛看了緊抿着脣神色不愉的溫言一眼，“阿言你也是應該知道的。王大牛這孩子，是個孤兒，從法律上來說，你們都不是他的合法監護人，不能在他的家屬同意書上簽字，沒有簽字，我們醫院也沒有給大牛動手術的權力。”
“可是之前我們送大牛來，你們不也進行了急救嗎？”王清風一臉焦急。
“那是非常規的緊急情況，可以不經家屬簽字。”
“可——”可現在這手術不一樣是緊急情況嗎？剩下的話王清風本來想說，可是看一看張衛和溫言的凝重神色，王清風知道說了也沒用，何況，現在找心肺源纔是重中之重。
溫言對着張衛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之後便唰地站起來走了出去。
“小言——”王清風叫了溫言一聲。
溫言卻頭也沒回。
他又去了醫院天台。
從煙盒裡拿煙出來抽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最近的煙癮好像的確有點大。何況昨天就有醫生交代他，這兩天最好要多喝熱水，禁菸。溫言自嘲笑笑，卻還是點燃了煙，只是沒抽，而是任它自己燃着。
聽了張衛的話，其實他很平靜。
只不過是將料想中的情節提前上演，何況，這種事情，他又不是沒有經歷過。
只是那一次，躺在醫院裡的不是小孩，而是他的親生母親何苑。
那個時候他自己幾歲？他也不記得了，總之就是在自己還小的時候，他一直被寄養在奶奶家，直到第一次回B市，去的卻也不是家，而是醫院。
——何苑病危。
他那鐵面父親在病房外面哭着指着他罵：“你看到你媽媽了嗎！就是爲了你，爲了生你！她本來可以活到四十多歲，就是爲了你這麼個東西，生生拖壞了身子！”
“爸……別罵弟弟了。”
在溫鍾國的身旁，是一臉淚痕的少年溫遲，那時候溫遲還不高，倚在溫鍾國旁邊，輕輕拉男人袖子，“等會帶弟弟看看媽媽吧，他還沒見過媽媽呢。”
溫鍾國卻忍不住，高大的男人幾乎哭得泣不成聲，他說：“這個該死的病怎麼就沒遺傳到你身上，啊？爲什麼偏偏要來禍害我的小苑……”
只有他奶奶，蹲下身子來抱住他，對溫鍾國說：“這種事情怎麼能怪小言？當初是何苑瞞着你非要生，誰也不知道她怎麼就這麼倔，你怪小言有什麼用？虧得你還是個幹大事的，把過錯都推到小孩子身上你就心安了？”
“要是我早知道小苑懷着他這個禍害，我——”
溫鍾國指着他，“你就是個不該出生的東西！”
——他是個禍害，是不該出生的東西。
有那麼一段時間，小小的溫言因爲這個認知而整天發呆不講話。
而他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母親，卻發現她是蒼白的、枯萎的，只是依舊像電視劇裡一樣，很溫柔很溫柔。
那種溫柔該怎麼說呢，反正就是很溫暖，很舒服。
她還在笑：“你就是我的兒子，小言……來，讓媽媽摸一下。”
她說：“長得真好看……很像鍾國。真——真好。”
她最後摸了摸他的腦袋，“要……乖啊。”
“嘀——”
心電圖劃爲一條直線，尖銳的設備警告音響起，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溫鍾國一個大力推開到地上，“何苑？何苑！何苑！”
再接着，就是很多很多醫生涌進來。
他聽見有男人和少年哭得撕心裂肺，聽見醫生沉着冷靜地說：“對不起，我們盡力了。節哀。”
還聽見他奶奶抱着他說：“小言不哭，你要乖。”
可是他怎麼……怎麼不會哭呢？
那天下午3點過5分，何苑在跟他說完那兩句話後心髒停止跳動。
——他的母親何苑，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因爲妊娠而加速心臟衰竭，因爲找不到合適的心臟移植最後死於心臟衰竭。
一支菸燃盡，菸灰燙了手，溫言猛然從回憶中抽身。
或許是因爲當初的震撼太深刻，那時候的每一個場景，他竟然都記得清清楚楚。
而溫鍾國究竟有多愛何苑，那也是在後來，他回了溫家，才一點一滴慢慢體會到。
溫鍾國再也沒有娶，哪怕那時候他還正值壯年，事業如日中天，可是人人都知道，商界巨鱷溫家的繼承人，在何苑死後就徹底成了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利刃。
他再沒有軟肋。
更沒有哪個女人，敢不自量力地踏進溫家一步。
這世上最無奈不過生離死別，溫言無法想象，要是將來有那麼一天，溫衍出了什麼事，而他又沒權力在家屬同意書上爲他簽字，他會做出怎樣瘋狂的舉動。
這麼一想，也就明白了溫鍾國當初爲何對他不聞不問。
而現在，他也還不想放棄王大牛。
想了想，他拿出手機發短信：這兩天之內，必須趕來B市一醫院，路費和辛苦費我都打給你，來了給我電話。
很快，回信幾乎立刻就來了：你準備給我打多少？
溫言眉頭瞬間皺起，隨即，冷笑一聲，回過去：十萬。
——好。
溫言掐滅菸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