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槍扔了滿地。
葉靈有些遲疑的看着傑瑞斯——秀美的少年微笑着,一手背在身後,微微躬身,朝她伸出了掌心。
“能邀請你一起吃飯嗎。”傑瑞斯耐心的重複了一遍。
葉靈手指輕動,亥以憑空消失,尼克的目光頓時便粘在了她的手上,目光猶如灼熱的射線,簡直要將她的手腕洞穿。
“恐怕不能答應你的邀請。”葉靈輕聲道。
傑瑞斯有些遺憾的收回了手。他身後的軍部統帥們,竟然也彷彿失望一般。尼克流露出不捨的眼神,眉目間的憂鬱之色更濃了一些。
“之前局勢不明,”蕭寒上前一步,對公爵說道:“請原諒我們的冒犯。”
“我也要感謝諸位手下留情。”公爵說道。
統帥們站成一排,與公爵互相躬身致意。提埃側過身,避讓開他們的行禮。等到衆人都已各自站好,他環顧了一圈,朗聲道:“諸位——”
統帥們的目光一齊朝他看去,提埃神情平靜,話語卻格外有力:“值此多事之秋,衷心希望我們能夠放下成見,一致對外。奉氏不必提,必然爲諸位奉上能源的控制權;但我等的生死大敵……”
他停下話,指揮官們神色各異,付莉莉似乎想說什麼,但是冷哼一聲,竟然忍耐下來,繼續聽提埃說了下去。
“……仍舊高居廟堂,”提埃慢慢的說道:“甚至……將局勢控制在手中,令我們處處掣肘。”
“這都是因爲你無能。”付莉莉毫不客氣的說道。
西澤輕笑一聲:“坦白說,在這個秋季之前,我們也沒能撈到什麼好處。”
“看來第二軍新任的指揮官大人,”傑瑞斯繞着髮絲:“心中有丘壑,不知道第二軍的重組程序,進行到了哪一步了。”
葉靈靜靜的聽着他們的交談,她側過頭,突然發現公爵似乎微微笑了起來,看着指揮官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羣玩着泥巴還爭吵不休的孩子。
那笑容轉瞬即逝,隨後他低下頭,對葉靈輕聲道:“請容許我稍微離開您一會。”
“……您請。”
公爵又朝她低頭致意,這才緩步上前。
他剛一邁步,指揮官們便停下了話語,全都側目看來。蕭寒擡起臉:“不知公爵大人有何見教。”
公爵凝視着他們,雙眸彷彿略過雲煙,他淡淡的說道:“諸位統領,不如先前往碑林塔,將首長大人的遺體迎回如何?”
付莉莉神色一黯,她一掌拍在傑瑞斯的胸口,少年模樣的指揮官攤開手,不再說話了。
“感謝您的建議,”蕭寒說道,她驀然站直了身體:“出發吧,同僚們,迎接我們的首領回歸。”
葉靈手指微動,佈置在庭院中的蜃珠便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她的手中,清冽的風頓時灌進了大廳,公爵的衣袍揚起,他側過身,擋住了冷冽的北風,另一道無形的氣流也暗暗環繞着葉靈,替她隔開驟然來襲的寒冷。
公爵的長髮在風中飛揚着,他輕聲詢問:“您要一併前往嗎。”
提埃聞言看向葉靈:“葉靈?”
葉靈對着他微微一笑:“你去吧。我等你回來。”
“……”提埃擡起手,將軍帽壓得稍微低了一點,隨後他朝葉靈欠身——不僅是他,軍部的統帥們,竟然各自朝着葉靈道別。
“真是被魘住了一樣……”付莉莉輕聲道,她搖了搖頭,還是忍不住說道:“下次……再見!”
他們很快便走出了大殿,公爵卻站在原地,等到人影遠去了,他輕聲問道:“您不去嗎。”
“只是覺得,這不容外人介入,”葉靈輕聲道:“那位薩麗女士,似乎是他們尊敬的前輩。”
“薩麗比這羣小夥子小姑娘,可要果斷多了。”公爵彷彿想起了什麼,淡淡的說道:“當年我們可沒有這樣愛吵鬧……現在的孩子們,一個個都玩起了小心思,不將對手看在眼裡。可是會吃虧的。”
他慢慢的爲葉靈講解起來:“蕭寒是中央護衛軍的統帥,一向較爲沉穩,駐地距離輝月星系最爲接近,目前是穩定局勢最爲關鍵的人物;”
“西澤是第二軍新上任的指揮官,”公爵稍微停了一下:“他目前正在重組第二軍,剔除原本的指揮官奧利的勢力,難免人單力孤,想要尋求同盟。因此對我的態度,才格外的客氣些。”
“可他也一併攻擊了您?”葉靈問道。
“您有所不知,”公爵平靜道:“此前,提埃所統帥的第五軍,嚴格恪守中立;如今他加入了保守派,軍部便是保守派一黨獨秀了。”
公爵話鋒一轉:“但……對於這些統帥們而言,提埃不過是個突然空降而來、毫無根基,卻僥倖獲得首長賞識的人罷了。”
葉靈靜靜的聽着。
“薩麗死之前,欽點了提埃處理能源控制權回收一事,他憑藉這一點,在保守派內,具有了“名正言順”的繼承者地位。”
說到這裡,公爵搖了搖頭:“當然,沒有實力,一切都是枉然。不過對手將薩麗的屍首懸掛在莫里一族的碑林塔上,給了軍部其他的指揮官們,一個發難的理由。”
公爵目視着前方,神情看不出喜怒:“如果……能夠讓提埃背上弒君的罪名,他的“名正言順”就不復存在。這就是爲何軍部的統帥們,會攻擊我的原因。”
“這些小夥子小姑娘們,可都是很會抓住機會的。”
葉靈有些恍然:“原來如此。”
公爵垂眸看着她,眼波猶如寧靜的海岸:“而您……讓眼看陷入內亂的軍部,重新統合了起來。”
“我?”葉靈微微睜大眼睛。
公爵的脣角揚起了一點,很快便又恢復了平靜的表情,他看了一眼葉靈,隨後居然一本正經的詢問道:“大人……我有些擔心提埃,不知您可否陪我一起,去往碑林塔呢。”
葉靈其實不太放心提埃和那羣剛纔還刀槍相向的人一起行動。但是她也不好介入軍部的事物,況且……
她看了一眼空無一物的身側,一道氣流彷彿迴應一般,輕輕撫過她的臉頰。
王蟲的聲音響起:“主人,屬下在這裡。”
公爵的神情毫無意外,葉靈倒是有些忐忑。聯邦與蟲族的關係並不算融洽,爲了讓提埃不至於一現身就被當成叛國賊,小彌隱藏着身形,跟隨在葉靈的身邊。
“您擔心賽彌爾閣下的存在,會被察覺嗎。”公爵輕聲問。
“外面畢竟人多眼雜。”
公爵似乎又笑了一下。他擡起手掌,一層僞裝光譜便鋪展開來,包裹住了葉靈。
他對葉靈眨了一下眼睛——彷彿是調皮的、惡作劇一般,聲音也放得很低:“沒關係,您……我是說,我們可以……悄悄的跟上去。”
葉靈也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她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公爵的腰身。
她仰起頭,亥以出現在半空,劍身擴展了數倍,葉靈一手攬着公爵,輕鬆的帶着他跳上了飛劍:“那……我帶着您過去吧。”
公爵微微垂下眼眸,他繞到了葉靈身後站定,雙手扶住了她的肩膀,輕聲道:“辛苦您了。”
飛劍劃開虛空,僞裝光譜包裹着他們,猶如一道流光,朝着碑林塔的方向疾馳而去。
輝月城的街道上擠滿着人,但基本看不到平民。沿途的商鋪個個大門緊閉。
軍隊幾乎將主要的幹道都佔滿,半空中懸停着數個大型空艦平臺;不時有小型的護衛艦穿梭而去。
越接近碑林塔的地方,氣氛便越是緊張。軍裝的黑色構成了唯一的色彩。待到碑林塔周圍千米處,卻又空無一人。而莫里一族的碑林塔下,唯有軍部的指揮官們在場。
紅虎的身軀從高達百米的塔尖墜落,摔在塔前的廣場上。她還維持着死前的模樣,不能轉換爲人類形態,龐大的貓科生物猶如一座山峰。聯邦的指揮官們列成一排,蕭寒挺直腰身:“列隊。”
“敬禮。”
提埃緩緩放下手,他凝視着紅虎,半晌無言。
“薩麗姐姐,依然是如此威風凜凜。”付莉莉輕聲道。
傑瑞斯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首長戰至了最後一刻,在戰鬥中死去,這不正是我們的歸宿嗎。”
他話鋒一轉:“……有人不請自來了。”
提埃轉過身,便看到遠處緩緩走來的人。
來人在碑林塔前站定了,他將懷中的鮮花攬到手邊,微微躬身,朝着紅虎致意,隨後他站起身來,發間的王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蕭寒眉頭微皺:“付薩。”
微風吹起了付薩的白髮,他對着蕭寒露出一個微笑,臉頰邊的晶體閃動着鮮血般的光澤:“多年不見,蕭寒大人風采依舊。”
——奉氏目前的當權者,前保守派黨魁,手握三神星系的執行官,付薩。
也是軍部們欲引刀戕之的目標。
指揮官們表情各異,傑瑞斯的表情很是意外,率先道:“可真讓我驚訝,你竟然過來了。”
“這位是邊防軍指揮官傑瑞斯吧,”付薩一眼認出了他的身份,他微笑起來,頭頂的天空裡軍部的護衛艦來回穿梭着,面前是全體爲高等戰鬥系改造人的軍部統帥,他卻氣定神閒,彷彿置身奢華的宴會,而不是直面着濃重的殺機:“久聞您的大名,三神星系亦爲邊疆,一直想要拜訪您。今日竟然在這裡遇到,實在是讓我欣喜不已。”
“搞什麼鬼,”付莉莉皺眉道:“負責封鎖碑林塔周邊的是哪支軍團,竟然隨便放人過來。”
“是第二軍。”尼可的聲音淹沒在風中。
“我很遺憾。”西澤淡淡的說了一句。他盯住了付薩,慢慢的說道:“我也很好奇……奉大族長,是怎麼說動了我的部下。放任你過來了。”
“你來幹什麼。”蕭寒言簡意賅的問道。
“我知道諸位有很多疑問,”付薩的表情不變,根本看不出一絲緊張:“但,請先讓我獻上這束花。”
這個理由無懈可擊。僵持了片刻,付莉莉率先讓開了位置。
“謝謝。”付薩對她一笑,才緩步走到了紅虎身旁,他半跪下身,將花束放在了紅虎的腳旁,又垂下頭顱,閉目默哀了片刻,才緩緩的站起了身。
他的表情很從容,在指揮官們的注視下,緩緩的摘下了頭上的王冠。將這頂鑲嵌着頂級能量石的王冠,遞了出去。
“我一向尊敬薩麗首長,”付薩的表情真摯:“違抗首長命令的奉餘,早已被我親手處決,奉氏上下,願意遵守首長大人的遺志,讓能源的控制權,重新歸於聯邦所有。”
蕭寒微微睜大了眼睛,居然有瞬間的怔然。
“你……”
傑瑞斯也是一臉吃驚的模樣,不過很快他便微笑起來:“長官大人不愧是保守派內的標杆,您的風采令我敬佩。”
尼可沉默的瞧了付薩一眼,一言不發的神遊天外。
“呵,”付莉莉嗤笑一聲:“你倒是挺識時務的嘛。不錯,省了我們的功夫。”
付薩對統帥們的話語一一領受,始終面帶微笑,他看向了提埃,慢慢的說道:“不知提埃閣下,意下如何?”
“你想拿多少份額。”提埃冷淡的問。
付薩將王冠託舉在胸前,能量石折射出極爲瑰麗的光芒,他垂下眼眸,凝視着這代表着奉氏至高權柄的象徵,半晌,他微笑起來:“自然是由諸位統帥先行規劃,不如我們找個地方,欣賞些優雅的音樂,慢慢細談?”
“……”提埃冷冽的盯着他,半晌,他開口道:“先將首長的遺體迎回軍部吧。”
護衛艦破開氣流,逐漸遠去。風聲中攜裹着細碎的聲音:
“……不如找個地方……細談……”
“奉氏……能源……”
一根手指輕輕彈動,風便猶如有形之物一般碎裂成絮。聲音消失了,燕凜玉盤腿坐在雲層之中,猶如端坐在堅實的地面上,手搭在額頭,朝着地面看去。
半晌,他彷彿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物,輕輕的笑起來:“付薩……真是個有趣的人,出乎我的意料啊。”
他驀然向後倒去,手枕在腦後,似乎在雲上躺下了一般,有些憂愁的喃喃自語:“白費功夫了,他們比我想得聰明嘛,紅虎真是可憐啊,看起來忠心耿耿的部下,馬上就在利益面前倒戈了。”
他興致勃勃的豎起手指,風中又傳來了細碎的聲音,燕凜玉微笑着:“付薩竟然能壯士斷腕,交出能源控制權,一下子便從盤中肉,變成了瓜分者……有他幫忙,軍部那些人,應該很快就能整合完畢。”
“鶴雲錦首長、哥哥大人……屆時,你們會被軍部撕成幾塊呢?”
他快活的笑了起來,突然他笑聲一止,身軀猶如鬼魅一般下墜去,緊接着一泓清光閃過,咔擦一聲,斬斷了他的殘影。
燕凜玉睜大了眼睛,神情迷惘的看着前方,雲霧散開,他的面龐猶如被照亮,驚喜化作了微笑,那笑容越來越柔軟。
“姐姐大人。”
雲層之上,葉靈破開了僞裝光譜。與燕凜玉相隔不過數十米。
“偷走薩麗遺體,又懸掛在碑林塔上的,就是你嗎。”公爵鬆開了葉靈的肩膀,審視着燕凜玉:“你是……燕氏之人。”
燕凜玉瞧了他一眼,突然他朝着雲層下猛然墜落。
葉靈吩咐了一句:“小彌,別現身。”
便輕盈的從飛劍上滑下,手作劍指,數百道劍氣交錯縱橫,猶如一張網阻攔住了燕凜玉逃逸的方向。
燕凜玉的雙翼驀然收攏,劍氣卻他身前停下。
“你逃不掉的,”葉靈平靜的說道:“和我去見軍部之人吧。”
燕凜玉的聲音從雙翼的縫隙中傳出:“姐姐大人,請原諒,凜玉居然不能滿足你的要求……”
他驀然朝前衝去,徑直撞上了劍陣,頓時鮮血淋漓,他卻不管不顧,猶如一顆炮彈一般,朝着葉靈疾馳而來。
公爵的手臂滑出衣袖,他隔空一揮,與一道憑空捲起的狂風,一齊朝着燕凜玉的背心襲去。燕凜玉頭也未回,他的速度驀然加快,猶如一道閃電,葉靈微微皺眉,卻見燕凜玉突然朝她輕輕的眨眼。
他拼着被葉靈身前嚴陣以待的劍陣重傷的後果,猛然抱住了她。
公爵頓時收回了手,以免誤傷到葉靈。趁着這個時機,燕凜玉飛快的貼在葉靈耳邊,輕聲說道:“姐姐大人,你要小心你身邊的人……”
他說出了一個名字。
葉靈驀然睜大眼睛,燕凜玉的口中淌下了鮮血,臉上卻是戀戀不捨的笑容:“真是抱歉,用你做了擋箭牌,下次再向你賠罪……”
他側過頭,一個含着鮮血的吻,落在葉靈的臉頰上。
隨後一股大力傳來,葉靈猝不及防,被燕凜玉推向了公爵的方向。
“小心。”公爵張開雙臂,摟住了葉靈。燕凜玉則趁機朝雲霧深處飛快的遠去了。眼看他就要飛出葉靈的視線,一道巨大的風鐮割開空氣,燕凜玉躲閃不及,只匆忙避開了要害,半邊蝠翼猶如紙片一般碎裂。
血花飛濺,燕凜玉痛嘯一聲,渾身泛起了略帶着灰色的光芒,他攜裹在這光芒之中,速度猛然加快,眨眼便消失在了天際。
小彌的身影若影若現,風鐮散去,氣流託舉着公爵,將他與懷抱中的葉靈送回飛劍之上。
“小彌,你擊中要害了嗎。”葉靈問道。
“回稟主人,他避開了致命一擊。”
“這樣也好,”葉靈若有所思:“他似乎知道些什麼……”
“您可有受傷?”公爵扶着葉靈的肩膀,仔細的打量着她。
“我沒事。”葉靈驚醒過來。她向遠處眺望着:“提埃他們似乎已經走遠了,公爵,我們回去嗎。”
公爵擡起手,輕輕擦掉葉靈臉上的鮮血——那是燕凜玉親吻時所留下的血跡。輕聲說道:“局勢已經暫時穩定住了,您不妨先去換身衣服。我會讓屬下們將此事彙報給提埃。請不用擔心。”
……
…………
進入冬季,輝月星的白晝,便格外的短暫。陽光無聲無息的暗淡,厚重的雲層堆積在天邊,天幕低垂,漸漸的,冰涼的雪花從天空中飄落。
付薩仰起頭,有些驚訝的笑道:“竟然下雪了。”
提埃跟在他的身後,黑色的軍裝上,很快覆蓋了一層白霜。他摘下了軍帽,灰色的長髮垂落下來,雪花落在他的髮絲間,悄無聲息的融化成水珠,順着髮梢滴落。
不遠處躺臥着奉氏新修建的禮堂,蕭寒率先踏上了臺階,接着是傑瑞斯。西澤經過付薩身邊時,矜持的微笑着:“感謝長官盛情邀請。”
等到付莉莉也已經步入了禮堂,付薩伸出手,熱情的微笑着:“提埃閣下,我已在禮堂中備下宴席和歌舞,請——”
提埃轉過身,與付薩對視着。風雪漸烈,良久,他轉過身,輕輕拍落肩上的積雪,迎着樂聲步入了禮堂。
明亮的燈光驟然拉長了他的影子。提埃走進門,一張長桌上,已經擺好了菜餚,侍從安靜的朝他行禮,爲他拉開了座位。而前方則是正在演奏的樂隊。
等到提埃入席,付薩笑着走進來,雖然被風雪弄溼了髮梢,不過他的心情顯然很好,他在桌前站定,端起酒杯,朝軍部衆人說道:“諸位統帥能賞光參加宴會。我不勝感激。”
他將酒一飲而盡,酒杯與桌面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隨後一名侍從端着那頂代表奉氏權柄的王冠,無聲的走上前,將王冠放在了桌面中央的高臺上。
統帥們的目光凝聚在這頂王冠上,付薩胸有成竹的微笑起來:“今晚就請諸位統帥,欣賞着歌舞,商議該如何讓能源最爲合理的分配。”
“搞這麼一大堆破事……”付莉莉的興致不高,自從見到了紅虎的遺體,她便一直是這幅模樣。
尼可低頭擦拭着自己面前的餐刀,憂鬱的說道:“沒有刀……”
在軍部大殿之中,指揮官們扔下了武器,雖然前往碑林塔時,各自重新配上了槍支,但顯然尼可的部下忘記給他準備一把稱手的冷兵器。
西澤端着酒杯,只看了那璀璨的王冠一眼,便移開了視線,微笑着說道:“說起來,付薩長官還未給我解惑,您是怎麼穿過了第二軍的封鎖。”
只有傑瑞斯,一臉興致勃勃,看着翩然入場的演出者們:“這便是你安排的歌舞嗎,裝扮倒是很新鮮。”
付薩背對着舞臺,並未看到舞者入場,不過他顯然十分自信,笑着說道:“爲閣下們準備的,自然是最好……”
那舞臺上,一個聲音唱到:“誰將兵符替換,留下了假的,放走了將死之人——”
西澤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付薩的笑聲一止,他有些詫異的轉過身,神情第一次失去了從容。
他皺起眉,大聲喚着侍從:“這是怎麼回事,快讓他們下去……”
“那人他打死了攔路之虎,披上了虎皮做衣——”臺上還在繼續唱着。
“等等,”西澤伸出手,攔住了侍從:“挺有意思,繼續演下去吧。”
“天鵝舞劇我看膩了,這個倒是挺新鮮。”付莉莉冷笑一聲:“不準換。”
“這是演得什麼。”傑瑞斯詫異的看着一名男性演員從人羣中走出來。這名演員的裝扮十分怪異,他裹着一件虎皮大衣,裡面似乎是人類帝國時代的禮服。
“朱友珪。”尼可頭也不擡,慢吞吞的說道。
“什麼?”
“那個演員所扮演的角色。”尼可不怎麼感興趣的看了一下,繼續打磨着手中的餐刀:“剛纔……唱過了他的身份。”
他像是背書一樣,複述了起來:“營妓之子,殺掉父親繼承了王位,最後慘死在宮殿之中……”
“付薩長官的臉色,怎麼這樣難看。”提埃慢慢的說道,他支起了雙手:“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歷史中有這樣一位人物。多謝付薩長官安排的歌舞。”
舞臺上那披着虎皮的演員,一劍刺入了他“父親”的頭顱,隨後他摘下父親頭上沾染着血色的冠冕,重重的按在了自己的頭上。
“讓他們下去!”付薩高聲道。
“一場歌舞而已,付薩長官,爲何如此大動肝火。”西澤冷冷的合起了雙手。
“這般不入流的表演,實在是擔心污了衆位的眼睛。”付薩過了片刻,才重新微笑起來。
而舞臺之上,演員解開了身上的虎皮大衣,扔到了地面上,踩踏着虎皮,走上了王座,燈光的映照之下,地面上的虎皮,竟然——透出了紅色。
“付薩!”付莉莉驀然站起身,拔出了槍,直指着他:“說,你都幹了些什麼。”
付薩睜大眼睛,顯得異常錯愕:“統帥閣下此話從何說起?”
“別激動啊,莉莉。”傑瑞斯轉過臉:“這只是一場歌舞不是嗎。”
“誰知道呢。”付莉莉冷笑。
“兩位統帥,”付薩放下手,誠懇的說道:“請相信,我對此一無所知,想必是哪個陰險的傢伙,故意想要破壞我們的同盟……”
“你有資格……和我們稱爲同盟?”蕭寒淡淡的說道。
“這麼說,”付薩倒也不顯得慌亂:“諸位是要將奉氏摒棄在新的能源體系之外嗎。”
“畢竟,你有嫌疑——”
“多麼荒謬,”付薩張開了雙臂,他神情激動的說道:“僅僅憑藉一句捕風捉影的可笑歌詞,便指控我參與了對首長的謀殺嗎!”
蕭寒冷冷的看着他:“我可沒有……說你參與謀殺首長啊。”
付莉莉驀然站起身來,拔出了腰間的能量槍。與此同時,提埃也突然起身。臺上的演員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劍:“不如與之一戰吧——”
雪亮的劍光揮下,映照在軍部統帥們的臉上。
付薩保持着張臂的姿勢,表情定格在笑容上,心口綻開鮮豔的血花。砰然倒地。
餐桌上的聲響驟然一靜。
侍從們譁然,紛紛跑開,一人顫抖的喊到:“長官……你們、竟然殺了族長。”
“你開槍了?”傑瑞斯一臉懊惱,他看向付莉莉,不滿的問道。
“沒有。”回答的人卻是提埃。他鬆開了手臂——付莉莉站起身來時,他一併起身,手臂就按在她的肩膀上。將她的手託高,以免她失手傷到付薩的要害。
付莉莉也是一副詫異的神情:“我只是……打壓他的氣勢,並沒有想要殺了他。”
“西澤,”提埃冷淡的看向了西澤:“你剛纔爲何要阻攔我。”
“恐怕你誤會了,”西澤的臉上重新出現了笑容:“我只是想要阻止……尼可,可惜,沒能來得及。”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尼可身上,他緩緩的放下了手,一直握在手中的餐刀已經不見了。
“尼可,你有毛病嗎。”付莉莉坐回位置:“你怎麼能殺了他。”
“尼可的目標不是付薩,”蕭寒冷聲道:“看臺上。”
歌聲一直未曾停下,然而那扮演朱友珪的演員,心口洞開了一個血洞,無聲無息的躺在地面上。
“他剛纔朝我舉起了刀……”尼可低下頭:“他的殺氣是衝着我來的,我……沒注意就……”
臺上的歌聲還在繼續,只是換了唱詞:“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提埃走到付薩身邊,檢查他的生命跡象,半晌,他沉聲道:“一擊斃命。他沒救了。”
蕭寒站起身來:“抓住這些舞者……等等。”
她的眼睛微微睜大,突然說道:“快退出去。”
夜色悄然升起,籠罩了輝月。奉氏新建的禮堂中,燈光搖曳着。歌聲從禮堂的每一個縫隙裡飛出,高高的飛在夜空之中。
“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柔美的歌唱之中,白光從奉氏的禮堂中爆裂開來,將這巨大的建築天頂掀開,煙塵滾滾,火光驀然竄上了半空。
炸裂聲響徹夜空時,葉靈剛剛撐開了傘。公爵正在爲她披上毛絨的短斗篷。
“提埃不久前傳來消息,他們前往了奉氏,商討能源分配額度。”公爵輕聲說道:“您看,那裡便是奉氏——”
他擡起手,白光乍然閃現,半個夜空被映得雪亮。
轟鳴之中,葉靈的手一抖,傘便翩然落地。雪花呼嘯而來,迎面打她的臉上。她驀然轉身,看向夜空中火光的方向。
亦是公爵所指的方向。
斗篷從葉靈身上滑落,她猶如一道流光,轉瞬間跨越大半個輝月城,雪花攜裹在風中,落了她滿身。
風捲起了一道白虹,積雪被吹散開來,葉靈落到地面上,她正要朝奉氏禮堂走去,卻驀然停下了腳步。
歌聲在夜空中迴盪着。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奉氏的禮堂外,圍攏着一隊改造人,人數不多,大約數百名。似乎是聽到了響動,站在最前方的人轉過了身。
風雪落了他滿身,連他的眉眼,彷彿都染成了白色。唯有那雙眼眸,猶如最深的夜。不見一絲光明。
“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他背對着火光,面容半隱半現。
“殿下,”他說,猶如在詢問一個夢境:“您怎麼一個人……站在雪中。”
===【本章掉落小劇場,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