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月城籠罩在無星無月的夜色裡,城市的光芒俱暗,莫里一族的城堡卻燈火通明,侍從們光着腳從牀榻上爬起來,在石板上跑來跑去,騎士打理着自己的鎧甲,務必讓它閃閃發亮。
提埃撐開了傘,替葉靈遮住雨點,他被克斯強制套上了一件掛滿了勳章的外套,還被由總管親手挑選的六名侍從緊急打理過,看起來總算是沒那麼狼狽了。
城門外的人羣已經散去,提埃低下頭:“請稍微等一會,很快就將能城堡打理一新,迎接您前往。”
“這樣好麼,”葉靈卻是有些擔憂,她忍不住左右張望,即便根本看不到什麼:“剛纔……我聽說了,你還不能隨意現身。”
“沒關係,”提埃不動聲色,轉移了話題,他看了一眼猶如影子一般無聲立於葉靈身後的王蟲,目光裡有着矜貴的挑剔:“跟着你來的,只有這位賽彌爾閣下嗎。”
葉靈從沉思中回過神,她側過頭,便迎上了王蟲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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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彌收起了翅翼,一隻手背在身後,觸角不曾停歇的轉動着,警戒着周圍的動向。察覺到葉靈的目光,他面無表情的彙報:“主人,未發現可疑目標。”
“賽彌爾閣下無需如此,”提埃冷淡道:“城堡的監控向來沒有死角。”
小彌的神情沒有一絲波動,那兩根纖細的觸角依然在擺動着。
提埃轉而對葉靈說道:“你的身邊該多跟着些人。”
“發生了一些事情……”葉靈不欲多說:“只有我們過來了。”
“提埃,”她輕輕皺起眉:“我有事要告訴你。”
提埃的神情不變,腰卻更向下彎了一些。
“這裡不適合談話,”葉靈看了一眼空曠的四野:“能否找個安靜的地方?”
“葉靈。”提埃輕輕按住了她的肩膀。
葉靈不解的看向他,一隻冰涼的手卻按在了她的眉心。
那力道很輕,猶如蜻蜓點水,似乎要撫平她的憂鬱一般,有些粗糙的指腹按壓着她眉間的褶皺。
“你無需爲任何事情憂心,”提埃放輕了聲音:“好好的休息即可。”
葉靈稍稍睜大了眼睛,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道風將提埃的手打開,改造人的手腕似乎被折斷一般,大幅度的向後彎曲。
“畸形,”賽彌爾的聲音冰涼:“你竟敢觸碰主人的頭顱。”
提埃收回手。微微活動着手腕,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着王蟲:“賽彌爾閣下,我一向與葉靈親近。你大可不必如此緊張。”
“之前,你已僭越,觸碰了主人的軀體,”賽彌爾盯住了提埃,毫無感情的說道:“不過姿態還算恭順,然而主人的頭首……”
他的話沒說完。
葉靈握住了他的手腕,將王蟲的掌心搭在了頭上。
“沒關係的啦,”她握着小彌的手,上下撫動着,彷彿王蟲在撫摸着她的髮絲:“小彌也可以摸摸。”
人類即便步入宇宙時代,有些禮儀性的舉止依然延續着從前的舊習。例如觸摸頭、臉等等,這是非常親密的舉止。
王蟲猶如被按下了靜止鍵,他甚至還面朝着提埃,嘴脣微張,眼眸一眨不眨。說到一半的話就此停在那裡,整隻蟲毫無聲息。
提埃默默的盯着那隻手,手臂微微擡起,又放了回去。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城堡,很平靜的說道:“請隨我來,您的居所,已經整理完畢了。”
葉靈轉頭一看,便看到莫里的侍從總管從門內快步走來,中年人換了一身衣服,很是精心裝扮了一番,他還未走近,身上的香水味便迎風飄來。
他身後跟着一羣身姿優美的侍女,猶如領着一羣優雅的天鵝,不一會兒,他們來到了葉靈的身邊,一齊躬身行禮。
提埃伸出手:“來。”
葉靈鬆開小彌,將手搭在了提埃的掌心,立刻便被他握住。由他牽引着,走上了臺階。
王蟲條件反射般跟了上去,不過侍女們圍攏了過來,將他與葉靈分隔開來。
王蟲掃視了一眼,毫不猶豫的展開雙翼,狂風過境,侍女們被驀然分開,頓時響起一片小小的尖叫。
提埃停下腳步,語帶嘲諷:“賽彌爾閣下真是粗魯,不知這些侍女們,哪裡冒犯了您。”
“小彌?”葉靈也轉身詢問。
“這些……擋住了您,”王蟲一旦面對葉靈,氣勢蕩然無存,小彌的聲音竟然有着細微的猶豫:“屬下並沒有……傷害她們。”
“原來是這樣,”葉靈朝他一笑,伸出手:“來,我們一起走吧。”
王蟲的目光似乎迷惑不解,葉靈乾脆抓住了他的手腕,將他牽到了身旁。
“……”
提埃的手微微收緊,他在葉靈的左側,而王蟲被拽到了她的右邊。
他們三人幾乎並肩而行,王蟲稍微落後了一些距離,蝶翼安靜的收攏在身後。
長廊兩邊的牆壁上,掛滿了畫像,但卻並不是人像,而是一幅幅描繪得惟妙惟肖的犬像。葉靈努力辨認了一會這羣毛茸茸的生物,發現實在分不出他們跟提埃的區別,只好放棄。她擡起頭,立於長廊盡頭的女子便映入了眼簾。
她看起來只有二十上下,穿着精美的裙裝,站在暖黃的燈光下,光潔的面龐擡起來,仰望着前方。兩顆珍珠綴在她的耳上,折射着柔和的光芒。
突然珍珠的耳墜一動,女子微微向前傾身,目光看向了葉靈。隨後她微笑起來,起先是脣角淺淺的揚起,隨着距離的接近,女子的笑容越來越燦爛,等到葉靈走到近處,她揚起手中的羽扇,遮住了半邊臉頰,優雅的伏跪在地。
她身後涌上一羣打扮華美的貴婦,也隨之一起盈盈拜倒。
女子的睫毛輕輕顫抖,笑聲先於話語從她的雙脣中溢出:“主人,拜見您——”
隨後低下頭去,露出了修長的脖頸。
葉靈腳步一頓,只覺得頭皮上涌起了熟悉的戰慄感,她連忙說道:“夫人們……請起來吧。”
女子站起身來,她挺胸收腹,雙眸中似乎閃動着光芒:“多麼可愛的主人……”
她讚歎道:“您比最完美的珍珠,更加動人。”
提埃擡起手,彷彿交付珍寶一般,將葉靈的手放在了女子的掌心。
“這是我的母親,”他平靜的說道:“她是乙等的伴侶型,將服侍您沐浴更衣。”
“咦,”葉靈這下真是吃驚不小,她連忙道:“您好。”
克斯夫人朝她一笑,神情異常溫柔:“請隨我來,已經爲您準備好了沐場。”
“多謝。”葉靈是從戰場匆忙趕來的,賽彌爾直接打開了蟲洞,抵達輝月星之後,幾乎沒有時間更衣。雨水和血水將衣衫浸染得徹底,穿在身上既冷又沉。
她剛說完,便發現克斯夫人的眼神更加閃亮了一點。
“沐場在這邊。”無論是儀態還是服裝都優雅而矜貴的女子,腳步似乎踩着鼓點,差點要蹦蹦跳跳。她牽引着葉靈,身後跟着一羣貴婦,一路灑下輕笑聲,簇擁着她走進了一件浴室。
溫熱的水霧撲面而來,葉靈眯起眼睛,便看到克斯夫人一把扯掉了腰帶,快速脫掉了沉重的裙裝。露出裡面便於行動的襯衣。
“夫人,您要做什麼?”葉靈不解道。
隨後她看到跟着進入浴室的貴婦們,都動手脫掉了裙裝,一個個擼起袖子,雙目亮閃閃的看着她。
克斯夫人柔聲道:“請讓我們侍奉您沐浴吧,家中高等級的女子都在這裡了,那些侍女們的序列等級太低,不配觸碰您。”
“不用了,”葉靈委婉拒絕:“我自己來就好。”
克斯夫人的目光頓時就暗淡了下去,她眼巴巴的看着葉靈,依依不捨的叮囑起來:“既然您這樣要求了……那,玫瑰精油在籃子裡,水溫可以用聲控調節,還可以調整爲海潮模式,讓水波按摩您的軀體……”
她詳細的介紹了這功能強大的浴池,才一步一回頭的走了出去。
克斯夫人顯然準備充分,浴池邊的櫃檯上,擺放着數十套嶄新的裙裝——完美契合葉靈的身形,應該是新做的。
如此短的時間裡,能夠趕出這些衣服,至少也要上百個裁縫一齊動手。
葉靈將身上的血水洗淨,在這些衣服面前猶豫了起來。
華美的禮裙上,點綴着名貴的珍珠、寶石、玳瑁等等作爲裝飾,每一件都足以讓女性一見傾心。更飽含了克斯夫人的誠意。
但是……葉靈不知道這些需要用到束胸衣、裙撐等等的古典禮服,到底該怎麼穿……
良久,她按起法訣,一件雲紋遊走的法衣自動收束上身。葉靈猶豫了片刻,又拿起梳妝檯上一枚寶石髮卡戴上。
她掀開層層帳幔,便看到提埃立於門前,他又換了一身衣服,灰色的長髮全部束攏在腦後,王蟲站在另一邊,似乎也已經梳洗一番。察覺到葉靈到來,他的觸角一動:“主人。”
提埃也看了過來,他的目光在那枚楓葉狀的紅寶石上停留了一瞬,輕聲說道:“您真美。”
“謝謝,”葉靈將散落的髮絲別回耳後:“抱歉,伯母費心準備的那些衣服非常美麗,但是我……不會穿。”
“爲何要道歉,”提埃坦然的說道:“下次我來服侍你穿吧。”
“……不必了。”
時隔許久,熟悉的無力感再次襲擊了葉靈。她正要說些什麼,一擡眼卻看到不遠處靜靜的站立着一人。
“公爵。”提埃喚道。
莫里一族的族長,安靜的站在長廊的門柱旁。他換上了一件白色的袍子,摘下了王冠。全身上下毫無裝飾,亦沒有任何代表權利、地位的象徵。
他的目光落在葉靈的衣衫上,凝視着她袖口繡着的符文——那是一個變體的“葉”字,與雲舟上的徽記如出一轍,正是葉氏的標記。
察覺到葉靈的目光,公爵緩緩走來。在葉靈身前停下,他閉上眼睛,一隻手背在身後,一隻手執起她的手腕,躬身落下極輕的一吻。
“已爲您備下晚宴,”公爵的神情平靜:“請您隨我來。”
“……有勞。”
走下一段樓梯時,公爵走到外側,伸出手臂,彷彿一張幕布張開,替葉靈遮擋住驟然明亮的光線,等到他們走完了階梯,雙眼已經有了足夠的時間適應,公爵才收回手。
他推開巨大的門扉,一條長桌出現在葉靈面前,精美的食物擺滿了桌面,數百名侍從站在兩側。克斯似乎正側頭與夫人說話,聽到響動,他們站起身來,朝葉靈致意。
克斯的耳朵還未變回去,歡快的擺動着,他自己卻渾然不覺。
公爵捧着葉靈的手,將她牽引到了主位旁,他親自拉開座椅:“請您入席。”
“多謝。”葉靈輕聲道。築基之後她已經可以辟穀,不過提埃一家盛情難卻,她也不想掃興。等所有人都已經落座,葉靈認真端詳了一番,拿起了餐具中的叉子——
公爵卻放下了刀叉,銀器與瓷盤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注視着葉靈,詢問道:“您……不想進食?”
葉靈一怔:“並沒有。”
“飯菜不合胃口嗎,”提埃也放下了刀叉,他就坐在葉靈下首,他看了一眼滿桌的佳餚:“有什麼想吃的,讓廚房再做。”
公爵卻是不言不語。
隨後他擡起手,輕輕一揮。
侍從們猶豫了片刻,便安靜的走上來,開始收拾起餐桌上的菜餚,很快整條長桌便被侍從們收起,就連桌布也一併撤走。
克斯站起身來,疑惑的問道:“公爵大人,您在做什麼?”
“你們先出去吧。”公爵平靜道:“提埃留下來。”
克斯與夫人面面相覷,他遺憾的看了一眼葉靈,朝她躬身行禮,耳朵失落的垂着。與侍從們一起離開了花廳。
砰。
實木的大門合上了。
葉靈手中還舉着叉子——沒有侍從敢擅自從她的手裡拿取物品。一隻手伸過來,接過了叉子,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提埃收回手:“公爵,爲何要撤掉宴席。”
“提埃,觀察事物的時候,不要只用眼睛。”公爵淡淡的說道。
他站起身,將手遞給葉靈:“辛苦您了,一直忍受着這些冒失的年輕人。”
“怎麼會,”葉靈趕緊說道:“是我該感謝纔對,受到了提埃諸多的照顧。”
公爵只是靜靜的凝視着她。
他扶着葉靈站起身來,牽引着她,走向花廳後一個寬闊的內閣。伸手在牆壁上一劃,毫無縫隙的牆上頓時豁開一扇門。
暗道內的燈火亮起,公爵執着葉靈的手步入,王蟲緊隨其後。提埃看了一眼公爵,便也步入其中。
暗門合上,公爵的聲音在通道內迴響着:“原本……看到您身上的徽記,我就明白了,直到您在餐桌上的神情,讓我徹底確定。”
一扇鐵門出現在通道盡頭。它使用着非常古老的鐵鎖,公爵放下手,從衣袖中拿出一把同樣極其古老的鑰匙。
咔擦,鐵鎖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大門吱呀一聲,向兩旁洞開。
無盡的書海出現在了葉靈的眼前。
這是一間收藏着上萬本紙質書籍的秘閣。壁爐中燃燒着乾燥的香樟木枝,室內瀰漫着淡淡的清香。柔軟而華美的織錦鋪滿了地面,一張軟榻擺放在秘閣中央。上面堆着天鵝絨的靠墊。
“請您恕罪。”公爵輕聲說道,隨後他將葉靈抱起——並不是打橫抱起,而是猶如抱小孩一樣,託舉着她的腿彎,讓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然後將她輕輕的,安放在堆滿了柔軟靠枕的軟榻中。
等到王蟲和提埃一併進入室內,鐵門合起,公爵掀開衣襬,跪坐在軟榻旁——即便如此,他依然幾乎與葉靈平視。
他凝視着葉靈領口那若隱若現的徽記,輕聲說道:“勾懸如月,筆鋒如劍,您是——葉氏之人吧。”
他的語言變成了中文:“至高之血,修真世家。”
葉靈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體,她震驚的看着這面容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男子。他也正仰頭迎上她的目光,那雙眸猶如隱藏了無盡波瀾的深潭。
“您知道?”她急切的追問。
“公爵?”提埃也上前一步,他苦修中文,已經能聽懂簡單的日常用語。但是他發覺,公爵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能明白,組合在一起卻不能理解。
賽彌爾的觸角揮動着,王蟲依然面無表情,雙眸中卻彷彿恍然一般。
“主人,”小彌單膝跪下,觸角低垂下來:“請您懲罰,屬下有罪,竟然未曾察覺,讓您苦惱於進食。”
提埃微微皺眉,他正要問些什麼,公爵淡淡的道:“坐下。”
“……”
灰髮男子閉口不言,安靜的盤腿坐下了。
公爵看也未曾看他,用異常平靜的口吻說道:“不要用你的想法,去揣測主人。切忌不能“理所當然”。沉醉於雙目所見,會令你迷失,永遠也無法理解主人真正的心意。”
隨後他垂下頭,將脖頸暴露在葉靈面前,白髮的長髮鋪了滿地,他一身白袍,毫無裝飾,似乎在這一刻,將自己徹底袒露在少女面前。
公爵的聲音低低的:“我名莫里,序列等級天甲,誕生於——大破滅之前。”
人類帝國遷徙之後,宇宙陷入風雨飄搖之中,無數生命消逝,被聯邦歷史稱爲——大破滅。
所謂大破滅,是一個不太準確的稱呼。
只被聯邦歷史學界所沿用,用以概括人類遷徙之後,到聯邦成立之初的那段日子;以此爲劃分,大破滅之前,便是人類的——帝國時代。
葉靈睜大了眼睛,提埃也是一幅震驚的模樣。
“這麼說……”葉靈輕聲道:“您是……”
“帝國的,半公民?”
公爵擡起頭,凝視着葉靈:“我出生之時,帝國已經停止頒發天甲級半公民身份,我僅僅是個沒有身份的生物系改造人罷了。”
“祖父,”提埃忍不住站起身來:“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難以置信的看着公爵:“您……帝國可是已經,離開了一千多年啊。”
“你不必驚訝,”莫里平靜道:“雖然你叫我祖父,但是你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家族的成員,從未有人喚過我父親。”
“……”提埃沉默不語,重新盤腿坐下。
“每一代的年輕孩子,都會喚我祖父,”公爵垂下了眼眸:“你的父親,也曾經這樣叫過我。”
“難怪我從未見過祖母。”提埃輕聲道:“我記得……新紀元之後,我們才破解出自然分娩的方法……”
剛說了一半,提埃驀然驚醒過來,及時的住了口。
賽彌爾目光冰冷的看了他一眼。
“還是欠缺磨練啊,提埃。”公爵說道:“雖然你一直都努力模仿我的模樣。但並不只是收起表情,就足夠了。”
“……是。”
公爵垂下眼簾,他的手掌翻過來,掌心朝上,一個微型機器人飛起,從浩瀚如海的書中,抽出了一本。輕輕放在了他的掌中。
這本書顯然已經有着不少年頭,書頁幾乎都重新裝訂過。公爵翻開一頁,他擡頭看向了葉靈:“我想,您一定有很多疑問。”
“見到您的第一眼……”他的脣邊泛起一個笑容,猶如冰雪融化,卻稍縱即逝,彷彿只是錯覺:“您……簡直像個,迷路在夜色中的孩子。”
“您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嗎。”他輕聲道。
“那麼願星光照耀前路,”他打開了書籍:“即便在這貧瘠而無趣的宇宙,您也不會孤獨。”
一張已經褪色的照片出現在了書頁之中。
在未來的宇宙,照片早已經被更爲發達的虛擬成像所淘汰,書頁中的照片,因爲年代久遠的緣故,色彩幾乎都褪去,即便再怎麼用心保存,也很難恢復原本的模樣。
葉靈卻看得目不轉睛。
那張照片上,一隻軟軟的灰色犬類幼崽,躺在草地上,似乎正仰頭看着天空。
照片是背對着它拍攝的。而它所注視的方向,一艘巨型飛艇正在升空。
那飛艇的模樣與現在的軍艦沒什麼分別,只是它的標記,葉靈卻再熟悉不過,那正是葉氏一族的徽印。
“我曾見過,您的家族……”公爵的眼眸中似乎掠過了時光:“您的家族,便是嘆息之巢,以及,遷徙通道的構建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