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光陪着朱軍喝酒也沒什麼太大的意思,看一幫子紅男綠女扭來扭去就更沒意思了。我心裡想着周遲跟許輝早兩天不是還在鬧矛盾,怎麼我們公司搞活動,周遲跟朱軍跑來湊熱鬧了。不過我也懶得去問朱軍,跟他打聲招呼,也不管他願不願意,撥開人羣就往外面走。我看都沒看周遲一眼,雖說他是大老闆,但我的頂頭上司是許魔頭啊,我實在犯不着這麼怕他。

下樓的時候我沒走幾步就停住了,剛纔跑了的那個彪悍男又出現了。就堵在酒吧樓梯口,後面跟着大概十來個人,每個人手裡拿着一個啤酒瓶子,氣勢洶洶地就往樓上走。我權衡了下利弊,還是決定撤退,這麼多人,我就是這麼橫着滾下去也壓不死這麼多人啊。

我立即掉頭往酒吧裡跑,走到門口迎面撞上來一個人,我擡頭一看是周遲,不計前嫌地立即拉着他往裡面走。

“怎麼了?怎麼慌慌張張地又回來了。”周遲邊走邊問。

“之前門口碰着的那個人,帶着一堆人上來了。”

我話剛說完,酒吧裡就涌進來一幫子人,二話不說往地上猛砸了幾個酒瓶子。羣魔亂舞的人羣全都停下來了,直勾勾地望着門口站着的人,只有呱噪的音樂還在放着。

我推開周遲,在吧檯邊上拖了條凳子在手上,就往門口走過去。

周遲在後面拉住我,“你想幹嘛?過去找打啊!”

“。。。。。。”

“一個人能成什麼氣候!”周遲說完也到吧檯邊拎了條凳子,“走啊!怎麼不走了?”

我狂汗,一個人不能成氣候,難道兩個人就能?

我跟周遲走過去的時候,那個彪悍男已經快走到朱軍身邊,幸虧許輝挺身而出,一把將他推開。

我忽然間就覺得我們許魔頭的形象高大了許多。可能是受到了許輝的感召,等我和周遲走到對方面前的時候,實際上後面跟着的同事已經自發地聚集起來,戰鬥力可能沒有什麼,但是仗着人多起到的震懾效果還是不錯的。我看見對方的幾個夥計明顯地被逼着後退了三步,再退就出了酒吧了。

我可能是體內酒精發作了,也仗着身後人多,把手裡拎着的凳子換了個姿勢拿着,這個酒吧裡的凳子是木製的高凳,拿着挺沉也挺費勁的。我硬撐着單手舉起那條凳子,指着爲首的那個彪悍男人,只說了一個字:“滾!”

事後幾個同事都跟我說,平時怎麼沒發現你這麼爺們,尤其是哪個滾字,吼得那叫一個氣壯山河。其實有苦自知,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當時根本吼不出來多一個字,勁都用在手上支撐那條凳子了。

那彪悍男看這陣勢估計也佔不了什麼便宜,說了句:“算你狠,走着瞧!”就帶着他那十來個人又退下去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不散夥也不行了。許輝一聲令下,衆人作鳥獸散。我們幾個走在最後,我跟周遲並排走着,他邊走邊說:“你不錯啊你,去酒吧找男人,還招惹上了這麼個人。”我沒出聲,鬧出這麼大動靜,搞出這麼多麻煩,讓他不陰不陽地說兩句也沒什麼。估計是看我態度好,周遲也沒再窮追猛打地數落我。

許輝和朱軍走在前面,周遲快走兩步跟上他們,跟朱軍耳邊說了句什麼,朱軍回頭看了我一眼,笑得有點猥瑣。

許輝整個就被晾在一邊,我於心不忍地跟上去,還沒走到許輝跟前,眼前人影一晃,耳朵裡聽見一聲悶響,一個綠色的啤酒瓶子飛過來砸在許輝的背上,我看見他整個臉都扭曲了。

我馬上就躥出去站在許輝邊上,周遲擋在朱軍身前,看了一下週圍的情況之後我才稍稍地鬆了口氣,那幫人沒有去而復返,只是沒有退乾淨地幾個小嘍囉站得遠遠地丟啤酒瓶子過來。

“先上車!”許輝吼了一聲,拉着我往朱軍身邊走過去。我邊走邊問了句沒事吧,許輝沒理我。

我們四個人一起往周遲停在路邊上的車挪動,時不時一個酒瓶子飛過來炸得玻璃四濺。

好不容易走到車邊上,周遲剛伸手去拉車門,我看見一個啤酒瓶直接朝着車門飛過來,砸不到人,但是砸到車門上炸開也不是鬧着玩的。我跟周遲之間隔着朱軍,一剎那的功夫根本就沒辦法做什麼補救的事情。

許輝比每一個人的反應都要快,直接往車門方向邁了兩大步,又是悶悶一聲,啤酒瓶子砸在許輝身上,周遲趕緊扶住許輝,一把拉開車門把許輝塞進車裡。接着又走回來把朱軍搬上車,連推帶搡地把我也塞車裡之後自己才上車。剛關上車門,只聽得一聲巨響,又一個啤酒瓶砸在車上。

車子開出酒吧一條街之後,所有人才開始鬆了口氣。

周遲開始發話:“我先送朱軍回去,十九你也跟着在那下車,送朱軍上樓。我送許輝去醫院。”

朱軍應了,接着問道:“許輝,你沒事吧?”

“沒事。周遲你直接送我回家,我不用去醫院。”

我一直悶着沒說話,因爲這事兒是因我而起,我實在是覺得沒臉面對他們。我不怕許輝不去醫院,有周遲看着,一切反抗都是白搭。

送朱軍上樓的時候,我忍不住說:“對不住,連累你們了。”

朱軍笑了笑說:“哪的話,這事我也有份。我不是扮演你有夫之夫的那個夫嘛。”

我也勉強擠出個笑來,“哎,我回去了,你好好養傷啊。”

朱軍叫住我,“你要真覺得內疚什麼的,把我的那份一起跟周遲表達表達吧。”

我是回到家裡洗臉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臉上被劃了一道口子,血液已經凝固了,短短一道血痕讓我整張臉看上去添了幾分痞氣。我對着鏡子罵自己,“十九啊十九!看你惹出來的都是些什麼事!”

睡覺的時候,我翻來覆去地睡不着,滿腦子都是許輝面無表情擋下那個啤酒瓶子的一幕。這樣似曾相識的場景,讓我想到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我和許野是不打不相識。上學的時候,許野是班上幾個男生的頭頭,一夥人經常躲在廁所和天台上喝酒抽菸。我那時候習慣獨來獨往的,跟他們這夥人完全沒什麼來往。後來,我記不清是爲着一件什麼事情,許野他們一夥人和另外一夥人在一條巷子裡火拼,那時候不興動刀動槍的,人手一塊板磚,見人就拍。我那天不知道爲什麼,一時心血來潮走了那條小路回家,結果就碰上了他們正在被人往死裡打,主要是對方人多,而且都是社會青年。我本來是不想管閒事的,畢竟是同班同學,看見了還就這麼走掉太不仗義了。就走過去一腳踹開那個正在把許野往死裡打的人,從許野手裡拿過板磚。總之打完這一架之後,回家被我爸看見我一臉花花綠綠的,二話不說又是一頓揍,兩頓打扛下來,我一個星期都不能挺直腰桿走路。也因爲這件事,許野開始拿我當兄弟。我也開始跟着他們抽菸喝酒打架,我、許野、王亦良、秦致遠這幾個人的交情,基本上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培養的。

只不過除了許野,他們幾個人那時候的樣子我已經忘得差不多了,我也不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注意許野這個人的。我一直都記得,黃昏的時候他坐在天台上面,手裡漫不經心地夾着一根菸,夕陽的餘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菸圈一個個的飄遠。

許野從那時候起就挺招女孩子喜歡的,女朋友走馬燈似的換,往往我們這一個臉還沒混熟,下回在他身邊的又是另一張臉了。所以我們給許野的女朋友起了個總稱,叫許小花,不然一個個地記名字非得累死我們不可。許小花的意思就是,一個許小花離開了,下一個許小花很快又盛開了,用來形容許野女朋友漫山遍野盛開的生命力。我聽他們這麼戲說的時候,居然也在跟着笑,居然也笑得出來。等到後來,秦致遠和許野兩個人留在本城打拼事業,我根本連猶豫都沒有猶豫就跑外面找工作去了,因爲我沒得選擇,與其留下來看着許野和他的許小花雙宿雙棲甜甜蜜蜜,還不如出去眼不見爲淨。

想到這裡,放在牀頭上的手機忽然振動起來,我拿過來一看,真是夠喜劇性的,手機屏幕上閃爍的許野兩個字讓我有些不之所措。

“接這麼快,還沒睡哪?”許野說。

“嗯,正準備入睡了,被你吵醒了。這麼晚找我幹嘛啊?”我心裡面居然還有那麼點激動。

“我開車路過你的地界,本來想連夜開車回去的,實在是太累了,想到你這裡歇歇腳。”

“行,你開到開源路口,我過來接你。”

我走在凌晨的大街上,穿着羽絨服也凍得直哆嗦,等了大概十多分鐘許野的吉普車纔開到我面前。

我拉開車門坐上車,接着昏暗的路燈看了他一眼。許野凍得鼻子通紅,疲憊地衝着我笑了笑,臉還是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只不過幾年不見,眼神裡透着精明和自信。

“我發現每次你都在危急的時候拉我一把。”

“喲,終於良心發現啦!想報答我的話今天晚上我睡牀你睡沙發!”

許野伸出一隻手來揉我頭髮,許野每次見着我就跟摸狗一樣拿我腦袋摸個不停,還美名其曰給我順順毛,還真拿我當狗來着。

“你是早有預謀了啊,來者是客你懂不懂?我委屈點,我們兩個都睡牀上。”

我聽了這話忍不住浮想聯翩,再瞟了眼許野就忍不住想入非非,跟他躺一牀上那絕對是折磨我。

“我的牀小啊,不信你自己去看看。”

回到家裡我才真正的發愁了,上回周遲來的時候天氣還沒有今天這麼冷,我還能勉強在沙發上窩一晚上,也只落下個感冒的小症狀。照今天這種架勢,我要再窩一晚上,明天早上起來許野估計要送我到微波爐里加熱才行了。

正想着,許野已經洗完臉出來,直接往臥室方向走過去,看見我還愣在客廳裡,開口問道:“你不是真想讓我睡沙發上吧?”

我乾笑兩聲:“這麼冷的天,那兒能讓你睡沙發上啊!”

許野走進臥室裡,“沒我想象中的小,好在我們倆都比較苗條,擠一擠應該沒問題。你還愣着幹嘛?”

我不情不願地挪了進去,讓許野躺我身邊,跟在我身邊擺一不□□沒什麼分別。倒不是怕我一時獸性大發,許野這個款的我沒把握把他完全壓倒,他剛纔說他苗條那是過份地謙虛了,他會走路的時候就會打架,身上一塊贅肉沒有,結實得跟個健美冠軍差不多。我是怕我跟許野兩個人會走到朱軍跟呂安那一步。

許野估計是累瘋了,脫了件毛衣就擠到牀上去了,還拍拍牀邊說:“來啊,還等什麼!”

我差點就想撲過去掐死他,說什麼不好說這樣的話,我要是腦子不清醒指不定就真的撲過去了。

我慢吞吞地脫了衣服,剛坐到牀邊就被許野一把按倒,他一隻手環住我脖子,溫熱地呼吸就在我耳邊,“婆婆媽媽的,這不像你啊!想當年你拿着板磚拍人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我乾咳了兩聲,脖子上的力道鬆了鬆,許野的手卻沒有撤回去的意思。

“你撒手啊,差點被你給勒死。”

許野在我耳邊說,“我一撒手說不定你就滾牀下去了。”說完還是把手鬆開我脖子,我鬆了口氣,同時又覺得有點失落。

結果在我走神的當兒,許野的手又伸過來環在我腰上,用力收緊,把我往牀裡面帶。

“這樣總行了,我們倆都舒服。”

許野的手收緊的時候,我腦子裡已經一片空白了,好一會兒才恢復清明。許野是不知道這個姿勢有多麼地曖昧,我整個人就被他抱在懷裡,呼吸困難,心臟就像要跳出胸腔一樣。我還在擔心許野會不會看出什麼端倪來,耳邊就已經傳來了他綿長的呼吸聲。

“許野。”我叫了一聲。

“。。。。。。”

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