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閣王府上上下下,最近可是忙壞了。
因爲渲染城即將舉辦一場玉雕藝術展,而蕭閣王爺是這次展覽的主辦人之一。
作爲主辦人,自然也要拿出一件像樣的玉雕品來參展。
蕭閣王爺也不知道從哪找來一大塊未經雕琢的璞玉,重金懸賞精工良將,希望能做出他滿意的作品。
於是,許許多多的雕刻師都慕名前來,希望能得到王爺的青睞,獲得那賞錢——白銀一千兩。
王爺發給來參選的雕刻師每人一塊,大小几乎相同的木頭。題目是雕刻出王爺的像。再由蕭閣王爺選出最優的雕刻師,着手雕刻玉器。
隨着玉雕藝術展漸漸進入倒數計時,可王爺的作品還沒有出臺。
不過,這可不關琴菲的事。此時的她,正悠閒的在王爺的書房內打掃衛生。
這是琴菲頭一次進入蕭閣王爺的書房。
王爺的書房擺設並沒有什麼特別,簡單的書桌,太師椅,書櫃,茶几。只是傢俱做工精良,式樣考究,勾鏤花紋精細,散發出木質獨有的清香。琴菲站在書桌前,用手輕撫,想必這木材乃是上乘之選,異常名貴吧。
而書桌的正後方,掛着蕭閣王爺的畫像,畫像上桃紅柳綠,景色怡人,王爺迎風佇立,丰神俊朗,到有幾分神似!
林琴菲手裡擦着書桌上擺滿的,大大小小的木雕王爺像,瞟了眼書桌後的那副畫,暗想:‘書房掛着自己的畫像也就算了,不過人家的雕刻品都是什麼風景,樹根,觀音神像之類,只有他雕刻自己的像去參展,怎麼說?也算是自戀到一定境界了!’琴菲不與苟同的搖搖頭。
“不過這些木雕,雕得一點都不像!”林琴菲看着手中的木雕,喃喃自語道。
“你也覺得不像?”
聽着背後突然發出的,在琴菲耳中猶如幽靈一般的聲音,琴菲感覺到背脊發麻發怵。
“王爺,”側過身,看着已站在她身邊的蕭閣王爺,琴菲立即行禮。
“你…”
“哦,打掃書房的小鈴有些貧血,所以小的來替她打掃。”琴菲看着他眼中的疑問,明白了他的意思,沒等他說完便答道。不過這“小的”說起來可真不順口。
蕭閣王爺沒再說話,隨手拿起一座木雕,靜靜把玩,眉頭開始漸漸攏起,琴菲看在眼裡。
“把這些木雕都扔了。”他突然出聲。
琴菲雖有些驚訝,但仍回答:“是。”
開始動手清理桌上的“垃圾”,琴菲斗膽問道:“王爺對這些木雕,都不滿意?”眼珠一轉,琴菲停下手上的工作,接着說:“不如小的替王爺雕一座像?”
蕭閣王爺看向林琴菲,目光裡閃過一瞬間的訝異,立即又回覆到原有的淡然神色:“何時?”
“就現在吧。”琴菲是一個說做就做的人。
“好。”沒想到他竟答應了。
“不過,我有個要求。能給我一間小房子單獨雕刻嗎?我雕刻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擾。”
“行,我給你備齊工具吧。”
“什麼都不用備,”看着他質疑的眼神,琴菲連忙改口:“我是說,材料工具我會自己準備。”
“那還需要什麼嗎?”
‘既然你這麼大方,我就不客氣了,讓我也當回老爺,’琴菲心裡暗笑。面上卻一副嚴肅認真,經過慎重思考的樣子:“還給我準備些蘭桂坊的桂花糕,酥心閣的芝麻糖,熊姥姥的糖炒栗子,還有李記的甜酒湯圓,這些夠了。”
“哦,我雕刻的時候喜歡吃點點心,這樣比較有靈感,”看着王爺越來越質疑的眼神,林琴菲開始打哈哈。
“需要多長時間?”
“十分鐘。”
“十分鐘?”
說錯了,琴菲突然想到,這裡不是按分秒來計時的,於是假裝咳嗽道:“我是說快則一刻鐘,慢則需要幾個時辰。若是有靈感,那就需要幾個時辰,您也知道,做這個滿費精神。如果沒有靈感,一時雕不出,那一刻鐘便可以出來了。”
林琴菲兩手平攤,擺出一副這是一項很艱難的工作,成不成得看天意的表情。
連退路都想好了,琴菲開始佩服自己瞎扯蛋的天賦了。
一切都打點妥當,在蕭閣王爺的注視下,林琴菲提着個箱子,裝模作樣的進了騰給她的房間。
關上門。琴菲看到桌上的食物,兩眼放光,狼吞虎嚥了起來,好久沒有吃過蘭桂坊的桂花糕了,還是這麼美味;熊姥姥的糖炒栗子,果然名不虛傳啊!
邊吃邊陶醉,吃飽喝足後,琴菲打開她那所謂的工具箱,裡面空空如也。
她拿出那裡面唯一的工具——一把剪指甲的剪子。剪下了一片指甲,她用充滿希翼的眼神,凝望着手中的那片指甲道:“指甲啊,指甲,全靠你了!”
屏氣凝神,琴菲在心裡默想玉雕像需要的尺寸大小,還有蕭閣王爺的樣子。於是想到了第一次見面時,他斜斜的靠在軟榻上,那魅惑衆生的表情,於是唸了句:“媽媽咪啊!”
手中立即出現了一尊與想象中一樣的蕭閣王爺,不過擁有碧綠的色澤。
不錯,琴菲欣賞着自己的作品,活靈活現的,跟真人一模一樣,真是個活脫脫的藝術品。
不知咋的,那夜那個半倚在桃樹上,溫柔的身影,不斷在琴菲腦中浮現,好像在跟琴菲抗議,一定要把它雕刻出來。琴菲不忍,好吧,好事成雙,就加送你一尊吧。
琴菲又剪下了一片指甲,照着剛纔的步驟,一尊半倚在桃樹下的蕭閣王爺雕像就出現了。
完美!琴菲的嘴角也出現了一個完美的弧度。
正事辦完了,吃飽喝足了,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太早出去了反而遭人懷疑,特別是面對那個,感覺像狐狸般深不可測的蕭閣王爺。
琴菲伸了個懶腰,在一張軟軟的貴妃椅上躺下就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琴菲睡足了,醒來,看看天色已暗。是時候出去了。
琴菲拉開門,看見王爺正坐在門外不遠的亭子內,品茗,聽曲。
王爺看見她,起身,緩緩走過來,表情清淡的問她:“完成了麼?”
琴菲沒說話,扶在門上的兩手,把門往兩旁用力撐開,側身。
蕭閣王爺一眼便看見,那放在廳堂正中央的兩尊雕像,長年波瀾不驚的臉上,也有了小小的起伏,這點變化當然沒有逃過琴菲那犀利的雙眸,心裡只覺得爽歪歪。
周圍的家僕們也圍過來,個個驚爲天人,連朱管家也不禁倒吸口氣:“真像,阿飛,沒想到你還是個雕塑師,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當然像啦,照着真人變出來的,能不像麼,’琴菲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心裡暗爽,早已笑開了花。
蕭閣王爺命人把那兩尊玉雕拿到書房。
“晴飛,你跟我過來。”王爺對林琴菲說。
兩尊塑像四平八穩的放在書房的書桌上。
蕭閣王爺站在書桌前,拿起一尊,在手裡把玩,看來很是喜歡。
“爲什麼要做兩尊?”
“靈感一來,就做了兩尊。”琴菲胡謅道。總不能說,他的影子老在她腦中晃呀晃,所以乾脆就做出來了吧。
“取個名吧。”王爺背對着琴菲,說道。
‘名字要我取啊?也是,我是“它們”的父母,當然我來取名啦。’
琴菲走上前,與王爺並排,略一思索:“那這個叫‘臥翠’,這個叫‘紅倚’,您看可以麼?”
琴菲指了指半臥的那尊,又指了指他手上的那尊,不很確定的詢問蕭閣王爺的意見。雖然做的人是她,但需要的人是他,得看他的意見了。
“不錯,”蕭閣王爺眼不離手中“紅倚”,輕輕的笑了。什麼不錯?是名字不錯,抑或是玉雕不錯?
是我看錯了麼,琴菲簡直不敢相信,他居然笑了,平常最多勾勾嘴角的他,竟然露出潔白的牙笑!雖然看到的是側面,雖然弧度不大,消失極快,但琴菲保證,她肯定是看到了。
朱管家推門進來,拿着兩個精美的木盒,大小和那兩尊雕像差不多大。
“少爺,”朱管家恭敬道,“您要的木盒,小的給您拿來了。”
“把他們裝進去,收好!”王爺隨手把手中的那座“紅倚”遞給朱管家。
不知怎的,朱管家手一滑,沒有接穩,那尊塑像磕到了桌子邊緣,然後又直直的掉在了地上。
朱管家大慌,誠惶誠恐的跪下:“小的該死!”
王爺沒有理會他,眼光滯留在地上那尊塑像上。
他從地上撿起它,塑像完好無損,連一點缺角都沒有,反而是地板上出現了凹陷。
玉豈有不碎的道理?琴菲眼角微微抽搐,心裡暗叫糟糕,連忙胡亂的解釋:“這是我們家鄉的製作工藝,利用普通的石頭爲原料,做出來和普通的玉石不同,堅硬耐磨,不易碎。”它何止是耐磨啊,簡直是比金剛石還堅硬,琴菲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蕭閣王爺沒接話,只是看着手中的玉雕,若有所思。
“起來吧,”蕭閣王爺對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朱管家說。
他重新把“紅倚”遞給朱管家。
既然他沒有多問,看來是已經接受了琴菲的辯解。
朱管家小心翼翼的接過“紅倚”,輕輕的把它放進備好的木盒。無奈木盒好像小了一點,“紅倚”無法全部放進去。於是他向王爺稟報:“這個木盒不夠大,小的會重新去沐芳齋訂製一個,展覽前一日定能做好。”
蕭閣王爺點頭同意。
“帶晴飛去賬房領五千兩白銀吧!”蕭閣王爺對朱管家說。
對他的獎賞,琴菲沒有推遲,只說了句:“多謝王爺!”便跟着朱管家一道,走出了書房。
琴菲明白,有些東西,必須給它個價錢,才能顯出它的價值。雖然一片指甲,在琴菲看來並不值錢,但王爺給了它這個價格,那它就具有那個價值了。而且不要錢的東西,怎麼能配的上他的身份,更不可能去參展了。
所以不需推遲。
琴菲心裡打算:自己不可能一輩子呆在王爺府,人算不如天算,如果哪一天出了王爺府,有了這筆錢,也能安安穩穩在這個世界,過完下半輩子了。
待林琴菲走後,蕭閣王爺自言自語道:“看來明天要請個人,來鑑定一下這塊玉石的材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