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翼翼地問要不要體檢一下或者查一下什麼元素什麼的,那位一臉冷酷範兒特裝逼的女醫生把金絲眼鏡往上推了推,“體質弱點多鍛鍊多吃飯。下一個。”
我在心裡翻了個超級大白眼給她。
輸了兩天液,我寸步不離果果身邊。果果也乖,我給他做最簡單的飯菜他也不嫌棄,吃得很香,還擡頭問我,“大美女,你怎麼住這麼破爛的房子,還沒有芸奶奶家看起來好。”
我無言以對,摸着他的頭說:“果果乖,媽媽很快就給我們換個房子住。”
他望着我,一字一句地糾正我,“你不是媽媽,是大美女。”我心裡澀澀的,眼淚差點流了出來。
果果好得差不多了,我這纔想起這幾天自己的都靜悄悄的,趕緊從包裡翻出來看,使勁按都是黑屏,插上充電器重啓,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丫的破自動關機了。
最近的一條短信是寧致遠的,態度很惡劣,“莫離,你他媽到底搞什麼搞,關個毛線的機啊,速度回電。”
我想了想,準備給他發個短信,正在我咬文嚼字想着怎麼編短信的功夫,電話猛然響了起來,嚇我一跳。
“你在哪?”寧致遠言簡意賅。
“我……我……在家啊,還能在哪。”
“麻煩你看看日曆,還要不要上班了,你以爲漢飛源是你家開的,想來就來不想來就不來了?”
他一說,我渾身打了個冷顫,也是,我從成都不告而別後,既沒跟寧致遠解釋,也沒跟張葉請假,一晃幾天過去了,他不發怒纔怪。
可我現在這情況根本沒辦法去漢飛源上班,一想到漢飛源,我就想起之前辭職的事情,現在我既要照顧果果,又要掙更多的錢回來纔不會讓他受委屈,果果的幼兒園還沒有着落,我還想着重新找個差不多的房子,我該怎麼辦?
生平頭一次,我覺得自己真的很他媽沒出息,我自己落魄倒也算了,總不能讓果果跟着我過這種窮困潦倒的日子吧。
正糾結呢,外面響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敲門聲。
我走過去準備開門,又想起誰會來這裡找我呢,就問了句,“請問是誰?”
“是我。”門外傳來蕭長安的聲音。
我的心猛然一驚,是的,那種驚悚的感覺頓時從頭到腳地貫穿了我,我一下子手腳冰涼,果果正在那個破舊的沙發上玩耍,聽到敲門聲,就頭也不擡地催我,“大美女,快開門啊。”
我一邊隔着門問蕭長安有什麼事,一邊六神無主地不知該把果果藏在哪裡,我在屋子裡巡視了一週,也找不到一個可以藏得住他的地方,對,沒有衣櫃,就連牀也是那種結結實實四面都貼實地板的那種。
我心裡越是着急,蕭長安在外面的敲門聲就越是急促,我實在忍不住了,就吼了聲,“我在休息,你回吧!”
“莫離,你讓我進來,我想看看你。沒別的意思。”
就在我萬般糾結的時候,果果從沙發上蹦了過來,一把拉開門,稚嫩的聲音讓我吃了一驚,“大美女不想開門,你爲什麼還不走?”
空氣凝滯了一下。
我的心跳也似乎跟着驟停了一下。
蕭長安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個小東西出現在他面前,所以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緩過神來,盯着我問道:“這個小傢伙是誰?他怎麼會在這兒?”
我輕呼一口氣,按捺了一下自己起伏的心情,淡然開口道,“你找我什麼事?”
沒想到他根本答非所問,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抓的我生疼,直視着我的眼睛再次問,“請問,這是誰?”
那幾秒鐘,我只覺得我的心臟都要被他這句話揉碎了,就像是被一把生了鏽的鈍刀子一刀一刀地划過來划過去,沒有血,卻疼的厲害。
他問果果是誰,呵呵,他管得着嗎?果果是誰跟他有個馬海毛毛線的關係啊,我要他管啊。
沒等我想好怎麼回答,果果替我解了圍,他一動不動地瞪視着蕭長安,那份敵意看起來很是明顯,他像是在用他童真的思想判斷出蕭長安是個對我沒有善意的人,所以,就在我和蕭長安都沒有絲毫防備的時候,他突然衝着蕭長安抓着我的那隻手腕咬了一口。
“啊!你這個小傢伙怎麼敢咬我!”蕭長安吃痛,放開了我,揚起手作勢嚇唬果果。
果果後退了幾步,仍然用充滿敵意的目光看着蕭長安,然後蹦出了幾個字,“她是大美女,你是壞人,不許碰她!不然……”
我還沒弄明白髮生了什麼,果果的手裡竟然多了一把刀子,是我剛纔給他削完蘋果放在桌子上的,他拿着刀子,衝過來,站在我和蕭長安的中間對蕭長安說:“你出去!”
蕭長安突然哈哈哈大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說:“哈哈!有點意思!莫離,你到底是在哪個垃圾箱裡撿來的這個小傢伙,有趣的很!對我蕭長安的胃口!”
我蹲下身子,輕輕從果果手裡拿過刀子放回到桌子上,然後跟果果說自己先玩着,我出去說幾句話就回來。
在那個過程中,我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將自己波濤洶涌的心情壓制住。
然後我拽着蕭長安走出房間快速地下了樓來到門外的那片小空地上,當我下樓的時候,我心裡壓抑着一股無名的火,可是轉身,我的臉上已經浮上了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笑容。
我笑的是那麼淡定,聲音也是出奇的平靜,我說:“他是我表姐的孩子,別提了,我表姐和表姐夫鬧離婚,兩個人扯着皮,都不要孩子,沒辦法,我只能暫時把他接過來。”
蕭長安認真地看着我,好像在努力想從我臉上尋找一絲破綻,可是我高明的撒謊技巧讓他失望了,他摸了摸自己剛剛被果果咬過的地方,“哦”了一聲,“這小東西還很厲害嘛,你確定你要帶着他,那你怎麼工作?”
“我準備辭職了。”我說。
“應龍灣?我早說過不讓你去那個魚龍混雜的地方了,辭了好,辭了我也安心了,不用整天操心你被誰佔了便宜。”
我瞪他一眼,“我說的是漢飛源,我現在既要帶孩子,又要上班,根本分不了身。”
頓了一下,我慢吞吞開口道:“那個什麼,我欠你的那筆錢,只有更晚一些時間再還你了,說不定要很久……”我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
錢這東西對我來說,就是支撐我所有尊嚴的東西,一說到錢,我就像是立刻被人抽走了脊樑骨,再想硬氣,也硬氣不起來。
蕭長安怒道:“誰要你還錢了!整天叨叨叨錢錢錢的!”
他向我貼近幾步,炙熱的脣貼着我的耳垂說:“怎麼,你還記得你是我的人?”
我渾身一凜,推他一把,怒道:“你有病啊,光天化日的,亂講些什麼!”
我像做了賊一樣趕緊退了幾步,他又追過來,臉上依然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玩味的目光在我身上狠着勁颳了一遍,“不錯,該瘦的地方瘦,該胖的地方胖,看來我蕭長安眼光不錯。”
我不想再跟他糾纏,作勢要轉身離開,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別走,晚上你陪我參加一個酒會。”
“我不去。”我一把掙脫他,卻又被他再次拽回去鉗制住。我死命想脫開,卻是徒勞。他不容違逆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一晚給你一萬,如何?”
我擡頭瞪他一眼,諷刺道:“你是很有錢對嗎?你是不是以爲這個世界就是你們有錢人的世界,你有錢就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心裡卻突兀漫過一場洪荒般的悲傷,我感覺到熾熱的液體在我的眼眶裡打轉,我想立刻馬上離開他,不想讓他看見我這副慫逼樣,可是他的聲音突然就緩了下來,低了下來,帶着絲絲真誠的乞求的味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莫離,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單純地想讓你陪我參加這個酒會,因爲我真的找不到女伴,而且我保證不會冒犯你還不行?”
要我怎麼才能相信男人的話?除非母豬會上樹啊!
可是一想到他所說的一萬元,我猶豫了,我正打算辭職,正在爲賠償給漢飛源的三萬五發愁呢,如果真的只是一場酒會,那又有什麼不可……
“你說到做到?”我還是不信。
“當然,我以我的人格保證還不行?不然,我給你發個誓?”蕭長安笑道,他的笑此刻看來竟是那麼溫暖,那絲絲的暖意讓我恍然如夢中一般。
曾幾何時,我是如此貪戀眼前人,甚至貪戀他起初的陰冷,以及後來漸漸的暖意,可是那所有的一切就像一陣來去無蹤的風,從我的世界刮過去,所有他給我的一切在那個毫無預兆的日子蹤跡全無,除了……除了……
除了……
“走,我先帶你去買衣服,我蕭長安的女人,走出去不一定要最漂亮,但一定要是最奪目的那一個。
“果果還在家裡呢。”我說。
他蹙着眉,無奈地吐了句,“這麼麻煩?去把他帶下來,一起去。”
“什麼,要帶他一起去酒會?那怎麼行?”我一聽,連連擺手。
“你去帶他下來,我自有安排。”他鎮定自若地說。我只好遵命。就算是爲了那一萬塊,我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