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副總平日裡是個極其冷靜的人,不但工作如此,即便是偶爾一次的公司聚會,他也能做到滴酒不沾,像他這種不輕易放浪形骸的男人現在已經很少見了,不過,對於他此刻的詢問,我覺得很多餘。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只要是有喝酒的場合,我一定不會讓自己保持清醒。
馮林森原本挺能喝的,不過他最近腸胃不怎麼好,唐姐每次都千叮嚀萬囑咐不讓他多喝,再加上他現在身份不同,有時候酒局上要籤一些比較重要的合同什麼的,也不允許他放任自己,所以,爲了調動氣氛,也爲了儘快的把該籤的單子簽了,我就主動幫他擋酒。
雖然之前在應龍灣練就了不錯的酒量,不過一圈酒敬下來,我也時常會把自己喝高,可我樂在其中。
酒精可以讓我忘掉心中愁苦,可以讓我不用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被往事刺痛。
所以,面對廖副總好心的詢問,我只是懶懶的擡眼看了看他,推開那杯白水,我舉了舉手裡的杯子,“廖總,喝一杯,一醉解千愁!”
嘆了口氣,廖偉伸手過來奪我的杯子,“莫離,你不要喝了,再喝下去要醉的!”
沒等他的手碰到酒杯,我已經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把杯中的紅酒一口氣喝了下去。
我的眼前愈發朦朧,大廳裡歡聲笑語的同事們在我眼前幻化成一個個重疊的影子,我把手裡的酒吧揚起來,喊了一聲,“服務生,倒酒!”
酒杯一個沒抓牢,落在地上,發出碎裂時清脆的響聲。
廖偉過來扶着我,他的聲音暖暖的,如同初夏的海風,“莫離,我送你回去,你不能再喝了。”
我晃了一下努力讓自己站穩,我撥開他的手,對他輕佻的笑了笑,“廖總,你爲什麼要送我回去,我又不是……沒有男人……”
廖偉急的腦門上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子,他尷尬的看着我,眼睛裡似乎有一絲心疼,不過也許是我的幻覺吧,據我所知,這個男人還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公司裡八卦小組費盡心力但是從來沒能挖出關於他的任何料,可是他再好管我屁事?
服務生送來了酒,我伸手去接的時候,隔空被廖偉攔下了,他對服務生低聲說:“不許再給她酒。”
服務生訕訕的走開之後,我有點氣惱,也不管不顧會不會被人聽到,我肆意的盯着他,“廖總,你到底是幾個意思啊,我喝我的酒,你唱你的歌,誰讓你來管我的破事?”
不等我繼續叨叨一些醉話,廖偉伸手鉗住我的胳膊將我帶出了水瀲灩,走出大門的時候,一陣暖風吹來,我的頭更疼了。
一喝多就頭疼,這個毛病也真是醉了。
讓泊車的小夥子把車開過來後,廖偉打開車門把我塞進車裡,繫上安全帶,他一言不發的開動了車子。
暖風從開着的窗玻璃吹進來,拂在臉上讓人有昏昏欲睡的感覺,我眯了一會兒,費力的睜開眼睛,扭頭看去,廖偉正專心致志的開着車,他的側影在昏暗的車裡顯得很有輪廓感。
轉回目光,我靠在座椅上突然感覺胃裡一陣翻涌,趕忙叫他停車。
下了車,吐了一點酸水好多了,廖偉遞過來一瓶水,我漱了漱口,跟他說謝謝。
“不然,我陪你在這裡走一走吧,吹吹風,好讓酒勁兒散散。”
我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這是一條比較寬闊的馬路,路的右邊就是靜默的錦江。
沿着人行道,兩個人默默的走了一會,廖偉突兀的說了句,“莫離,你還沒有男朋友吧?你別嫌我囉嗦,我認爲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以後在公衆場合不要再跟自己過不去了,會讓人看了心疼。”
我哈哈笑了幾聲,“廖總,你看我會是沒男人愛的那種女孩嗎?怎麼會呢?不過,他被我藏起來了,因爲那傢伙太帥,要是拿出來我怕被人搶,哈哈。”
我腳底下絆了一下,廖偉趕忙伸手扶住我,他的聲音有點落寞,他說:“其實我知道酒精是個好東西,可以讓人醉生夢死,可我不喜歡,我不喜歡那麼糟蹋我自己,反正你現在也醉的不輕,我跟你吐槽一下也沒什麼關係,你明天睡醒就會把我今天的話全忘了。”
他說我醉了,呵呵,他才醉了呢。
在路邊的一條長椅上坐下,廖偉繼續說:“就在幾個月前,對,就是元旦那天,你們都不知道,我和我女朋友就要領證了,可是莫離你猜後來發生了什麼?”
我覺得很好玩啊,聽一個男人吐槽自己的女朋友,真是好新鮮的有木有,我懵懂的搖搖頭,舌頭還打着結,“廖總,你該不是在領證前……發現你女朋友是個拉拉吧?”
廖偉突然站了起來,他驚詫的問道:“你怎麼知道的?莫離,你調查我?你還知道些什麼?”
我的酒意一下子散了十分之一,“當然啊,如果是一個正常的女人,她會非常關心你,她會迫不及待的和你領證和你結婚和你生孩子,可是你的意思肯定是你們沒有按照這個方向走,那最大的可能只有兩個,一個是被你發現她和另一個男人曖昧有一腿,另一個就是她和另一個女人是一對……哈哈,廖總,你不是逗我吧?“
“是真的,莫離。我問她爲什麼要嫁給我,她的回答是她想有個正常的家庭,一個可以掩蓋她拉拉的事實的家庭,她需要一場形婚,哎,莫離,你覺得我是不是世界上最可悲的那個男人?我很愛她,甚至在她說想把第一次留到洞房花燭夜我也答應了她,因爲她讓我覺得她是一個好女孩,一個貞潔的女孩,沒想到……她竟會騙我。”
廖偉的聲音越來越輕,輕的彷彿一不小心,就會被風颳走。
我以爲全世界就我是個悲劇,沒想到廖總竟比我好不到哪去,不知哪根神經扯了一下,我站起來伸手去摟了摟他的肩膀,“廖總,沒事的。”
尼瑪啊,莫離,你喝醉了還知道安慰別人,你自己的心早已經被那些狗血的炮彈打成篩子了!
猝不及防,廖偉突然伸開雙臂把我抱進懷裡,他的聲音很輕,輕輕的在我耳邊響起,他說:“莫離,這幾個月裡我天天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可我的心還是很痛,被人欺騙的感覺真的他媽的不好受!”
就在這時,附近停靠在路邊的一輛車子猛然發出刺耳的喇叭聲。
嚇了一跳,我鬆開廖偉,拍拍他的肩膀,“沒事,廖總,會過去的,你會遇到更好的女孩。”
我的眼睛卻時刻注意到那輛車子,可是即使是在路燈下,我也還是沒法看清楚車裡是何人。
“廖總,車裡有酒嗎?”
“有。”
“給我拿一瓶,如果你不想我明天把你的事情傳的沸沸揚揚的話,你別拒絕我。”我不是在要挾廖偉,我只是想喝酒,因爲突然有那麼一刻,我想起了一個人,想起的時候,我的整個胸腔都是悶的,沒法紓解的那種悶,我需要再喝一些酒來麻醉自己。
我不願意去想他。
想了想,廖偉起身去車尾箱拿了瓶紅酒過來,丫的還真齊全,竟然還有酒杯。
還真是兩個奇葩單身狗,在夜晚的錦江邊上,在路邊的條椅上,我和廖偉沐着晚風,很快把一瓶酒喝光了。我問他,喝了酒一會兒怎麼開車,他搖了搖手機,說是喊個代駕很方便。
喝到興起,廖偉一發不可收拾,他又去車裡拿了一瓶酒出來。
兩瓶酒見底,廖偉應該是醉了,我沒想到他一個人男人竟然根本沒有什麼酒量,看了看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了,我催他快點叫代駕,廖偉卻突兀的攬住了我。
我的頭暈暈沉沉的,好想有那個人的懷抱讓我沉溺一會兒。
所以我沒有推開他。
是的,那一刻,我根本失去理智的頭腦把廖偉的懷抱當成了他的,那個我曾留戀,我曾貪戀,我曾想永遠擁有的懷抱。
這一次,我是真的醉了,在水瀲灩就喝了不少,現在又喝了這麼多,酒精直衝腦門。
“酒真是好東西,莫離,我沒有說醉話啊,莫離,我喜歡你,我一直默默的喜歡你,不過,你一定會認爲我這是醉話,呵呵,不過沒關係,我會慢慢的追你,我會給你時間……讓你愛上我……”
就在我極力想讓自己清醒一點,想推開廖偉的時候,突然,一股力量朝我身後襲來,一個高大的黑影伸手將廖偉猛地拽開,緊接着,“砰砰”兩拳向他砸過去。
沒等我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我就被攔腰抱起,很快,我被放進了車後座。
我手舞足蹈的掙扎着,“你是誰?放我下車。”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瞧瞧你這樣子!”
這聲音聽起來有點熟悉,他是誰?
不會是他吧?怎麼會呢?
此人開起車一路狂飆,在這個過程中,我頭疼欲裂,使勁想着這個人到底是誰,然而酒精已經徹底侵蝕了我的大腦,想着想着,我沒法抵擋濃濃的睡意,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後面不知發生了什麼,總之第二天一覺醒來的時候,我嚇了一跳,因爲我不是在自己的住處,環顧四周,我發現自己是在酒店裡和衣而眠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