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一間小巧的宅子裡,柳淺淺正睡得香,一堆堆金元寶在夢裡晃,她很開心得跑過去,誰知金元寶們突然飛起來砸她。起初她還咧嘴樂呢,很快發覺砸得骨頭疼,才驚慌得轉身就逃。但金子太多了,圍起來夾攻,她揮動雙臂,踢着雙腿,額頭卻還是捱了兩砸,眼淚都給砸出來了。
“起來!給我起來!”
師姐的聲音彷彿在雲端,平時傲得讓人討厭,現在卻好似拉她上去的一張梯,她一個勁得爬,在金子兇猛撲上來要她命的瞬間,她睜開了眼。
做夢啊——她拍着心口,但見師姐沉一張花容月貌立在榻旁。她暗自哼了哼,長得漂亮就是佔優,租金免了,開個棋館,找個婆子充媽媽,一點便宜不賣,又裝身世楚楚可憐,便迷得不少有錢人失魂落魄。精心設下巧局,一張假賣身契騙幾份贖金,再等拿到慶雲坊的房地契,就可以好好享受一陣子了。
“大清早喊什麼。”柳淺淺咕噥,“那麼吉利一個夢給你嚇惡了。”
“有人拍門,婆子還沒來,你去看看是誰。”裝媽媽的婆子下午才上工,柳今今只能叫醒師妹,“總不見得我去開門。”
柳淺淺披衣而起,打着呵欠走到屋外,看天色還早,不禁有氣,“哪有人這麼早來的?多半是喝醉耍賴的渾人,開了門還打發得了麼?不用理會。”
“來這兒的就那幾個,我又暗中下了驅令語。只要聽到便乖乖滾了,誰能耍賴?”柳今今騙得謹慎,事先都打探清楚,專挑像魯老爺那種有錢沒貌,對家裡正妻怨忿不平的笨呆傻男人。“開門去,興許魯地主送地契來。”
自從那日撞上蘭生,姐妹倆難得有志一同感覺不妙,想要儘快撤鬆。所以,對魯老爺施加壓力,要他把地契換到柳今今名下。還特意找了個俊哥扮有錢公子演深情。魯老爺終於吃醋着急了。答應這兩天給辦妥。
柳淺淺一想也是,就覺得剛纔那夢不惡了,伸着懶腰往大門去。不料門閂才下,兩道門扇就彈了開來。一青眉尖眼的中年婆娘率着一羣僕從衝入院中。
柳淺淺與柳今今都會一些控制人心的門道。自然不怕對方人多。對那婆娘兇道,“你們是誰?怎麼隨便闖私家院子?還不給我滾出去!”
中年婆娘穿戴富貴,手上金鐲玉鐲。頭上珠釵寶釵,不理柳淺淺,但看階上未戴紗帽的柳今今,冷笑不已,“我就奇怪,長成什麼德性的狐媚子能勾大我家那口子的賊膽,原來是仙女的模樣蛇精的身段。男人可不就喜歡這種麼?不過,你運氣還真不錯,要真跟了我相公,不管是養在外面,還是進魯家門,我一定把你賣得遠遠的,再也不能回來勾引男人。”
柳今今眯起眼,“你是魯老爺的正室夫人?”
“我家沒正室側室,你就死了那條心吧。我今天來也不打算扯掉你的頭髮,撕破你的臉皮,橫豎你跟他連一夜夫妻都算不上。還來吧。還給我,我就走,今後別再讓我看到你就行了。”魯夫人一攤手掌,另一手抓着柳今今的“賣身契”。
“還什麼?”柳淺淺心裡鬧騰死了。
“我家老爺爲你贖身的銀子。他說給的是銀票,要是已經兌成現銀,我這兒有秤,不足斤兩我可不走。”魯老爺的吝嗇不是沒有出處的,魯夫人比丈夫更斤斤計較。
柳今今笑不出來,“贖身銀子給了媽媽,她今日不在家,夫人明日再來吧。”
魯夫人吐口唾沫,“不要臉的蛇妖精,以爲我是我家那口子蠢腦袋,跟你好好說話的時候,就給我好好聽着。賣身契做得跟真的一樣,只不過份數多了些,這兩天從你家走出去的男人大概都拿着一張了吧。”看柳淺淺扣緊雙手走近自己,她連忙讓僕人們擋在前面,“只要把我的銀子還來,我可沒閒心管閒事,報官抓騙子什麼的。”
柳今今咬住了脣,顯然被人識穿騙局,不禁懊惱。到帝都之後行騙兩次,兩次都是前功盡棄。心頭突然閃過一念,她想到一個人。
“雖不知魯夫人從何聽來的謊話,今娘絕非騙子,更無騙魯老爺之意,而是看在他待我真心,想着這麼過安穩日子也不錯。但我不知魯夫人如此排斥魯老爺納小,早知道的話,絕不會許了魯老爺。”就算被拆穿了,也不能就此承認自己是騙子,柳今今進屋拿出銀票來,“願兩位白頭到老,也請魯夫人放心,我再也不會與魯老爺見面了。”
魯夫人怔了怔,以爲對方要撒潑賴賬,自己就趁勢大鬧一場,想不到討回得輕易,不由悶了聲,接過銀票就要走。
“魯夫人。”柳今今語聲輕柔,藏着深沉的心思,“我媽媽也很喜歡慶雲坊那塊地,不知可否轉賣與我?我願出雙倍的銀兩。”
魯夫人小氣貪財的性子,一聽那地值雙倍,懊惱得要命,還覺得柳今今不像騙子,就此說實話,“你遲了一步,那塊地已經賣了別人。”
“是嗎?媽媽說那地能值一千五百兩銀子,我代她加價。夫人是真賣了,還是心有芥蒂不肯賣給我們?”柳今今攪亂魯夫人的心。
“真賣了,誰會傻到跟銀子過不去。”魯夫人肉痛心痛着跺腳,一聲呼喝率衆就走。
柳淺淺也跺腳,對柳今今瞪眼,“怎麼這麼容易就把銀票拿出來了?哪怕弄暈一小會兒,咱們也能多拿三百兩銀子再跑啊。”
柳今今不迴應,但走到門口隔着門縫往外瞧,見魯夫人在街轉角處一輛馬車前氣呼呼說話,才道。“果然有人教那婆娘做事。姓魯的明明說他老婆只會省銀子不懂賺銀子,所有心眼都防他納小了,竟能知道賣身契是假的,還懂得盯門。”
柳淺淺忙湊上來看,“是誰教那婆娘?我去教訓!”
“就你?”柳今今撇嘴蔑笑,又沉冷了神情,“讓我吃兩次啞巴虧的人,不教訓對不起師門。”
“兩次?”柳淺淺恍然大悟,“是那個女的?!”
“知道我倆這點騙道,除了她還有誰。”柳今今覺得車裡人肯定就是蘭生。
柳淺淺撇嘴。“我們騙我們的。她造她的,爲何壞我們的事?”
“因爲她被我們騙過,還有那麼高傲的出身,大概不會希望我們住進她造的宅子裡去。”原本掌握着步調的計劃。因蘭生的出現已被打亂。誰知蘭生動作還是更快。
“她是我們剋星!遇到她之後就沒發生過好事。銀子用光了,騙到手還飛了。師姐,要不咱離開帝都吧?”因爲蘭生而吃過大虧的柳淺淺。雖然討厭蘭生,但想到那位妖月殿下就不寒而慄。
“沒出息。”柳淺淺是沒事咋呼有事膽小,柳今今剛好相反,“之前總嘮叨着差點被活埋,一定要找她算賬,人在眼前卻又不敢。”
“其實埋我的人不是她,真要論起來,是她傳消息給你,你才知道我在哪兒。”討厭歸討厭,柳淺淺並非不分青紅皁白。
讓師妹這麼一提醒,柳今今也記起來了。
不過,南月大小姐可沒幫過她什麼,只壞了她生計。如此想着,她打開門,跟在那輛篤悠悠的馬車後面,決定是否要找南月蘭生麻煩前,先確定自己猜得不錯。然而,馬車去的地方叫錦繡山莊,這讓師姐妹一時迷失了“發奮復仇”的方向。
而這對姐妹迷失的時候,守在慶雲坊外,由馬何領着的長風造一干人等也完全迷失了。
自從三日前,蘭大姑娘告知造主接受終祭,長風造一個個又詫異又高興。詫異得是,一個女子哪來的膽子,見識了初祭還要求終祭,豁出手指頭去。高興得是,有熱鬧可瞧,又可顯長風勢大,那些小工頭們小工造們也會收一收單幹的心思。蘭生不是這幾年唯一擅自接工造的人,卻是天時地利人和,白白胖胖一隻鄉下羊,撞個正好。
蘭大姑娘作出決定前的三日,這塊地光長草了。馬何手下人告訴他時,他覺得草會長得很高的。而蘭大姑娘接受終祭後的三日,馬何親自連蹲三天,以爲她會來拔草,誰知人影一個不見,草倒長高一寸。
這日,他都蹲不住了,卻終於看到泊三褐四帶人上工來了。
這塊地不大,之前那棟小樓正對着門,站在街對面就看得見大致輪廓,對每日工程進展能心中有數。他跟手下一邊說笑,一邊等看他們有什麼新奇出招,但那道門裡十來個漢子笑哈哈,聲音比這邊嘹亮。
日上三竿,來了幾輛板車,車上堆着滿滿的粗竹,那些漢子就開始卸竹搬竹。
馬何手下有嘴麻溜的,立刻就損道,“一個小娘們,一羣門外傻,挖坑打地鼠,架屋養松鼠,爛了木蓬了草,種片竹林當作屋。白羊白羊快別來,這裡沒草餓死你。”
一羣長風漢,手做筒狀,朝天嗚嗚,“賀——喜——過——祭!”
褐老四血性脾氣,轉身就想揍人,卻見蘭生笑着從馬車上下來,雜長黑眉往上直捋,眥牙咧嘴,“大姑娘能忍,我更得忍,是吧?”
“忍什麼?人都告訴你怎麼過白羊祭的法子了,還不感謝?”
蘭生回身,對長風漢們笑頷首,頸線傲美,身段優雅,那雙鳳眸刁飛。
漢子們看着,迷眼,臊臉,不敢直視,還不知祭刀換人拿,握在這位刁姑娘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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