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雅又一次難過到了極致,錦瑤靠在她懷裡,奄奄一息,並湊近她的耳朵說,“他在宮中……”捶下去的手還有餘溫,琪雅依舊抱着她,呼喊着她的名字,耳邊是永瑆叫自己的聲音,和滿朝文武的議論。
琪雅最怕離別,阿瑪瑜親王說她生來多情,每個身邊的人離開,都會讓她痛不欲生,皇上恩准讓瑜親王領回錦瑤的遺體安葬在她的家鄉,那個冰天雪地的北方,從此便淡漠在人們的茶餘飯後。
地龍出現在琪雅面前的時候,琪雅並沒有認出他,他穿着大內侍衛的官服,身後跟有守城的護軍,見琪雅便跪下行禮說“琪格格吉祥。”琪雅讓他平身,然後,看到那張多年不見的臉,依舊大義凌然,他說“地骨皮,你雖不再是那個地骨皮,卻永遠,是我的地骨皮。”
琪雅面無表情的告訴他錦瑤死了,他說他早有耳聞,像是在訴說一個故事般淡然的讓琪雅替錦瑤不值,琪雅說,她是愛你的,他說他知道,琪雅隨手一巴掌,他沒有躲開,身後的護軍中,有人竊竊私語,琪雅沒有理會,轉身離開。
看到站在延禧宮門前的沁焉,她還是那樣,有些避諱,看四下無人,才走到琪雅面前,剛要行禮,琪雅便扶起她,看得出,她眼角通紅,定是又受了什麼委屈,她總是這樣,從不會說什麼,只是跑到宮門前,靜靜的哭。
琪雅沒頭沒腦的說“你的家鄉漂亮嗎?”
她開心的笑說“很漂亮,出海的人們總是讓家裡的人掛心,小哥哥說他以後也要像爹那樣做官,這樣就不會讓我擔心。”說完紅着臉,低下了頭。
“那,你爲什麼進宮?”
她抿嘴說“巡撫大人說我入宮,一旦受寵,爹從此便不用受各個大小官員的施壓,更不用爲此煩擾。”
如此簡單,如此輕巧,卻不知,就這樣斷送了自己的一生,一入宮門深似海,她似乎還並不十分了解,但天真的臉上,已有些許憂傷。
看着眼前的沁焉,跟錦瑤大不相同的沁焉,忽然說“你想出宮嗎?”
看她不解又說“回到那個出海打漁爲生的地方,過原來的生活,遠離皇宮的紛爭。”
她忽然沉默了,然後琪雅笑着離開。笑自己的可笑,笑自己的天真,還以爲,可以亦如最初,溜出王府般的輕巧。
地龍出現在永和宮門外,傳喚的宮女讓他進去,他深知在琪雅心中,爲錦瑤的事,一直耿耿於懷,然而今日前來,並不爲此。
琪雅端坐,地龍上前行禮,她說“以後沒什麼事,就不要來永和宮了,見到你,更讓我想起錦瑤。”
他起身,然後說“我知道錦瑤的事,讓你很介懷,但是……”
琪雅打斷他的話說“我不想聽你再辯解什麼,都不重要了,你最不該的,就是傷害一個那麼愛你的人。”
地龍冷笑,說“對,我不應該,我應該裝作很愛她,欺騙她一輩子,讓她以爲我是個正義凌然的大英雄,心裡只有她一個人。像十一貝勒那樣。”
那天,地龍告訴琪雅,說多年前,在噬魂堂下毒害永瑆,永琰的時候,那個指示這一切的,就是永瑆,他策劃着一切,卻被琪雅搞砸,爲爭奪太子之位,他寧可相殘手足,卻表現出一副手足情深的假象,這便是他,那個只愛琪雅的十一貝勒永瑆。
錦瑤的房間空着,塵埃滿地。
逝去的人,如此容易讓人遺忘,最初留下的痕跡,也會隨着時間慢慢消散,但是給身邊人留下的傷害,卻不會那麼輕易的復原。
永琰變得很少講話,足不出戶的留在永壽宮,琪雅偶爾去看他,纔會露出少有的笑容,皇后爲此,整日又哭又鬧,卻也無濟於事,這時,倒是樂意琪雅常去看望,會拉着她的手說“琪雅,永琰這樣子,要到什麼時候啊。”說完掩面痛哭。
永琰說他無慾無求,沒什麼在乎的,沒什麼介懷的,那些怨恨的,也早已淡然,整日看得窗外飛鳥,看得春去秋來,就很滿足。言語間,盡顯淡漠。
永瑆依舊深夜前來,只是默默的看着琪雅,琪雅淡笑,沒有提起當日
地龍所說的關於噬魂堂的事。然後忽然一日,他穿着漢服,拿着隨身的包裹,來到永和宮,他說“琪雅,我們出宮。”
琪雅伸手拭去他臉上的汗水,說“我們都不再是小孩子。”雖然,那個最瞭解自己的人就在眼前,那個最讓自己迷戀的人,說出了自己一直的想法,但她依然知道,什麼是現實,什麼,是不可違背的皇命,又也許,一切都是藉口,只因爲,欺騙。
他一愣,然後笑了,如同當初那個十二歲的孩子,讓人看不透的嘴臉,然後說“我不要做什麼太子,也不要你做什麼皇妃,我們出宮,過淡薄的日子,去那個江南小鎮,廝守終老,舉案齊眉。”
“我們都不是可以隨便溜出家門的年紀了。”這是琪雅最後的回答,然後,永瑆轉身離開,琪雅不知道,他這是怎麼了,向來謹慎的永瑆,竟然會如此,而關於噬魂堂的事,琪雅一直沒有開口問他。
次日,皇上招大學士之女朝絲入宮,隨姨媽嘉貴妃,住在鹹福宮。
那一年,琪雅十七歲,她深深的知道,什麼叫做妒忌。
皇上向來喜歡大學士的長女,彬彬有禮的朝絲,從小,便時常招其入宮,嘉貴妃知道,皇上一早便對永瑆和朝絲有了打算,便也順水推舟。大學士有兩個女兒,長女朝絲,次女幕雪,性格,卻大不相同,朝絲安靜如同一池春水,幕雪整日舞刀弄槍。
這兩位姑娘,琪雅到是早有耳聞,“朝如青絲暮成雪。”在琪雅未入宮時,一次跟錦瑤隨額娘燒香,便見過了這幕雪,他纏着小三子打聽一把藏刀,原因是這把刀是魏封讓小三子拿去鑲玉的,卻被這幕雪看好,死纏爛打的一定要買,最後,是琪雅向魏封說情,幕雪纔得到了那把殘玉。
宮中之人,都對這剛入宮的朝絲有一分顧忌,因爲誰都不知道,這太子會是誰,皇上有意撮合她與十一貝勒,日後未必沒有打算,連秀女對她,都甚是巴結,宴依整日跟在朝絲身後,雖然琪雅知道,她想借此向嘉貴妃示好,但她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