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遊仙舟是碧遊宮真傳弟子的標準座駕,銘刻上清符印。三十六島、七十二嶼修士見到,會主動避讓,不敢冒犯生事。
一路暢通無阻,直到碧遊仙舟駛出碧遊宮領域,向深海進發。
“前輩、前輩,那片大陸就是傳說中的紫府洲嗎?”任魁手指着遠處青色輪廓,整個人興奮不已。
他扒着船沿,兩隻小腿不住懸空晃盪。若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跌下去。
雷雄又是一嘆。
任鴻那傢伙,不會是打算讓我給孩子當導遊吧?
這一路航行,任魁活蹦亂跳,光顧着觀覽東海風景,哪裡還記得自己去上門賠罪?雷雄看他各種冒險,也不知嘆息了多少次。
他走過去,抱起任魁:“不對,那是神玉島,傳說天仙以大神通所立,劃分龍族和仙人的界線。”
“你看海水,以神玉島爲界,這邊海水更接近碧色,而對面海水則呈深藍色。”
雷雄一邊說,一邊感應對面海域中潛伏的龍氣,忖度:比我上次來,海龍族的龍氣是越來越厚重了。
“那麼紫府洲在哪?我聽說,紫府洲有岱輿、員嶠、蓬萊、瀛洲、方丈五大仙島。上面有金玉瓊樹,以及不死仙人。”
“紫府洲在那個方向。”抱着男孩,雷雄轉身指向另一個方位。
遠遠望去,迷霧遮掩視野,任魁只模糊看到地平線上的一團黑點以及頻頻閃爍的赤色仙光。
“至於那裡面的仙人,應該是東華派修士。他們和咱們三清道統不是一個體系,但目前已經開始合流。”
“哦……”任魁巴巴看着遠方,盤算能不能拿點長生藥給自家人吃。
“行了,馬上進入龍族地帶。稍後我會遮掩起來,扮作普通散修。你注意些,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雷雄金丹後跑來殺了百條龍族,以本相過來,這就是明晃晃宣戰。
於是,在碧遊仙舟進入龍域時,自動變爲一艘山河畫舫。雷雄以散修模樣,持龍孫金牌,帶任魁經過一重重關卡,來到離海地界。
離海和龍域又有不同,水色爲赤,有三千里之廣。
雷雄:“龍族修行時以龍氣侵染海水,將所在海域轉化爲自己的領域。領域擴張到一定程度,就會晉升龍君、封號龍王。這種修行方式,類似古代海神。”
“所以,咱們一路看到各種顏色的海水,都是龍氣侵染所致?”
“不錯。”雷雄一拍畫舫,這艘船化作游魚吞掉二人,向海底駛去。
在游魚肚子裡,任魁看到魚身漸漸透明化,清楚看到兩側深海環境。
隨着“游魚”下潛,五顏六色的魚羣漸漸稀少,只剩一隻只巨大海獸不住徘徊。
因爲“龍孫金牌”的關係,那些海獸看到金牌自動避開,不敢攻擊“游魚”。
“任魁,我們到了。”
遠處海溝升起赤色雲柱,這道雲柱散入海水,將水色轉爲紅色。
任魁眨巴眼:“我聽父親說‘雲從龍,風從虎’,想必真龍身邊圍繞的雲氣,實質就是龍氣所化?”
“對。龍虎身邊的風雲,就是龍氣和虎煞。”
來到龍宮前,雷雄難免升起緊張感。
嗯……我當初弄死龍族時,好像砍殺了幾條離海龍宮的龍子龍孫?說起來,我這罪過比任魁大多了。該不會任鴻那傢伙不是讓任魁,而是讓我來引發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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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以雷雄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自然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可自己帶着一個拖油瓶,行事難免束手束腳。
“希望一切可以按照任鴻劇本來吧。”
至龍門處,二人亮出龍孫金牌,請蟹將通稟,欲拜訪龍王。
不久,裡面有蚌精女官出來:“龍王陛下去聖宮赴宴,眼下龍後孃娘召見你們。”
聖宮,即海龍王的水晶宮,龍族聖地。
龍族的文明結構類似於人間王朝,海龍王是皇帝,其他龍王龍君是藩王公侯。
如今玄門大行動,龍族也在考慮評估自己的站隊問題。爲此,海龍王頻頻傳召諸龍王赴宴,共商大事。
眼下離海龍王不在,只有龍後孃娘主持宮廷?
聽到這個消息,雷雄鬆了口氣。
沒有大成級別的天龍,那就不怕了!
謝過蚌精,他拉任魁往裡走,偷偷傳音:“小心些,在人家地盤,千萬別亂來。”
“嗯嗯……我明白。”任鴻粉嫩小臉寫滿好奇,在這金碧輝煌的龍宮內不停張望。
“這就是傳說中的‘水晶宮’?的確,宮殿晶瑩透亮,好像用水晶美玉打造。如果李昀、白壽在,讓他們瞧瞧就好了。”
在龍宮,任魁還看到百年珊瑚、千年明珠,隨意散落在宮殿角落。以及一位位身材婀娜的蚌精宮女、披堅執銳的蝦兵蟹將穿梭行走於樓臺宮閣間。
至龍宮正殿,任魁看到上方坐着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婆婆。老婦人着五色宮裝,繡龍圖藻紋,衣裳鑲嵌一顆顆珍珠美玉,華美無比。
雷雄帶任魁行禮見過,說明二人來意。
“……事情經過就是這樣,這小子看龍孫行暴,並對他出手,一時錯手將龍孫打死。是故,在下受九州呂仙姑所託,帶此子過來賠罪。”
雷雄這番話不帶任何立場,完全按照當時的情況述說。
可兩側屏風後偷聽的龍子龍孫們一個個義憤填膺。
若論和已故龍孫離肖的感情,在場龍子龍孫們沒多少真情實意。畢竟只是一個和外種妖獸的混血雜種,便是離肖龍孫的同父異母兄長們,對自家弟弟死亡也沒掉落一滴眼淚。
可對於這倆人跑過來賠罪,倒讓一羣龍種震怒。
“離肖再不濟也是金丹層次,怎麼可能被區區一凡人所殺?”
“這豈非顯得我龍宮秘法不如他仙家奧妙?”
“他們如今跑來賠罪,何止是炫耀?這是直接打我們的臉啊!”
諸龍子恨不得出來把這倆人生撕活吞。
感到屏風後面的殺意,雷雄暗暗運氣,隨時準備拉任魁跑路。
不過龍後冷厲目光往屏風一掃,那些龍子龍孫又紛紛安靜下來。
半響,龍後才緩緩道:“既是離肖無理在前,行淫凡女,便是取死之道。可我家孫兒再有罪,也不該直接打死。”
“本宮記得,依循九州規矩:‘若有仙人擾亂人間,當由玄都宮處置。’爾等爲何不通稟玄都宮,而是自行打殺?”
“彼時龍孫欲殺人滅口,此子倉促下無法尋玄都宮仙人處置,只能出手反擊自保。卻不料,失手將龍孫殺害。”
“何況,這小子尚是乳齒之齡,哪知什麼規矩?還請龍後孃娘憐他年幼,一片誠心賠罪,揭過此事。”
這時,雷雄放出龍孫屍首。
屍首出現在大殿,並未有半點腐爛損傷。
雷雄將金牌遞給女官,躬身轉呈龍後:“呂仙姑爲龍孫收拾,請託在下把屍首與金牌送還龍宮,使其魂歸故里。”
屏風後,諸龍子聽罷。一龍道:“你們聽聽,這是說離肖那傢伙實力不濟,連一個還沒脫完乳牙的小兒都打不過嗎?”
“這是宣揚他們仙道神通,欺壓我龍族神通啊!”
龍後看過蚌精女官轉呈的金牌,出手消除金牌內的禁法。沒有禁法,這塊金牌再不能出入龍宮。
命宮人立香火牌位,供奉金牌後,龍後再讓人把龍獸屍骸擡下去安置。
一會兒,有宮人進來稟報,在她身邊耳語:“啓稟龍後。肖龍孫屍骸完整,鱗毛龍血不曾有半點折損。”
如此一來,就說明對方保留全屍,沒有偷用龍血、龍鱗煉寶。
龍後對二人感官好了不少,問道:“既是失手殺人,事後賠償如何處置?”
“龍孫雖死,但魂魄無損,已入幽世。我等欲尋其魂魄,讓他轉修鬼道。由此子出面護持,來世好重歸大道。”
龍後沉吟:“這法子,倒像是崑崙一脈的定計。”
可不,這就是崑崙門人敲定的劇本啊。
雷雄心下苦笑,垂手請龍後裁奪。
“也罷,既然是走這條路,那便如此安排。”龍後:“離肖色慾蒙心,行暴凡女,有錯在前,本宮也該爲孫兒賠罪。這樣吧,回頭從龍宮庫房取來一顆千年夜明珠,送那凡女作爲賠罪。”
雷雄一聽這話,對龍後好感蹭蹭上漲。
想不到,這霸道狂妄的龍族中還有這等明理之輩!
不錯,任魁失手殺人不假。可那龍孫着實不是好東西。龍後能想到補償那可憐遭難的凡女,說明其人品不錯。
然而此言一出,旁邊諸位龍子龍孫勃然大怒。
一龍子直接跳出來:“母后!他們殺我離海龍宮血脈,難道來世還打算讓離肖去給他當奴作僕嗎!”
崑崙所謂的賠償:護持被害人轉世,看似是補救,讓其重歸仙道。可實質上來世定下師徒名分,誰佔便宜還不好說。
對晉升無望的散修而言,趁機混入崑崙道統,求一部上等道書,來世大道可成,反而是個好歸處。無非是命數被崑崙掌控,入了人家的算局充當棋子。
但龍宮哪裡缺少道法,又何必去跟崑崙派糾纏?
“還有那凡女,區區一凡人,豈能跟我龍子龍孫相提並論!”
“莫說只是交合,便是弄死區區一凡人,又有何罪?何需補償?”
“倒是此子,害我龍宮血脈,合該償命!”
“對!該讓他償命,祭典離肖弟弟的在天之靈!”幾位龍孫紛紛出列,跪下對龍後請命。
離肖廢物不假,但任魁殺了自家弟弟,害得自己在諸位堂兄弟間擡不起頭,就該是!
聽到衆龍話裡話外對人族的輕賤,雷雄努力剋制殺意,但身邊雷鳴陣陣,已形成雷雲。
當諸龍請命誅殺任魁,更讓他忍不住出劍,大喝:“爾等龍種輕賤我族,可敢和我論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