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塵,晨光斜入雕窗,任鴻從睡眠中醒來。
這次休息,讓他暫時擺脫幻境百年經歷的影響,恢復入北崑崙之間的心態。
菡萏仙子抱金盆走來,他從牀上坐起:“今天怎麼是你來?凌波呢?”
“她在照顧魁兒。”菡萏將水盆擺到架子上:“清媛說,你昨日心情不好,讓我過來問問。”
任鴻拖着鞋下地洗臉,菡萏一邊幫他,一邊問:“昨天怎麼回事?清媛還以爲是哪裡得罪你。”
“跟她無關。唔……可能也有點關係?多虧她幫忙,我才能審視本心,避免修行上的差池。”
“回頭,你替我謝謝她。”
“既然要謝,自然是你親自去。”
“也成,回頭我送她件禮物。”任鴻套上一件竹紋邊的青衣,站在鏡子前梳理頭髮。
“對了,洗三禮怎麼弄?跟董朱聯繫了?說來,他怎麼還沒回來見我?”
“董朱說他當天回來,眼下要跟幾個修士鬥法,暫時沒工夫。”
“鬥法?”任鴻掐指一算,失笑道:“他們怎麼打起來了?”
董朱無法趕回玉芳閣,竟是和勾陳雷司交手。更確切說,是六壬門的江白彥和散修陳厲天。
白英的兒子根骨不凡,在還沒出世時六壬門便有弟子注意到。嗯,就是那個得任鴻機緣而築基的王化海。
他打算在孩子降生後,直接過來收徒。
哪知董朱在旁守着,不許他們行動,於是雙方起了衝突,招惹江白彥和陳厲天。
江白彥本來不打算爭,可陳厲天性格偏激,和王化海遲遲不肯罷休。於是,江白彥在門人和同伴勸說下,擺下一座“六壬玄雷陣”,要跟“陸壓道人”爭鋒。
任鴻暗道:我有心讓白英之子傳承靈壽子師兄的《玉清雷策》。讓勾陳雷司帶走,回頭我用風靈武身份照顧。讓董朱保下,則直接帶回來給我培養。不過是左手換右手罷了。
想了想,他掏出一匹北崑崙帶出來的五色雲錦遞給菡萏仙子:“一會兒你給師妹送去,回頭我再去見她。眼下,我出門去趟白鹿閣。”
……
任鴻施展縱地金光法,轉眼來到董朱等人鬥法之地。
雷陣在虛空盤結,有九天雷精涌入陣內,幻化六大雷獸氣象。同時陣內生出焰光,有太陽火、南離火、三昧火同時燃起,演化三千火鴉。
“看上去,他們沒有性命之憂,還比較剋制?”
任鴻稍稍放心,又往雷陣右側看去,兩位玄都宮修士乘雲觀望,時不時彼此交談。
他以“風靈武”模樣飛過去,稽首問:“兩位道友有禮,不知二位爲何而來?”
看到風靈武到來,兩位修士笑了。
一人客客氣氣說:“風道友來得正好,你們勾陳雷司的人跟陸壓道人鬥法。我們調解不成,只能過來當裁判。道友若能勸說,自然最好。”
這兩位修士奉本郡神司真人法喻,過來看護雙方鬥法,確保天雷地火不會禍害蒼生。
任鴻頷首:“也罷,既然我來了,便做個和事佬。”
他拂袖跨入雷陣。隨手劃出勾陳雷篆,安撫陣內諸大雷獸天兵。
“司主?”
見任鴻出手阻攔陣法,江白彥主動停下。而旁邊陳厲天也只好收手,放開和董朱的糾纏。
董朱清楚任鴻這個身份,他略略一琢磨,往四周陣法看去:原來這是勾陳雷法?敢情是他的人?
在陳厲天收手後,他也跟着收手,直接跳出雷陣,笑問:“風道友,你既然來了,不知是何說法?”
“陸壓道人,你們南崑崙只管將孩子帶走。此子傳承神霄道統,我很期待神霄道統再續。”
任鴻陪他演戲,順帶把南崑崙道統之事略略透出口風。
“南崑崙?”陣外,那兩位玄都仙人對視,看到彼此眼中的驚訝。
散仙陸壓竟是南崑崙門人?
他倆默默記下,打算回去之後傳訊上級。
董朱見任鴻幫自己搭臺,遂跟着唱戲,扮演兩個角色。
不久,他潛入白鹿閣尋白英帶走兒子。任鴻也悄然以青龍元靈凝成化身,去尋白英解釋。
陳厲天和江白彥站在陣內,看着火光入白鹿閣,然後帶嬰兒離去。
陳厲天不禁問:“司主,你這是爲何?”
“此子和崑崙有緣,要傳承崑崙天仙靈壽子的雷策,是神霄雷府道統。”
江白彥:“可我二人算出,此子跟勾陳雷司有緣。”
爲此,他們都打算找秦子建等人過來援手了。
“是有緣,但不是現在。日後我勾陳雷司更進一步,還要依仗此子。”
神霄九帝!
在秘境百年中,任鴻關係最好的玉清同門,當屬太乙道人(青玄大道君前世)以及神霄道君(靈壽子前世)。因此他清楚“神霄九宸大帝”的計劃。
在玉清四大道宮中,靈壽子前世執神霄宮,欲立“神霄九宸大帝”定玄門雷法。
九宸者,神霄玉清真王、東極青華帝君、應元普化天尊、九天雷祖大帝、紫微太乙帝君、六天洞淵大帝、六波天主帝君、朱陵度命天尊、九天採訪真君。
據任鴻揣度,五雷派因爲和崑崙派的齟齬,未來崑崙道君們肯定着手推進“神霄九宸”,替代當今的“雷祖五府”。
而這種更改,少不了一位參悟《玉清雷策》,證“玉清真王”的雷法傳人。
任鴻掌握雷策,自然打算佔據主動,幫靈壽子培養傳人,推進這個計劃。而在九宸計劃中,既有靈壽子一系的玉清真王,也有清微雷法的青華帝君。而他所求,只是九天雷祖大帝之位,以勾陳雷法化司爲府。
於是,他意味深長對陳厲天、江白彥道:“你二人把目光放遠些,眼下咱們只是神司,若能建立屬於咱們的雷府,那不是更好嗎?”
雷府?雷祖化身?
二人被任鴻畫出的大餅砸暈,暫時放下心中這點怨憤。
……
卻說董朱帶白英之子白壽回到三時堂,正巧張清蘭帶兒子李昀過來拜訪“任黎”。
菡萏以任黎夫人的名義出面接待,並把任魁抱來見客。張清蘭初爲人母,正是母愛散發的時候。看到任魁不認生,對自己呵呵直笑,她心下歡喜,抱起來好一陣親香。
然後,菡萏遣牡丹仙子陸奺、凌波仙子水仙照顧,把二小放到三時堂旁邊的耳房“隆冬”。
董朱索性也把白壽放過來,和二女一起逗弄三小隻。
三個孩子擱在榻上。其中以白壽年紀最長,李昀次之,任魁最幼。但任魁最不老實,最爲好動。他此刻正扒着身邊兩個嬰兒,往他們身上吐口水。
“這小子,可夠鬧的。”董朱坐在榻上抱起任魁,端着他肉肉小手對陸奺招手:“你們說,他像任鴻嗎?”
二女對視,水仙遲疑說:“公子血脈孕育,臉盤五官有點像。不過聽姚青囊說,前世魂魄影響也在,長相會越發接近前世。”
啪嘰——
董朱和二女聊天時,任魁小手一巴掌呼他臉上,然後呵呵傻笑。
“你這小子——”董朱好一陣逗弄,直到任魁困了,躲他懷裡呼呼大睡。
“這小傢伙,回頭長大定是一個無法無天的主。任鴻還把仙器給他護身,指不定拿仙器惹出什麼事情來!”
水仙看到任魁身上的紅綾,輕聲道:“昨夜菡萏姐姐已經出手,以太元禁法鎖住紅綾,只有護身之能,不能傷人。”
“那也不保險啊。”董朱想想,也在紅綾上添加南崑崙的祝融封禁。
“對了……你們可記得把他小時候糗事都錄下,回頭長大了再給他看。”
“不用回頭,過些日子咱倆去幽世,把那些東西給‘青玄師兄’瞧瞧,也好給他解悶。”
任鴻掀簾子進來,一陣冷風跟着涌入。
董朱打算把任魁遞給他,他擺擺手,站在榻前觀看白壽和李昀。
這倆小子纔是正常嬰兒,只是白壽因爲雷精入體的關係,根骨比李昀要強些。兩小出生不久,在襁褓中呼呼大睡。
以秘法測算白壽和李昀命數,任鴻感嘆道:“我還真是勞累命,這一口氣竟多出三個‘討債兒子’。”
白壽算是自己的乾兒子,要傳承靈壽子的道統,日後推進“神霄九宸”計劃。李昀是自己大弟子,繼承浮黎鴻元鏡,爲崑崙七子之一。任魁傳承乾元道統,是自己的血親兒子,延續任氏,甚至這一系有望帝祚。
但此三子一個個纏繞天命因緣,絕少不了任鴻謀劃。
他對牡丹仙子、凌波仙子道:“眼下你們三人先別忙其他事,專心照顧這三孩子。嗯……任魁還好,不用吃奶。至於李昀和白壽……回頭去麟山那邊尋靈獸玉羊青牛,求一些奶水餵養。”
“一會兒他們倆就會醒來,我現在就去。”陸奺馬上起身,去跟五蓮仙府那邊的同伴聯絡。
盯着二小,任鴻伸手對白壽一指。《玉清雷策》化作青光封入他眉心,隨後又請出浮黎鴻元鏡。
此鏡現身,仙光盈動,霞光翻騰。
感受到玉清仙氣,任魁從董朱懷中扒頭,遙遙伸手要抓鏡子。
而李昀也在某種冥冥感應中睜開眼。任鴻手一揮,把仙鏡藏入他體內。
董朱:“有此鏡洗經伐髓,這小子體質比我們當年修行時要強。”
任鴻默默頷首。沒錯,這可是自己的大弟子,自然要精心培養。至於白壽,有白英的情分在,也不可能薄待。若非南極仙鼎此刻還不到時候,任鴻也打算給他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