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白英再度謝過任鴻和呂清媛。
任鴻擺手道:“咱倆不用這些虛的。倒是我這師妹,你回頭設法把她救人的事宣揚出去。日後給她弄個神位。”
“我?神位?”呂清媛吃驚道:“我等修仙之輩,何須在人間積累香火?不是說,香火併非必需?”
“神仙、神仙,哪有什麼彼此?”任鴻不以爲意:“師妹你積累香火功德,下次紫極大會上才能確立道相。”
道相之妙,如今任鴻深有感觸。
修士感悟天道需日積月累,但在紫極神圖留下名位,便相當於神圖爲你開放天地大道,讓你每時每刻感悟相關大道。
如今任鴻不用專門修煉,對雷霆大道的掌控會自動精深。
“對了,白英。你家娘子毀容後,有沒有人找她,說是幫她恢復容貌,又或者給她什麼東西?”
“這……”白英搖搖頭:“這我倒不清楚。”
他找來書僮:“你去看看,夫人醒來沒有。若是醒來,便問一問她,是否有人在她毀容後給她留下東西。”
不多時,書僮抱着一卷畫軸回來:“夫人說,當年她毀容後有一女子送來畫卷,說是能幫她恢復容貌。但因爲嫁入白家,她把畫軸壓入箱底,不曾使用。”
畫軸?
呂清媛立刻想到任鴻給她講過的事:“師兄,嫏嬛閣?”
任鴻沒說話,打開畫軸。裡面是一顆紅似焰火的楓樹以及一位豔麗的紅衣女子。只是畫卷上的美人容貌不顯,整幅畫褪去顏色。
“不錯,是嫏嬛閣的美人圖。”任鴻端詳道:“這畫上美人的氣質,當是美豔之流。白英,你家娘子容貌想必長得不錯。”
“我沒見過她原本的樣貌。比起樣貌,我覺得人品纔是最重要的。對了,這畫軸有什麼用?真能祛疤?”
“對女子而言,只要她們佩戴美人圖,就能讓自己的容貌越變越美。”
“這麼簡單?那這豈非是好東西?”白英疑道:“應該有代價吧?”
“代價很簡單,只要有男人就夠了。”
任鴻將畫軸遞給呂清媛:“師妹,你日後在人間顯聖,破解怪異、陰私之事。嫏嬛閣便交給你吧。”
呂清媛跟任鴻商討過,自然清楚嫏嬛閣是玉妙仙府的藏書閣。她作爲仙府主人,解決自家禍根責無旁貸。
至於鬼書生,她也不是第一次破解對方的怪異。雙方既已結仇,那就徹底根除。
“而且,師兄這麼做也是爲我考量。”少女暗思:“人間顯聖,或爲豐產降雨的庇護神,或爲降妖除魔的護道神。師兄專門爲我尋了一個好差事,作爲後宅婦人們的守護者,解決這些流傳於後宅的陰私怪異。”
想到這,呂清媛對這位帶自己入仙道的師兄更加感激。
她坐在一旁傾聽白英和任鴻聊天。
過了一會兒,白英起身:“算算時間,祖父這時候應該醒了,我們去溫泉山莊。”
他帶二人前往白鹿閣的溫泉山莊拜見白鹿居士。
居士精通醫術,擅長保養,外相比任兆年輕好幾歲。白英帶二人來山莊時,見老先生坐在竹林裡看風景。
“祖父,您看我帶誰來了?”
白英上去招呼,居士扭頭看向三人。
除卻自家孫兒外,還有一位白衣少年和一位女冠。
“宿鈞?”見到少年容貌,老居士扇子差點沒握住:“你這小子竟然還敢來?”
他氣得直把扇子扔過去。
任鴻數年不見白鹿居士,哪曉得老先生見面就對自己發火。
他趕忙接過扇子:“伯公,您連鴻兒都不認得了?”
白英也忙道:“祖父,他是任鴻。”
“任鴻?”老翁盯着任鴻猛瞧,彷彿想起了什麼,默默坐下。
“倒也對,說起你倆……”他喃喃自語,但馬上瞪大眼睛:“你小子沒死?”
“當年僥倖逃過一命。因爲年紀小,思慮不周,忘了跟諸位長輩留消息。”
任鴻一邊說,一邊把扇子呈給白鹿居士。
當年靈陽縣事後,任鴻五人直接被帶上崑崙山,自然沒時間留下什麼書信。而那時候的任鴻,因爲打擊過大,也想不起來這些後事。
老居士接過扇子,招呼任鴻:“快,快過來些,讓老夫仔細看看。”
任鴻乖乖過去,陪白鹿翁說話,講述自己幾年修行的仙緣。
“好好……能活下來便好,你們家可就只剩下你這一根獨苗。你要真不在了,我過幾年下去見你祖父,如何跟你祖父交代?”
“呸呸呸……伯公長命百歲,千萬別說這些不吉之言。”
在白鹿居士面前,任鴻扮演一位乖巧懂事的好孫兒,逗老翁開懷大笑。
呂清媛從來沒見過這副模樣的任鴻。
在她面前,任鴻從來都是擺出一副師兄的架子,根本沒有展露這樣純真無邪的一面。
“說起來,師兄今年也才十九歲。”
任鴻和白鹿居士聊天,自家孫兒白英也被扔在一邊。他雙手抱胸,站在呂清媛身邊:“在你面前,任鴻從來沒露出這種模樣吧?這小子從小就懂看人下菜,在長輩們面前可乖巧了。”
“但聽起來,白公子並不討厭他?”
“所以才說,這小子會做人啊。”白英輕聲道:“仙姑,我白家都是凡人,不懂你們仙家事。但你們倆既然師兄妹相稱,日後請你多多照拂他吧。”
“我知道。”呂清媛望着不遠處其樂融融的二人:“師兄引我入道,恩同再造。若有機會,我一定報答。”
“對了,伯公。我給您引薦下,這是我師妹,也是修行之人。她是……”
白鹿居士目光掃向女冠:“剛纔一見,我便感覺眼熟。小姑娘,你以前來過白鹿閣?”
“咦,伯公您記性還是這麼好?”任鴻站在老翁後面,給他按摩捶背:“瞧你這狀態,再活幾十年,一點問題都沒有。”
白鹿居士記性極佳,只要他診治過的病人,哪怕時隔二十年也會記得一清二楚。而且他還能根據一個人的長相以及父母雙親的容貌,精確預測十年後的容貌。
正因此,他纔會被某個臭小子坑了一把。
呂清媛此時也想起有關白鹿居士的傳聞,連忙上前:“我叫呂清媛,是呂相國的女兒。早年父親曾帶我來這裡把脈。”
呂相國?父親?
白鹿居士深深看了呂清媛一眼,猜出她有心隱瞞,扭頭看了看任鴻,眼中帶着探究。
呂清媛忙道:“剛纔老先生將師兄和旁人混淆?難道那人長得跟他很像?”
“哼,任鴻跟那姓宿的小兒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他倆一歲的時候,還被雙方奶孃抱錯。要不是老頭子想辦法辨認,這小子指不定在哪呢!”
“哎?有這回事嗎?”任鴻笑嘻嘻說:“這天底下,還有人跟我模樣一樣?那老天爺還不嫉妒死?”
“正所謂‘人世五百相,包羅天下人’。容貌相近沒什麼可稀奇的。我早年在焦郡行醫,還看到一個跟你長相差不多的,好像姓張。”
“此外,我輩醫者還有手段,根據骨相整容。老頭子就曾幫人做過這方面的活。一個年輕女人非要把自己的臉弄成老婦人。”
白英:“您老還說呢。後來惹官家上門才知道,那個女人貪圖老婦人家中財產,整容之後冒名頂替。結果被官府裡一個姓赫胥的人察覺,害得咱們家都被教訓了一頓。”
赫胥?赫胥晨?
任鴻暗道:那小子喜歡探案,沒想到還驚擾了伯公?
呂清媛倒是對那個姓“宿”的人感興趣。
“老爺子所指,莫非是宿天王的公子?”
“不錯,小丫頭還認識那小子嗎?”
呂清媛搖搖頭:“我沒見過宿鈞,只聽說過他。雖然他居住在京,但宿天王死後,他深居簡出,從來沒見過。原來,他跟師兄長得很像?”
“簡直就是一個人。若非如此,老夫當初也不會被那小子坑了一把。”
宿鈞?那又是誰?
任鴻眨巴眼,隱約覺得有點耳熟,模模糊糊想起來一點什麼。
“不過他爹倒是知道。”
宿天王,朝廷最後一位武道宗師,數年前死亡。
武道宗師等同金丹大修士,是真真正正的武道極致,十分難得。一位武道宗師的戰力,幾乎可以連抗好幾位普通金丹大修士。宿天王在世時,亦是朝廷鎮壓蠻荒的一張王牌。
白鹿居士對呂清媛道:“宿天王跟你父親是熟識,當年他倆曾一同遇難,這事你可知道?”
呂清媛聽到這,徹底明白白鹿居士猜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她含笑道:“當然清楚。我還曾得宿叔叔指點,學了一篇內功。”
正是這篇內功,才讓她和任鴻重逢,然後拜入太元仙府。
“不提這些局外事。”任鴻哪曉得這一老一小間的機鋒,他直接把自家來意告訴白鹿居士,請白鹿居士幫自己遮掩身份。
白鹿居士聽後,一口答應下來。
“不過幫你弄出這個身份,日後你小子記得勤快些,多來這邊瞧瞧老頭子,免得老頭子被兒孫欺負。”
“您老淨瞎說。伯父和英哥怎麼可能薄待您?當然,要是他們對您不好,您可以跟我一起住。眼下我在虎嘯關那邊置辦產業,遊戲紅塵。要是您願意,我來伺候您。”
任鴻擺着胸脯,大包大攬將照顧老人的事應下。
白英在旁直翻白眼:我這正經的大孫子還在呢,輪到你嗎?真讓你把人帶走,外人還不戳我脊樑骨?
“咳咳……祖父,您老人家當然要安心留在溫泉山莊。回頭我孩子還指望您幫忙接生呢!”
“你有孩子,我也有啊。回頭我就生一個孩子,讓老爺子幫我家孩兒取名。”
……
衆人說說笑笑,任鴻在這邊用過晚膳,等白鹿居士歇息後纔跟呂清媛提出告辭。
白英再三挽留二人過夜,任鴻一個勁搖頭:“今夜正是好時候,我倆還有事,不便多待。倒是你,今夜頗有些動靜,務必留在山莊陪老爺子。”
說完,他拉着呂清媛的手,二人從溫泉山莊離開,慢悠悠往山下走。
呂清媛察覺手中多了一個東西,下意識看向任鴻。
但任鴻不動聲色,繼續拉她在夜色下散步。
過了一會兒,任鴻放開呂清媛的手,伸着懶腰:“師妹,今天夜黑風高,着實是殺人報仇的好天氣。”
呂清媛不明所以,疑惑問:“師兄的意思是……”
“就是說——”任鴻飛快出拳,番天印記轟碎虛空。
嘭——
血花炸開,一具無頭屍體從虛空跌落。
“沙天樓,等你們很久了!”
任鴻把鈞天尺祭起,九朵金花在純陽仙氣中浮沉,赤雲霓霞罩住二人頭頂。
然後他催動乾青九龍火和陰陽大咒,把暗中潛伏的二人逼出。
“師妹,動手!”
呂清媛當即扔出任鴻剛纔交給她的南極仙鼎。
隆隆——
仙鼎在空中幾個翻滾,地肺毒火灑了一地,將二人周邊統統點燃,又逼出好幾道黑影。
“殺我,就來你們這些人嗎!”
任鴻縱身一跳,站在南極仙鼎上:“那麼,你們都留下來吧!”
他手捏法印,仙鼎中散開的地肺毒火化作一條條火龍,以仙鼎爲根基,佈置九龍神火大陣。
“大家一起上!”這些刺客見勢不妙,鬼魅魔影在地火中穿梭,再度衝向任鴻。
任鴻不慌不忙:“焚!”
毒火轟的一聲,九龍齊齊震動。除卻呂清媛有鈞天尺護身外,其他被困陣內的殺手刺客,在地肺毒火中盡數灰飛煙滅。
殺了這批刺客,任鴻揚眉吐氣,總算化解被沙天樓折騰的鬱悶。
突然,任鴻身子一震。他身上冒出一縷縷仙氣,體內九轉靈丹飛快運轉。
“原來這麼簡單!”
這一刻水到渠成,九轉玄功練成四轉金丹。
呂清媛站在地面,眼睜睜看着任鴻散化爲一團元氣隨風散開。
“師兄?”少女心中一驚,連忙催動道術。
“不忙,不忙,我沒事。”很快,元氣重新凝聚任鴻形象。
這一刻,他對九轉玄功有更深層的領悟。
“難怪三位大教主把九轉玄功視作玄門第一護教玄功。修成第四轉‘身化元氣’,就可變化各種元氣神獸。而藏入元氣無形無蹤,能避開衆多仙家的窺探。”
只要任鴻願意,化作元氣散入九天,便可隨風遊走。不僅隱藏行蹤,更能飛天遁地。
“四轉已經如此,不知七轉、九轉又是何等玄妙?”想到這,任鴻心中帶着一點遺憾。
他已經打定主意,四轉金丹後嘗試三書合一,修煉《天寶書》。日後七轉也好,九轉也罷,都跟他無關。
“倒是要記下這件事,回頭找弟子時,看看能不能讓他修成九轉玄功。”
召出沉香輦,一個下衝把呂清媛抱住,讓她在沉香輦內坐好。
這時,呂清媛看到任鴻衣服上的血跡。
“師兄,你——”
“沒事,就是傷口又裂開了。”
他出手滅了沙天樓一羣刺客,體內真元快速遊走,加上突破境界,心口的傷再度崩開。
“不過別擔心,我們現在回去。一會兒讓菡萏幫我療傷——”突然,任鴻察覺胸口一涼。
呂清媛小手貼在血衣裳,以玉妙蓮華真元嘗試爲他止血,又掏出一朵天晶蓮,從仙藥之力爲他補養。
“師妹,別浪費。我這傷勢不是一朵蓮花能修復好的。你趕緊收起來。”任鴻按住呂清媛,讓她收起靈藥:“回頭讓菡萏清洗傷口,過一會兒便癒合了。”
看着自己不斷流血,任鴻索性掏出一個玉盆遞給呂清媛:“師妹你幫我藉着,回頭我生孩子,可能要用到這些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