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準備衝鋒的警衛連士兵,以及那些懷着忐忑心情跟在後面的潰兵們,剛從遮掩物中顯露出身形,就有眼尖的人發現了從鬼子卡車上往下擡的重機槍。
實在重機槍太好認,也太令人印象深刻。
警衛連的戰士,看到重機槍出現的瞬間,立馬放棄了衝鋒的命令,集體縮回了回去。
不是他們不顧命令,而是就憑他們這二十幾杆槍,要是妄圖去衝鋒鬼子的重機槍陣地,估計還沒跑到一百米,就已經被打光了。
“他媽的,是重機槍!草!不止一挺!”
“快回去!”
“龜兒子滴,還用你個龜孫廢話!”
吵吵鬧鬧一片紛亂,槍聲都掩蓋不住他們罵罵咧咧的聲音,甚至不少人對剛纔偵查的尖兵,大罵了十八代祖宗。
潰兵們比警衛連還亂,有些人牢記着堅決聽從軍令的訓誡,有的可能是反應慢半拍,反正鬼子重機槍的第一波打擊,讓五六個潰兵當場報銷。
被重機槍擊中,幾乎沒有救的可能。
等鬼子的第二挺重機槍開始狂吼起來的時候,潰兵們才接到了新命令,急忙縮回了原來的地方。
情報出現了大岔子!
這不是運輸隊,這是鬼子用來運重武器的重火力部隊!
當第一箱重機槍子彈從車內拋下的時候,李景林的臉色已經有些發白。
這不算完,那挺重機槍還沒安裝好,第二箱……第三箱……一直到五箱重機槍子彈被扔下車,這才截止。
李景林的臉色不是發白了,嘴角已經不自然地抽搐了。
一箱重機槍子彈,正常是三百發爲一箱。
狗日的鬼子竟然往下扔了五箱,這在一向對火力癡迷的他來說,心裡已經大罵着敗家了。
就算是他,就算是火力增援能力在五戰區數一數二的獨立團,也沒像鬼子這樣敗家過。
這僅僅是一挺呀,一千五百子彈,鬼子這是要用子彈頭將他們埋在這兒麼?
此時他已經顧不得原本的偷襲車隊的計劃了,怎麼想辦法逃走纔是正經。
身後是樹林,想辦法躲回去,然後從另一個方向逃走,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了。
可隨後,他發白的臉突然開始扭曲起來。
因爲他看到了鬼子的數門迫擊炮!
對付他區區幾十人的小股部隊,至於連迫擊炮都用上麼?
此時的他們,連掩體都沒有,更別說防炮洞了。
而想撤退,就算沒有鬼子重機槍的騷擾,光是承受着頭頂落下的炮彈,就不知道能有幾個活着逃回林子裡了。
馬德,隊伍裡不會是有誰與鬼子天皇的老婆發生過超友誼關係吧?
現在把人綁了送過去,鬼子能不能放他們一馬?
因爲突然間他發現,現在的自己,似乎帶領部下陷入了絕境。
潑來的彈雨打斷了他的思路,數挺重機槍已經開始一起嚎叫,子彈已經不是射了,而是潑。
灌木叢前方的泥土“噗噗”直響,那是子彈鑽進泥土裡的聲音,濺起的泥土,都快形成一片‘黃霧’。
所處的灌木叢,被彈雨蹂躪着,任性十足的雜草叢,像是被一個二把刀剃頭師傅,在腦袋上胡亂剃毛。
身後的幾棵小樹,起初是樹枝斷,接着樹幹也撐不住了,被密密麻麻地子彈打得直接從中間截斷——倒了!
別說是潰兵,就是警衛連這些自認爲見多識廣的人,都是第一次見識到這種場面。
有些曾經在淞滬打仗的老兵,也沒碰到這種規模的重機槍火力。
鬼子當初的火力是很兇,可對付的是他們近百萬的大軍,平均下來,絕對沒他們現在遭遇的子彈多。
“啾——”
一道拖着刺耳的尖嘯聲飛來,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捂着腦袋上的鋼盔,將身體儘量縮起來,似乎他們腦袋上的鋼盔,能擋住即將爆炸紛飛的彈片。
“轟!”
炸點距離他們不遠,不過在身前三十米處,沒有任何人受傷。
可老兵們的臉上,都是煞白無比。
這是試射!
打不準是正常的,打得準,那隻能算自己倒黴。
這時候兩側的輕機槍陣地早就啞火了。
用輕機槍對付重機槍,不從活力持續力上比,就是比塊頭,都差人家老多,捷克式再好用,那也是輕機槍,跟人家重機槍就不是一個重量級的?
同樣的,灌木叢中的衆多士兵,更是已經將還擊拋在了腦後。
這種彈雨,誰露頭誰死。
死得還會極其悽慘,可能戰後想湊個全屍都做不到。
山下的鬼子人數並不多,加一起不到兩個小隊,而且一個個不是主副射手和彈藥手,就是每挺重機槍旁邊手持望遠鏡做彈道引導的觀察手,即便多出來的幾個,也是保護重機槍陣地的步槍手。
這種步槍手人數稀少,加一塊不到二十人,零零落落每挺機槍旁不到兩人。
死板的鬼子,絲毫沒有用這不到二十人發起進攻的意思,而是牢記操典,保護着身旁的重機槍陣地。
李景林瞧瞧瞄了一眼,就被潑來的彈雨逼得老老實實縮了回去。
這個時候,勇氣屁用沒有。
在這種金屬風暴面前,再不怕死的人,也不敢發起衝鋒。
那樣已經不是不怕死了,那是白白送死。
就連他此刻的心情,也是墜墜的。
不過看到鬼子的情況後,他的內心還算稍微舒了口氣。
幸虧鬼子比較死板,要是這時候兩邊包抄來十幾個鬼子,整個隊伍除了被屠戮,絲毫沒別的辦法。
“轟!轟!轟!”
迫擊炮炮彈對他們躲藏的灌木叢已經開始炮擊了,好在這一片灌木叢不算太小,人羣分佈地並不密集。
加上手底下的兵,沒有一個是傻子,早就離開了他們原先的位置。
可即便這樣,也不時有人被炮彈波及。
這個時候,除了祈禱炮彈不要落在自己身邊,根本就沒別的辦法。
戰場經驗在這種時候毫無用處,拼得只有人品。
李景林的人品還算不錯,距離他最近的炮彈,有十多米,爆炸的氣浪帶着滾熱的空氣讓他嗓子難受,身上卻沒有被彈片波及。
“分散,尋找原先的炸點,不要待在原地!”
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和槍聲中,他不停地嘶吼着,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