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豪天還沒亮就醒了,有些口乾舌燥的他,下牀倒了杯水潤了潤喉嚨,沒了睡意的他,習慣性拿出自己的日記本,在上面寫下了昨天視察這支隊伍的表現。
這是一隻悍勇之師,不僅僅從士兵們略顯紅潤的臉上,還從他們的精神狀態上,能看出他們並不畏懼鬼子。
這些在看過士兵們吃的晚飯之後,他自認爲明白了原因所在。
可隨後的一幕,就差點驚掉了他的下巴。
晚飯過後,他竟然看到有十幾個人,圍成一圈在那保養槍械。
不是說果軍內沒有會保養槍械的人,只是會保養的,大部分都是黃埔出來的軍官。
原本他以爲只是這幾個人會保養,後來發現竟然是每個班在吃完晚飯之後,進行的例行保養。
這就有些不可思議了,徵兵的時候他又不是沒見過,士兵能把子彈打出去,就算是合格了。
想讓士兵們練好槍法,根本沒那條件,只能讓士兵們去戰場上現學現賣。
結果自然是傷亡遠遠高於鬼子。
在看過幾個班之後,他確信這不是特意給他看的面子工程。
因爲這羣人保養槍械的手法,比他要熟練多了,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練出來的。
而且他還發現,幾個老兵在帶着新兵們識字,教育的方式雖然比較粗暴,可是這已經給了他十分大的震撼了。
帶兵的是要把這支部隊訓練成200師那種部隊?
去年年初成立的200師,方文豪是親眼見識過的。
那是一個五團制的甲種師,使用的大部分都是蘇械,連坦克都裝備上了。
裡面的官兵,大部分都是小學以上文化,其中還有一些人,還是南下的大學生。
這個第八獨立加強團,明顯學得也是這種模式,除了坦克,似乎沒有差於200師的了。
他並不知道李景林已經在組建裝甲營了,要是知道了,絕對會報告給長官部,強烈要求把獨立團的指揮權,收歸長官部。
按照行程,他上午會去醫院看望該團的團長李景林。
其實他內心深處,對對方是有些好奇的。
能白手起家拉起一支隊伍,已經不容易了,人家不僅拉起來了,而且拉起的還是一支勁旅。
最後,他在日記後面重點畫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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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李景林的名字,在日記的最後一行,被單獨列了出來。
……
樊春梅一大早起來,把孩子交給保姆,照例前往酒樓。
在距離原憲兵隊不遠的地方,忽然她聽到了一陣歌聲。
歌聲低沉而壓抑,一股濃濃的思鄉意味撲面而來。
這是一首島國民謠,講得是一位戰國時期離家的武士,在即將戰敗的時候,掛念家鄉的妻兒。
幾個商販在路邊賣菜,樊春梅裝作買菜的樣子,眼中似乎在端詳蘿蔔的成色,其實一直在豎着耳朵傾聽那首民謠。
“日特娘,大清早就瞎嚎,當兵的也不管事兒,幹球呢!”
賣菜的應該聽了不短時間了,碰到樊春梅這個老主顧,忍不住吐槽罵娘。
樊春梅眼中的冷光一閃而過,臉上則是笑着說道:“大軍都把鬼子趕跑了,你還嘚瑟個啥?”
“你知不到這傢伙唱了多久嘞,俺天擦亮剛過來,就聽到那小日本子在那鬼唱,也不知道唱的是個啥。對了樊老闆,你今兒咋個沒帶夥計呢?”
樊春梅聽明白了歌聲的意義,白了賣菜的一眼。
“讓你賺個跑腿的錢還不樂意,把這半匡蘿蔔和白菜送到我那,我額外付給你兩毛跑腿的錢。”
賣菜的一聽臉色大喜,討好地恭維道:“您能全買了俺就感激不盡嘞,哪好意思收跑腿錢,您前頭走着,俺這就給您送去。”
樊春梅揮了揮手:“你先去吧,我還有事要忙。”
等趕走賣菜的,她轉了個彎,閃進一條巷子裡,過了會兒發現沒人跟蹤之後,才從巷子裡出來。
老師竟然要她想辦法獨自完成任務,是因爲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
方文豪終於見到了李景林。
那是一個年輕得跟他差不多的男人,正趴在牀上,一位護士正在給他換藥。
換藥的過程充滿了爭吵,那個男人似乎頗爲不好意思,竭力要求醫生來給他換藥。
而那位護士也是個潑辣性子,根本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上去就動起手來。
方文豪原先想象裡,能拉起一支勁旅的人,肯定是一位面龐冷酷意志堅定的人。
可現實中看到的,卻是一位疼得直叫喚,對一個女人都畏手畏腳的年輕人。
這讓他一度懷疑,到底是不是對方拉起的這支隊伍,或者說其實另有其人,此人只是擺在前臺的傀儡?
“團座,長官部的方參謀來看你來了。”
趴在牀上的李景林趕緊撐起胳膊坐下,一副鄰家大男孩的樣子,有些害羞地穿起衣服,嘴裡不停地埋怨着那個叫‘寧雪’的護士。
“二小,你眼睛留着喘氣呀?趕緊倒茶去呀!”
方文豪立正向李景林行了個軍禮,神情鄭重說道:“第五戰區作戰參謀部中校參謀方文豪,見過李團長。”
他這一副鄭重的樣子,倒是襯托出李景林剛纔的樣子,頗爲滑稽可笑。
李景林衣衫不整地回了個軍禮,絲毫沒覺得自己剛纔有何不妥,依舊一臉熱情地邀請對方。
“方參謀,快請坐,早就久仰你的大名了,可惜一直無緣得見,這次看到了,果真是年輕有爲。”
年輕有爲四個字,其實配得上方文豪。
軍校畢業不到四年,他就已經晉升中校了,這在果軍裡,升遷速度已經極快了。
只是這要看跟誰比。
方文豪覺得年輕有爲四個字,從對方嘴裡說出來,分外有些諷刺。
加上他剛纔的第一印象,就對李景林不太好,現在聽着更是有些不舒服。
“李團長過獎了,要說年輕有爲,誰也比不上李團長。最起碼咱們戰區裡,我還沒聽說過有比李團長還年輕的團長。”
李景林愣了下,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剛纔延請對方的手也緩緩放下。
他仔細打量了一眼方文豪,‘口吐芬芳’迴應道:“方參謀,你要是跟我玩文字遊戲這套,還是免了,不是我學問沒你深,說難聽的,硫化氫你懂嗎?原子裂變知道啥意思不?我是不願意在你們面前秀優越感,真秀起來,怕是秀得你媽都不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