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在研究這兩天樊春梅見過什麼人,監視的並不止他倆,趙亮帶着另外兩個人,在對方住處附近調查和監視。
這是隊裡給他最大的支持,因爲要排查的人太多了,人手太緊缺了。
而且酒樓里人來客往的,傳遞情報實在太容易,想完全監視起來,幾乎沒有什麼可能。
他們能做的,就是把進出酒樓的人記錄下來,重點關注兩種人。
一種是看似平常,實則警惕心很高的人,另一種就是有規律進出酒樓的人。
前一種簡單,警惕心高的人,進出都會下意識注意四周的情況,老楊也就是餛飩攤老闆是個老手,一眼就能看出來。
只有第二種比較難,像夥計廚子這些,還有送菜的,時常去酒樓吃飯的客人等等等等,這些人太多了,想從蛛絲馬跡中找到破綻,並不容易。
可懷疑樊春梅,只是他心裡的直覺,至於當初那個女人偷聽談話的事情,連他自己都不確定。
沒辦法,他現在只能用這種笨辦法,一點一點地排除和圈定嫌疑人。
“咦,孔哥,這上面寫的友軍士兵就是剛纔那個人嗎?”
餛飩攤老孔歪着頭看了下,把剛纔少年給他的兩毛扔在了桌子上。
“你小子啥時候這麼小心眼嘞,人家也麼咋個你,不就是罵了你幾句嘛,又不掉塊肉,你至於的嘛?”
少年愣了下,剛要張嘴解釋,老孔就坐在他對面傳授起了經驗。
“鬼子間諜一般都會說咱們的話,但是他們大部分說得都是北方話,即使偶爾有幾個會說南方話的,也是滬上吳地那邊的,往西往南那邊的方言,他們根本就理解不了。
你也聽到了,今天罵你的那個士兵,說的是一口地道的川話,而且俺還打聽過了,人家在前線立了功才擡回來的,你就別揪着人家不放了。”
老孔以前在軍統幹過半年多的外勤,後來淞滬會戰打得十分慘烈,連軍統都要派人上戰場,他運氣不好也被派了上去。
後來部隊打散了,有關他的資料也找不到了,像他這種外勤想回歸沒有門路很難,而且當時他的長官都在戰爭中陣亡了,沒有人能給他證明身份,於是他只能繼續流浪成了潰兵中的一員。
只是別看他有特工經驗,但是大案要案還真沒怎麼辦過,最多就是聽別人說過一些經驗。
不過他好歹算是個資深人士,光頭雄草創風統的時候,就把他招了過來。
沒啥大用處,但是一些小活還是幹得不錯的。
少年也從對方嘴裡聽過不少的新鮮事,今天算是又漲了見識。
不過他真的沒有懷疑傍晚見過的那個川軍士兵,那個人別看對他態度很惡劣,卻有一股子濃厚的軍人味道,這是抹不掉的。
他懷疑的是樊春梅那個女人,這個女人突然接觸苦哈哈的大頭兵,這明顯不對勁。
等少年把自己的懷疑說出來之後,‘餛飩攤’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你小子就是個犟牛,俺都觀察那個女人三天嘞,一點問題也麼看得出來。小齊,幹咱們這行的,不能不信直覺,但是也不能想一出是一出,你說人家是日特,這沒有道理呀,人家一個寡婦,還帶着孩子,大老遠來這裡當間諜?”
說完他強調似的搖了搖頭:“反正要是俺,那是絕對不敢的,給多少錢俺都不幹,太危險嘞,哪有拿着自己兒子冒險的爹孃?”
少年被對方說得有些自我懷疑,難道真的是自己被主觀印象影響了判斷?
他有些煩躁地放下鉛筆,使勁撓了撓頭。
從前幾天的運送鬼子傷員路線算起,味屬吾酒樓就正好在路線上,被抓的間諜爲何要傍晚執行計劃,肯定是有原因的。
在他看來,這個酒樓恰好這時候要打烊,街上傳來的歌聲,絕對能清晰聽到。
酒樓雖然人來人往,但是也是傳遞情報的一個好地方。
而且它的位置處在交通十分便利的地方,一旦有什麼意外,逃跑起來也十分方便。
可他轉念一想,其實這些東西都是他自己琢磨的,光帶着孩子這一點,他自己都覺得很難解釋。
難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
樊春梅像往常一樣,提着食盒往家裡走去。
她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婦女一般,除了身上的衣服時髦點,別的跟普通人一模一樣。
看到熟悉點的鄰居,還會微笑着點頭打招呼。
儘管那些鄰居並沒怎麼搭理她,但是她依舊一臉微笑,甚至有些人罵她狐狸精的聲音都傳到了她耳邊,她也沒有一點在乎的樣子。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她似乎才反應過來忘了接孩子,急急忙忙往來路趕去。
這一切都在趙亮的觀察之中,表面上看對方的行爲很正常,但是隱隱約約間,趙亮老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對。
這女人的脾氣有些太好了,別人罵她,她還要跟人家打招呼。
甚至昨天在背後朝她吐口水的女人,她今天還會笑着跟人家點頭。
這女人的性格跟她在酒樓裡表現得完全不同,完全是兩個極端。
他小心地回到剛纔樊春梅經過的地方,學着對方點頭打招呼,眼睛卻在試着觀察周圍的環境。
漸漸地,他臉色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經過的幾個地方,都是視角很刁鑽的地方。
要是有人監視,很容易從這些位置上看出來。
趙亮深深呼了口氣,他擔心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人家萬一只是跟鄰居打招呼的話,那豈不是往人家頭上扣shi盆子嗎?
“趙隊長,你怎麼不在上面待着,咋個跑下來了!”
說話的是去打探樊春梅消息的隊員,他看着站在那東張西望的趙亮,忍不住詢問道。
趙亮晃了晃腦袋,往監視點走去,看到問話的隊員,忍不住回到屋裡前就開始問起情況。
“快說說,有沒有什麼新發現?”
隊員小心地看了眼四周,湊近趙亮回答:“有!我懷疑那個孩子根本不是這個女人生的。”
趙亮聞言大吃一驚,他詫異地看着對方:“你說什麼?不是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