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福娃所在的六連來了十二個新兵。
六連原本已經一百八十多人了,沒辦法,活不下去的難民太多,很多人甚至不要軍餉。
就這還是嚴格篩選出來的,真要是放開了限制,潰兵團甚至能一夜之間變成潰兵師。
當然,相對應的,待遇方面必定會嚴重下降。
按照常理,這時候六連該拆分了,應該多一個七連,但是李景林並沒有同意擴大編制,而是繼續讓六連帶着這近二百人的超大連隊。
羅福娃升官了,成了班長,管得就是新來的十二個新兵。
大毛等人終於迎來了他們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
“站直嘍!站不直的今天不準吃飯!”
大毛哭喪着臉:“福娃兄弟……”
“啪!”
大毛的手臂就結結實實捱了一教鞭:“喊班長!你以爲是在你們那賭場?這裡可是軍隊!”
“班長……”
“啪!”
“喊報告!”
“報告班長,我知道以前……”
“啪!”
“額允許你講話了嘛!”
“……”
中午吃飯,大毛盯着碗裡的肉片眼睛發亮,早就聽說潰兵團的大兵伙食好得過分,原來真的每頓都有肉吃,雖然只有薄薄的兩片肉,但是自己逢年過節才能偶爾跟着自家老大混點骨頭解解饞。
看來被抓進來當兵,似乎也不是特別倒黴。
端起飯盆剛回到自己班裡的位置,就發現福娃挨個把手下人碗裡的肉挑到了自己碗裡。
還能這樣?
“大毛,把碗端過來!”
大毛想抗爭,他想護住自己碗裡的肉。
“嗬,你個新兵還想挑戰下規矩,有膽量,不錯不錯,好久沒刺頭玩咧。”
大毛看着面前的福娃有些發憷,這小子跟在賭場裡完全是兩個人,對方那冷嗖嗖的目光讓他感覺後背發涼。
“班長,給你肉。”
“覺得給額肉額就放過你咧?不過看在你這麼識趣的份上,下午給你上小菜,不給你上大餐。”
大毛欲哭無淚,第一次發現軍隊裡原來黑幕這麼多,這真不是人待的地兒。
鄰桌的一個山東人起鬨:“那個臉上有痣的,別草雞,跟他幹,福娃那熊樣鐵定幹不過你!”
“就是,刨他!”
“瘦竹竿、矮冬瓜,你兩個壞種拆我臺!”
“哈哈,誰叫你個慫樣子連自己手下的兵都管不住,額,和尚哥來咧,快,快讓地兒!”
大毛就看到門口進來個人,頭髮不短,怎麼叫和尚呢?
那桌人瞬間讓開了一整側的位置,其中那個瘦子殷勤地接過飯盆幫對方打飯,另一個矮子則趕緊把飯扒進嘴裡,人已經到了那人的身後,捏起了肩膀。
“福娃,這班長幹得咋樣嘞!”
大毛髮現自家班長跟個狗腿子似的端着飯盆跑了過去。
“和尚老大,這是額整得肉片片,怕你吃不好,特意給你送來咧!”
那個人看了眼碗裡覆蓋的肉,推了回去,“你是班長嘞,在下面人面前得有個班長的樣子,這是你滴特權,不過你小子整得有點太狠嘞,咋個把肉都搜刮乾淨嘞。”
“行啦矮子,不用你捏嘞,手上一點勁兒也木有。福娃,雖然是團座爲你出氣,但是既然都在一個鍋裡攪馬勺,稍微整整就成嘞,別整斷了胳膊腿兒,鐵頭長官臉上也木有光。”
福娃急忙點頭稱是,直到那人揮了揮手,才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大毛看得是目瞪口呆,原來軍隊裡比他在賭場裡的等級還要森嚴。
“大毛,趕緊坐下吃飯,每人可以夾一塊肉片片,夾多了額就揍他!”
……
大毛的日子過得既苦又甜。
苦的是班長羅福娃沒事老是揍他,打得也不重,就是剛剛要你疼。
甜的是軍營的伙食真好,吃得飽油水足,訓練雖然累,但是他發現自己竟然壯了些,力氣也大了不少。
聽大夥兒自稱自己的團爲潰兵團,可是他還沒聽說過別的部隊吃得有這麼好的,這也能叫潰兵團?
怕是鬼子過得也沒這麼滋潤吧?
唯一不習慣的就是紀律約束了,團裡的紀律極爲嚴格,動不動就容易犯錯,就是臉盆的擺放都要求規規矩矩。
第三天上面發下了香菸跟新肥皂,大毛抽着香菸,越發覺得在這裡可以混一輩子的話,那是真的賽過神仙了。
這當兵跟在賭場看場子差不了多少嘛,都是幹活而已,只不過當兵要吃的好多了。
操練結束,大毛一班十二人,被羅福娃帶着前去後勤處領槍支。
大毛尿急,好不容易纔被羅福娃允許上了茅房。
“往常都是半個月後領槍,這次上面怎麼這麼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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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快打仗咧,聽逃過來的人說,北邊都打成漿糊了,死了老鼻子人!”
“那這些新兵?”
“唉,莫得辦法,要不你說咋整?”
大毛聽得心裡發慌,要打仗了?
怪不得伙食這麼好,原來是上路飯,早就聽聞那些大兵們上戰場前都要吃頓好的,原來是真的。
不行,得想辦法跑,可不能白白死在這!
直接跑是肯定不行的,他可是看到不少戲文,古代那些大將軍對付逃兵向來都是一刀砍了腦袋。
自己想跑,那就只能在兩軍對戰的時候,那時候就是跑,也不會太引人注目,反正大夥兒都在跑,差他一個也不多。
至於贏?
鬼子都打到這裡了,也沒聽過哪裡打贏過,至於那些宣傳的,他纔不信。
天天說打了這個勝仗,打了那個勝仗,幾個月就把鬼子趕出去了,那鬼子爲啥佔的地盤還越來越大?
出了茅房,他遠遠瞅着羅福娃的後背,心裡發狠:就是因爲你我才被逼着當了大頭兵,還是馬上就要死的大頭兵。
等到了戰場上,等我找個不注意的時候,一槍崩了你!
他悄悄把自己的想法埋在心裡,像往常一樣回到隊列,只有偶爾閃過的憤恨才能表現出他內心的不平靜。
沒多久,大毛就領到了自己的步槍,一支九成新的漢陽造,膛線幾乎沒有磨損。
爲了報仇,隨後的他努力練習槍法,白天黑夜不停地琢磨,不到兩天,就可以在一百米位置上十發九中。
甚至在二百米的位置上偶爾上靶,這已經是十分了不得的成績了。
羅福娃也對他有些另眼相看,雖然偶爾還是揍他,但是他已經不怎麼感覺到疼了。
哼,你以爲你不揍我了我就會感激你?
等着吧,勞資一定會報了這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