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天炮雖然脾氣暴躁,卻不是個傻子。
雙頭蛇得比得半天,就拿出個委任狀,顯然不符合他的預期。
在獨立團裡,雖然物資補充不多,但是好歹還是有一些的。
最起碼槍支這一塊,獨立團並沒有短了他一星半點。
他手下的土匪們,現在已經全員換裝了漢陽造,像胡黑子這種軍官身份的人,還配了短槍。
儘管重武器與彈藥方面,還是不太盡人意,可最起碼人家答應他的,是做到了。
在他看來,那位素未謀面的李團長,是個講信用的人,這種人就值得交。
可同樣的,那位李團長的規矩也多得嚇人。
這也是他最爲詬病的一點。
沒事你整那麼多規矩幹啥?這不是難爲人嗎?
雙頭蛇顯然也清楚這一點,不過他本來就是來忽悠的,至於趙二狗能不能兌現,可不關他的事。
於是雙頭蛇就紅口白牙地從嘴裡冒出不少的物資來,最起碼聽上去,這些物資並不比獨立團給的多,甚至某些方面還稍微有些少。
雙頭蛇很懂人心,他知道吹得多了,沖天炮會懷疑,但是恰到好處稍微少點,會增加自己的可信度。
果然,沖天炮有些心動了。
只要對方的規矩,不像獨立團這樣,那稍微少點也不算什麼。
可冒然轉投他人,名聲不好是一個,而且肯定會得罪獨立團。
他心裡還是有些猶豫的。
因此他並沒有立馬應下,而是說要找幾個兄弟商量商量。
恰好在這時候,周大毛來了。
駝背作爲第一個知道雙頭蛇來意的人,能把雙頭蛇帶到沖天炮這裡,定然是支持雙頭蛇的。
周大毛早也習慣了對方的態度,畢竟對方平日裡對整編就比較抗拒。
當駝背趕他走的時候,周大毛並沒有感到有何不對。
但是當他看到往日裡,喜歡躺在陽臺上躺椅上曬太陽的沖天炮,竟然破天荒的大中午頭拉上窗簾,這就有些不對勁了。
你會客就會客,大白天拉窗簾是什麼鬼?
周大毛很想進門看看,沖天炮到底在見誰,可看着對他防備甚重的駝背,他還是打消了念頭。
一旦發生了衝突,那隻會增加彼此的猜忌。
周大毛思前想後,還是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回到了鎮公所。
回到辦公室的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沖天炮這段日子越來越對整編不上心,甚至隱隱有反對的意思。
下面的那些土匪,爲何動不動開小差,八成就是摸透了他的心思,甚至不排除有人在背後慫恿的緣故。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爲何他一點風聲沒有得到?
想到這裡,他內心的不安越來越重。
恰好這時候趙六賊眉鼠眼地敲門進來了,看到在椅子上揉着太陽穴,對他的敲門都沒發覺的周大毛,他覺得新老大很可能是有了煩心事。
爲了避免觸黴頭,他躡手躡腳打算退出去。
正好周大毛有些口渴,拿起桌上的杯子往嘴裡一送,發現杯子沒水,正打算起身倒水,恰好看到了趙六那躡手躡腳的樣子。
“站住!鬼鬼祟祟幹什麼?”
趙六停住身形,訕笑着轉身回答:“老大,我聽說您回來了,就來看看您這有沒有什麼吩咐。”
周大毛冷哼一聲:“你這消息很靈通呀,連我啥時候回來的都知道!”
說完之後,周大毛忽然一愣。
對呀,這小子狐朋狗友一大堆,說不定真能打探到什麼消息。
“老大,你這可是冤枉我了,我就是出門買了包煙,聽站崗的小張說你臉色沉重,就想着來找你問問,是不是遇到煩心事了?”
周大毛臉色緩了下來,突然看着趙六覺得不那麼討厭了。
“趙六呀,虎頭山那你有熟人吧?”
趙六有些捉摸不透周大毛的意思,小心地回道:“是有那麼幾個朋友,不過都是以前的熟識,現在給不給面子,這個我也不打準。”
周大毛招呼對方坐下,語重心長地說道:“趙六,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個可造之材,你人機靈,交際還廣闊,對我下達的任務,大部分也能保質保量完成。說實話,我是十分看好你的。”
聽到周大毛的讚賞,趙六沒來由地有些心慌。
你平日裡看我橫挑眉毛豎挑眼的,有事沒事就訓我,今天突然這麼誇我,肯定是沒有什麼好事呀!
“老大,你不會是要趕我走吧?或者是要派我上前線當炮灰?老大,我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
周大毛被說得老臉一紅,神情頓時就冷了下來。
“閉嘴!別跟我扯那些沒用的!我這有個任務給你,你想法設法打探下,謝營長今天接待的是什麼人,談得是什麼事,打探到消息之後,趕緊報給我!”
趙六一聽是打探消息的任務,這才鬆了口氣。
“沒問題老大,包在我身上,呃,謝營長是哪個?”
“就是沖天炮!”
趙六腹誹着,你說沖天炮就完事了,還什麼謝營長。
領了任務的他,正大光明出了門,還帶着周大毛給他的十塊大洋。
別說,別看趙六混得不咋滴,但是在底層還是有些名頭的。
誰都知道他好面子,有錢就會請熟人喝酒,因此很是有些人吃他這一套。
這一次他還是老辦法,請了幾個以往認識的熟人,找了個飯館邊喝邊瞎扯。
“我跟你們說個秘密,保準你們誰也猜不到!昨天我就跟着我們五當家的接了一個人,你們猜是誰?”
趙六眯着眼睛擺了擺手:“驢蛋子你就吹吧,勞資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底細,也就在哥幾個面前吹下牛。”
另一個土匪大着舌頭應道:“六哥說得是,驢蛋子你成天除了吹牛還會幹啥?”
驢蛋子一聽不幹了:“誰吹牛了?昨天我跟五當家接的就是蛇盤山的雙頭蛇!怎麼樣,嚇着了吧?”
趙六心神一緊,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切,那雙頭蛇可是上頭點名要辦的人,你那個駝背敢窩藏?借給他個膽子也不敢!行了行了,不聽你吹了,喝酒喝酒!”
驢蛋子藉着酒勁,臉色更紅:“你們懂個錘子,五當家的早就想脫離這個鳥獨立團了,他私下跟我說過,跟着獨立團幹,完全是送死,還不如回山上過以前的逍遙日子!”
趙六聽到這裡,心裡一下子就有了數。
他裝作不經意地問道:“那這事跟雙頭蛇有啥關係?回山上自個回去就是,何必得罪獨立團呢?”
“哈哈,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我也是趁着送酒菜的時候偷聽了一點點,據那老東西說,他現在也是果軍了,還幫炮爺要來了個什麼官,具體咱就不瞭解了。”
另一個土匪無所謂地說道:“反正也不關咱們什麼事,喝酒喝酒,管他那麼多幹啥?好處也分不到咱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