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林走了,六福看着在座的衆人喃喃說道:“俺不明白,咱們團都這麼大了,別的團當官的都過好日子,俺爲什麼就不行,俺哪裡做錯了?”
劉麻子終於說出了進門後的第一句話:“六福,想過好日子沒錯,但是你不該拿不屬於你自己的東西,你要的太多了。”
六福木然擡頭:“多嗎?”
老眼袋吧嗒一口菸袋鍋子:“人得會知足。”
六福似哭似笑喃喃說道:“你們都不願意跟俺耍,都看不起俺,你們幹啥都撇下俺,就是狗春那小孩子不願意跟俺親近,俺得證明給你們看,俺六福是個英雄,俺不是個廢物。”
海生從門外怒氣衝衝回來,恰好看到六福掏出了配槍,他頓時緊張得摸向腰間,卻被許大勇摁住了手臂。
“相信他!”
海生想告訴許大勇院裡田旺財的審訊結果,卻聽六福忽然大吼一聲。
“俺趙六福不是廢物!”
吼完他就猛地用手槍頂住自己的下巴,瞪着衆人一字一頓說道:“俺——不——是——廢——物!”
說完就狠狠扣動了扳機。
槍聲響了,衆人看着死後猶怒瞪眼睛的六福,一時間有些心情複雜。
鐵頭默默來到六福面前,輕輕合上對方的眼皮,感慨道:“六福呀,額們從沒把你當廢物,團座空懸着副營長,就是想給你面前吊根胡蘿蔔,讓你有個目標,是你自個不爭氣呀。”
人死如燈滅,大個兒看着六福的屍體,嘆了口氣:“六福,俺知道你當初偷過俺的刺刀去換東西吃了,俺還看到你好幾次偷老大屋裡的罐頭了,老大都知道的,但是他沒說出去,也不讓俺說,說那是你餓得狠了,吃飽了就好了。你做事不地道啊,俺們都知道罐頭好吃,爲啥俺們沒偷,因爲那能換東西賣,賣了能換更多吃食,可你爲啥就不明白呢?”
“唉,不說嘞,人都沒了,說這些還有啥用,走啦……”
海生心裡五味陳雜,他聽到審訊結果恨死了六福,但是看到六福竟然有勇氣自殺,又很難忘掉以前並肩作戰的情景。
他複雜地看着六福,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許大勇蹲下爲六福整理好衣服,又把自己的帽子戴在對方的頭上。
“一路走好,六福,到了下面別再整事了。”
……
當天夜裡,全城戒嚴,整個一營開進了城內,到處都是身穿軍裝的大兵。
幾個連隊各自有着明確的目標,到處破門抓人。
城內偶爾有槍聲響起,各連早已接到命令,遇到反抗可就地擊斃。
這次行動的目標自然是田家,不過摟草打兔子,也抓了不少的亡命之徒,甚至城外的幾個土匪也被誤抓。
第二天一些人發現,田家的煙館全部被封,不僅僅是煙館,幾乎所有的產業都被抄了。
這一行爲引起了當地一些勢力的不滿,還有些人則是膽戰心驚。
幾家商議一番,覺得胳膊擰不過大腿,還是決定派人去打探下到底出了何事。
可惜幾家派出的人都被擋了回來,大家眼巴巴看着一車車的財物進了潰兵團駐地。
中午,街上巡邏的士兵終於大部分撤了回去,同時潰兵團大門外貼出了告示。
田旺財勾結鬼子,於昨晚害死現役上尉軍官趙六福,證據確鑿,本人供認不諱,由於事態緊急,第八獨立加強團根據緊急狀態條令,對田旺財執行槍決。
幾家這才鬆了口氣,雖然很多人不信這個表面說辭,但是從告示上能看出來,田家肯定是惹惱了那個李團長,要不然不會如此。
往常大家合作得還是很愉快的,儘管潰兵團管的閒事有些多,最起碼對彼此的利益牽扯不大。
既然與自家沒啥關係,那就該怎樣還怎樣,縣城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另一邊的李景林,通過此事感覺到團裡浮躁的氣息太重,決定着手整頓。
上午他就召集各營連主官開了一個軍官擴大會議,衛正業由於被李景林物理說服,沒能參加會議。
會議上,李景林對團裡享樂作風狠狠批判了一番,統一了各軍官的思想,同時着重強調了保密條例。
許大勇在會上也發表了意見,要求各營連主官以身作則,必須團結在以李景林爲領導中心的周圍,不準搞兩面派,不準陽奉陰違,更不準發表不良言論。
各個營連主官紛紛做出保證,堅決擁護李團長,同時表示回去就把會議精神傳達下去。
會後,潰兵團就進行了不小的人事調整,主要是針對各連排軍官,有的調離,有的降職,有的升職。
潰兵團一時竟有些忙亂起來。
晚上,海生與瘦猴把查抄田家的清單送了進來。
田家作爲本地勢力極大的一股勢力,所得自然不少。
昨晚查抄過程中,就有好幾個士兵受傷,甚至有兩個當場陣亡,救都沒救過來,直接被機槍打成了篩子。
這還是多虧了行動突然,對方沒有什麼準備,要不然損失會更大。
李景林得知陣亡的兩人是被MG34打死的,心裡的那點不忍越發少了。
由於所獲甚大,李景林有些猶豫起來。
這麼多東西,尤其是那大量的煙土,自然不會只是田家的,他的上下自然有人。
要是潰兵團還要在這裡待,那自然要分一些給當地的勢力,可沒多久部隊就要開拔了,大不了到時候拍拍屁股走人。
可是田家的上面,卻不得不做些表示。
李景林本來就十分厭惡煙土這種坑害人的東西,想了想,索性把東西封存起來,派人送給了某人。
煙土在這個時代可是硬通貨,那人對李景林識趣的做法還是比較滿意的。
雖然沒了田家,讓那人略有不滿,可打聽到田家竟然害死了人家的兄弟,他就知道這件事計較不來了。
接下來的幾天,李景林主要與部下商談行軍的事情。
商量了幾天,最後定下部隊開拔的日期,就定在這個月的月底,三個營也不是同時出發,而是分頭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