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茶過後，時間已經不早了。
因爲霍老爺子特意叮囑過，要周暮昀早點過去陪他下棋，他們便沒有在外面亂逛，直奔商場，給兩位老人挑禮物。
這一方面屬於喻橙的知識盲點，過年拜訪長輩要送什麼禮物向來是爸爸媽媽需要操心的事，她從來沒有關注過，更不知道像霍老爺子這種身份顯赫的人該送什麼。
禮輕了，總感覺不太好，禮重了……她買不起。
路過一個首飾櫃檯，周暮昀忽然說：“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交給我，我都有經驗了。”
喻橙好奇地看他，目露詢問。
難道以前送長輩的禮物都是他來挑選的？
她以爲日理萬機的總裁大人不會有時間在這些事情上費心思，一般都交給助理或者秘書去處理。
“你的記性是真的不太好。”周暮昀搖了搖頭，牽着她的手低頭挑選首飾：“我可是見過兩次家長的人，當然經驗豐富。”
喻橙微微一愣。
啊對，他是見過兩次家長。
第一次是蔣女士剛知道他們在一起，他登門拜訪。第二次是她被關在家裡，他過來接她回去，也算是正式拜訪。
兩次過來他都拿了禮物，但她並不知道他都送了些什麼，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他親自挑選的禮物。
聽他這語氣，應該都是他親自挑選的。
這樣說來，他是比她有經驗。
“那這次選禮物的任務就交給你好啦。”喻橙拍拍他肩膀。
知道她想起來了，周暮昀擡眸看着她，忽然揚脣一笑：“你說說你是不是記性不好？印象中，學霸的記憶力不都挺好的嗎？你是例外？”
記得很久以前，他也說過她記性不好。
那個時候，他的神情分外認真，就好像她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不過男人現在的表情就是十足十的嘲笑了，喻橙絕不認輸：“光靠記憶力那叫死讀書。不好意思，本學霸向來靈活運用、舉一反三，從不死記硬背。”
周暮昀不與她鬥嘴了，點頭認可：“你厲害。”
兩人逛了大半個商場，最終在一家櫃檯前挑中了一對玉佩，暖白的玉，觸手生溫，上面雕刻的龍鳳栩栩如生，正好送給老爺子和老太太。
錢自然是周暮昀付的，喻橙本來想說自己掏錢，這畢竟是她第一次來他外公家，理應由她來送禮物。
周暮昀卻嚴肅道：“上次被周董知道我拿你餐廳分紅的事，他就罵了我一頓。如果再讓他知道禮物的錢是你出的，我可能會挨家法。”
喻橙：“啊？”
“我都快三十歲了，被戒尺打手心兒可就丟臉了。”周暮昀在腦海裡想象一下那個畫面，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寶貝，你就聽我的吧。”
“……”
怕她還堅持，他又說：“夫妻一體，這禮物算我們一起送的。”
喻橙嗔了他一眼：“誰跟你夫妻一體！”
周暮昀：“還能有誰？我手裡牽着的這一個。”
這人大庭廣衆下也不知道收斂點，喻橙下意識想甩開他的手，卻被他一個用力握得更緊。他牽着她往前走：“前面還有幾個櫃檯沒逛，我們去看看。”
喻橙掙不開，只能由着他牽着她的手。
他們在一個櫃檯前停下，喻橙不解地看着他，不是都挑好了禮物嗎？難道還要再送一份？可玉佩剛好是一對的啊。
周暮昀手指敲了敲櫃檯的玻璃面，對裡面身穿制服的導購小姐說：“麻煩把這枚鑽戒取出來我看看。”
喻橙一愣，他要幹什麼？
男人穿着休閒隨意，渾身的貴氣卻怎麼也掩不住，導購小姐短暫愣神後立馬取出他要的鑽戒。
她小心翼翼將盒子推到他面前，對鑽戒做了個詳細的背景介紹，包括它的設計師和產地，以及它是如何的別具特色。
鑽戒是華麗的八爪型，當中嵌着顆碩大的鑽石，樣式稱得上簡潔大方，在商場冷白色的燈光下，璀璨如星光。
喻橙怔住，卻見他下一秒執起她的右手，溫熱的指尖一寸寸撫摸過她的手指，最終停在無名指上。
他垂眸看她，她仰面與他對視。
在她的目光下，周暮昀將這枚鑽戒緩緩推進她的無名指。
戒指冰涼，圈住了她的手指，很快就被體溫暖熱了。她一顆心也跟着滾燙。
手指禁不住蜷了蜷，周暮昀握着她的手擡高，拿到眼前來端詳，半晌，他眉心微蹙，發現了問題所在，“嘖”了聲：“是不是有點大了。”
她十指纖長瑩白，戒指戴在無名指的指根處，空出來有餘地，隨便動動手指，它就前後輕晃。
確實是大了一圈。
導購員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爲了不讓顧客失望，她立馬從最底下一層的櫃檯裡拿出同款的另一個型號：“先生，讓您太太試試這個吧。”
太太？
喻橙臉騰地紅了，低眉斂目，不去看身側男人的臉。
周暮昀原本一眼看見這枚鑽戒還有點喜歡，生出想讓她試一試的心思，沒想到居然不是獨一無二的。
對它的喜歡頓時沒有那麼強烈了。
不過提前測量尺寸還是很有必要的，於是他取出稍小的那一枚鑽戒，重新給喻橙戴上。這次不像剛纔那樣一推就推進去了，圓環滑過中間第二節骨節的時候卡了一下，慢慢地纔到達指根。
這一次，戒指緊緊地圈住了她的無名指，提醒他這纔是正確的尺寸。
周暮昀瞄了一眼，記住了這個尺寸。
然後，他把戒指取下來，放回盒子裡。
男人興致不高的樣子，導購員看得一愣，她以爲他會毫不猶豫買下來，畢竟剛纔他表現出來很喜歡。
她不甘心地詢問：“先生，我現在幫您包起來？我們店內最近有優惠活動，像您選中的這款鑽戒，可以打九五折。”
說完，她看向喻橙，這位女士怎麼回事，也不發表下意見？以這位先生的溫柔體貼來看，她說句喜歡，他沒準就掏錢買下來了！
周暮昀客客氣氣道：“不用了，謝謝。我們只是看看。”
導購員：“……”
周暮昀把戒指盒推回去，牽着喻橙的手瀟灑離開，還真的只是看看而已。
走出商場，沒有了製冷的空調，滾滾熱浪撲面而來。
一陣風吹來，帶起喻橙飄逸的裙襬，薄紗輕拂過手指。
她垂着頭，看着無名指的部位，戴在那裡的戒指已經取下來了，上面卻殘留着一種異樣的感覺，好像它還在。
走出幾步路，周暮昀才發覺身邊的人兒情緒不太對。
他停下來低頭一看，喻橙立馬察覺到了，仰起臉來，脣畔浮出一抹笑意，隨口問：“怎麼啦？”
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還是被周暮昀捕捉到了，他頓了頓，轉念便明白了這是爲什麼。
“喜歡剛纔那枚鑽戒啊？我以後送你一個更漂亮的。”他揉了揉她的頭髮，強調：“要獨一無二的。”
喻橙嘴硬：“誰、誰喜歡了？”
他指尖點了點她嘴角：“這裡，都能掛兩個油瓶了。口是心非。”
喻橙咬了咬脣，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他。
喜歡那枚鑽戒嗎？
也不是多喜歡。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看着他把鑽戒戴上她的無名指，她的心就止不住狂跳，激動又驚喜。取下來後，莫名其妙的就多了一股失落感，好像拿走了她重要的東西似的。
喻橙你是瘋了嗎？
就因爲試了枚戒指就生出亂七八糟的心思，居然想結婚？
果然是瘋了……
失神中，周暮昀一把將她攬進懷裡，笑着哄道：“走吧，請你吃冰淇淋。”
喻橙心道，是需要吃點冰的，讓自己的腦子冷靜冷靜。
兩人回到霍老先生的住宅已經過了五點。
遠遠地，就看見綠樹掩映中，一棟白色的三層別墅高高聳立，外觀更像是舊時的公館，頗具年代感。
鐵柵欄上爬滿了野薔薇，花期已經過了，所以一朵花都沒有，只剩下鬱鬱蔥蔥的綠葉，爬山虎似的。
車子開進庭院的時候，喻橙不由開始緊張。
即使已經跟他的外公外婆以及父母見過面了，到了陌生的環境，她還是會感到拘謹。
兩人在外面耽擱的時間久了點，霍老爺子便派了車來接。此刻，車子停下，屋內有人出來迎接，是個漂亮的女生。
長及膝的黑色裙子隨着她小跑的動作翩飛，彷彿一隻黑色的蝴蝶扇動翅膀，落在車旁。
“好久不見啊，週三公子！”
周暮昀一下車她就撲過來了，被他用手擋了一下隔開距離，冷淡道：“怎麼還這麼莽撞？能不能懂點規矩？”
女孩吐了吐舌，主動退開一步：“我們有一年沒見了吧，久別重逢，你就這麼對我？沒心沒肺。”
周暮昀沒回答她的話，準備繞到另一邊去扶喻橙下車，卻見她已經自己下來了。他輕笑，還是走了過去，從她手裡接過禮品袋，另一隻手虛攬着她的肩膀。
女孩歪着頭面露疑惑：“咦，這位是？”
周暮昀挑眉：“你爸沒跟你說嗎？我今天要帶女朋友過來。”
女孩驚訝：“女朋友？！”
今天下午爺爺打電話讓他們一家人過來吃晚餐，倒是沒說明原因，她以爲只是普通的家庭聚會。原來是表哥第一次帶女朋友上門。難怪客廳里布置一新，比以往的家庭聚會還要隆重一些。
周暮昀沒理她，轉頭對喻橙說：“這是我表妹，霍蓉蓉。”
“請叫我sophie好嗎！”霍蓉蓉板着小臉嚴肅地糾正他，提醒過多少遍了，他竟然還是記不住！
這個頭腦到底怎麼經商？周家不會被他搞破產嗎？
喻橙沒等周暮昀介紹自己，朝女孩露出個微笑：“你好，我叫喻橙。”
霍蓉蓉這纔將目光落在她臉上，長得挺好看，穿着條淺黃色的長裙。這麼挑膚色的顏色，被她穿在身上，卻襯得她皮膚白皙。大概是因爲怕曬，她肩頭披了條米白色的絲巾，笑容很靦腆。
她點點頭，回以淡笑：“你好。”
老爺子聽到汽車聲以爲人到了，卻遲遲不見進來，差了傭人出來看。
“表少爺，喻小姐，霍老先生正等着你們呢。”傭人喊道。
周暮昀頷首，領着喻橙進屋。
霍蓉蓉跟在後面，拎着裙襬蹦蹦跳跳。
剛踏上臺階，喻橙就聽見客廳裡傳來熱鬧的說笑聲，都是同樣的口音，她聽不懂的口音。
直到
周先生洪亮的聲音響起，字正腔圓的帝都口音：“我說你們能稍微照顧一下我嗎？還能不能一起聊天了？”
“怎麼，這麼多年，霍衡昔沒教你說粵語嗎？”
衆人哈哈大笑，從善如流地改說普通話。
進入客廳後，喻橙才發現來的人比她想象中的多，周暮昀的幾個舅舅都在，小輩兒裡邊因爲工作忙沒有全部出席，只有霍蓉蓉和一個男人過來了。
周暮昀：“……”
看見這場面，周暮昀也驚訝得沒話說了。
事情總是超乎意料之外，下午茶他原本只打算請外公外婆，卻沒想到周董和霍總也來了。今晚的家庭聚會，他以爲只有他們幾個，卻又多了舅舅們，還有愛八卦的舅媽們。
此情此景，喻橙只想大喊，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